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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音入獄這三天以來,方子期總是覺得自己心神不寧。
沈竹心察覺到了方子期這幾日的心不在焉,心底不免有些慌亂。
她咬了咬唇,放下手中的搪瓷杯,看向正在批改學生作業的方子期,聲音放得又輕又柔。
“子期哥,眼看都快入冬了,這鄉下地方越來越冷,我有點不適應。咱們......什麼時候回城啊?方叔叔前幾天來信,還說幫我們留意着城裏的工作呢。”
方子期手中的鋼筆頓了一下,墨水在作業本上洇開一小團墨跡。
他抬起頭,眼神有些飄忽,下意識地望了一眼窗外空蕩蕩的院子。
“回城......不急吧。學校這學期的課還沒結束,我走了,孩子們怎麼辦?”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再說梁音她......腿傷還沒好利索,現在提回城,不太合適。”
沈竹心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指尖用力掐進了掌心。
她強壓下心頭的火氣,扯出一個委屈的表情:
“子期哥,你總是想着梁音姐,想着學校的孩子,那你有沒有想過我?”
她走到方子期身邊,拉住他的胳膊輕輕搖晃。
“你答應過我爸要好好照顧我的,難道要一直讓我沒名沒分地待在這裏嗎?”
方子期皺緊了眉頭,有些不耐煩地抽回手臂:
“竹心,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梁音畢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們......”
“妻子?”沈竹心猛地拔高了聲音,眼淚說掉就掉。
“她算什麼妻子?她根本配不上你!”
“子期哥,你別忘了,是我爸,用一條命救了你爸!要不是我爸,你們方家能有今天?你現在就是這樣照顧我的?讓我受這種委屈?”
她哭得肩膀聳動,“我爸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你這樣對我,他該多寒心啊!”
方子期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恩情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煩躁地站起身,在屋裏踱了兩步。
“竹心!你別動不動就提沈叔叔!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梁音有的,哪一樣沒給你?甚至......甚至更多!”
“那不一樣!”沈竹心哭喊着。
“我要的不是這些!我要的是名分!是堂堂正正站在你身邊!你要是不跟梁音離婚,就是對不起我爸的在天之靈!”
“你!”方子期氣得臉色鐵青,指着沈竹心,半晌,頹然地放下手。
“這件事以後再說,我現在沒心情談這個。”
說完,他抓起外套,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家門,把沈竹心聲嘶力竭的哭喊甩在身後。
外面,夜色深沉。
方子期抬頭,月明星稀,只有那顆金星默默陪伴在彎月旁。
熟悉的天象,像一把鑰匙,猝不及防地打開了他刻意封閉的記憶閘門。
曾經,他也是這樣,指着這顆星,對一個人許下過“金星伴月”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