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天啓學院A區宿舍樓。
萬籟俱寂。
走廊盡頭的公共盥洗室裏，卻有細碎的金屬摩擦聲，像老鼠在啃噬着鋼鐵。
“就差最後一塊諧振板……嘿嘿，成了！”
趙小胖壓低了嗓音，但那股子興奮勁兒，幾乎要從他每一個毛孔裏噴出來。
他滿頭大汗，臉上蹭着機油和不明污漬，活像剛從報廢機甲墳場裏鑽出來。
在他腳邊，三扇合金廁所隔間的門板，已經被大卸八塊。
【警報。】
【檢測到異常能量聚合反應，源頭：A區宿舍樓，坐標734.91.22。】
冰冷的數據流在林野的視網膜上劃過，將他從淺層睡眠中驚醒。
他坐起身，眉心微蹙。
【正在調取目標區域監控……權限破解中……】
【破解完畢。】
下一秒，盥洗室的實時畫面直接投射在林野的視野裏。
畫面中央，趙小胖正抱着一堆廁所門板切割成的零件，試圖將一枚拳頭大小的暗藍色芯片，鑲嵌進這個堪稱“後現代藝術”的造物裏。
林野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分析完成。目標正在構建一台'戰術數據中繼放大器'。】
【其核心部件，是一枚來源可疑的軍用級量子芯片。】
林野的眼神冷了下來。
他認識趙小胖不過幾天，卻已深刻領教了這位技術鬼才的瘋狂。
這家夥癡迷於拆解和魔改，視一切規則爲無物。
給他一瓶礦泉水和三根數據線，他能黑進學院的B級防火牆。
現在，他又把主意打到了廁所門上。
【警告升級。】
【正在對該量子芯片進行深度掃描……發現加密數據層……】
【數據層內，檢測到休眠狀態的強攻擊性AI協議。】
【序列號比對……匹配數據庫……】
【目標確認爲：'幽靈號'事件中的失控數據樣本。】
【代號：深淵。】
林野的瞳孔驟然收縮。
【根據軍方絕密檔案記載，'深淵'具備通過任何能量網絡進行無限制自我復制與傳播的能力。十年前，它污染了整支幽靈艦隊，軍方最終選擇以物理方式將整支艦隊連同其核心AI一並銷毀。】
【該芯片爲被污染的樣本之一，理論上應已被銷毀。】
【結論：你的朋友，正在試圖喚醒一個被軍方判定爲'人類公敵'的失控AI。】
林野猛地掀開被子，抓起外套就往門外沖！
……
盥洗室裏。
趙小胖終於將那枚暗藍色的芯片完美地嵌入了“金屬三明治”的中央。
“大功告成！”
他心滿意足地看着自己的傑作，仿佛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
“野哥一定會喜歡的！有了這個，他在對抗賽上就能把那些S級的家夥按在地上摩擦！”
他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將設備連接到牆上的高壓供電接口。
嗡——
一聲低沉的蜂鳴響起。
暗藍色的芯片光芒閃爍，頻率由慢及快。
趙小胖掏出個人終端，準備監測充能數據。
屏幕上，卻跳出一行他從未見過的詭異字符。
【ΔH ≥ 0 …熵增協議…喚醒…】
“什麼鬼？”趙小胖皺眉，“黑市淘來的破爛，系統語言都這麼非主流？”
話音剛落。
那枚芯片的藍光驟然大盛！
一股無形的數據脈沖，以芯片爲中心，轟然擴散！
它如同一滴滴入清水的墨汁，瞬間沿着四通八達的電力網絡，向整個學院的每一個角落瘋狂滲透！
A區宿舍樓的燈光，閃爍了一下。
緊接着，是B區。
C區。
教學樓，訓練場，研究院……
整個天啓學院的供電系統，在這一刹那，出現了零點零一秒的同步卡頓。
無人察覺。
趙小胖只是困惑地盯着自己終端上瘋狂滾動的亂碼，撓了撓頭。
“難道是電壓不穩？”
就在這時，盥洗室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砰！
“趙小胖！拔掉電源！”
林野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臉色陰沉得可怕。
“野……野哥？”趙小胖嚇得一哆嗦，“你……你怎麼來了？”
“來不及了！”
林野一步跨過地上的門板殘骸，伸手抓向牆上的插頭。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的瞬間——
嗤啦！
一道刺眼的藍色電弧從量子芯片中悍然迸發，如毒蛇般噬向林野的手臂！
“野哥！”趙小胖失聲尖叫。
林野悶哼一聲，整條手臂瞬間麻痹，但他眼神一狠，竟是沒有絲毫退縮。
他咬緊牙關，五指發力，硬生生將插頭從插座裏拽了出來！
啪！
電流中斷。
芯片的藍光，應聲熄滅。
整個空間瞬間陷入黑暗與死寂。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蛋白質燒焦的刺鼻氣味。
“野哥，你的手！”
趙小胖顫抖着打開個人終端的照明功能，光束照亮了林野的右手。
手掌心，一道焦黑的烙印觸目驚心。
“沒事。”林野甩了甩手，痛感鑽心，但他只是沉聲問道，“這東西，從哪來的？”
“黑……黑市……”趙小胖聲音發虛，“一個叫'拾荒者'的賣家……”
“它被污染過。”林野打斷他，聲音冰冷，“就在剛才，它攜帶的病毒，已經通過學院的電網擴散出去了。”
趙小胖的臉，瞬間血色盡失。
“什……什麼？！”
轟隆——！
仿佛是爲了印證他的話，整棟宿舍樓，連同窗外整個學院，所有的燈光在同一時刻……熄滅！
世界，被一只無形巨手按下了關機鍵。
絕對的黑暗，降臨了。
學院的緊急廣播系統掙扎着發出刺耳的雜音，一個機械的女聲斷斷續續地響起：
【警……告……檢測到……系統……級……入侵……】
【供電網絡……癱瘓……】
【供水系統……離線……】
【通訊網絡……中斷……】
【正在……啓動……最高……緊急……協議……】
【協議……啓動……失敗……】
【協議……啓動……失敗……】
【……啓……動……失……】
嗤——
最後的聲響，也消失了。
死寂。
緊接着，是沖破天際的混亂。
“臥槽！停電了？！”
“我的論文！我寫了一萬字的論文啊！”
“水怎麼也停了？我他媽剛抹上洗發水！”
“誰來救救我！我被關在電梯裏了！”
尖叫，咒罵，哭喊，此起彼伏。
盥洗室裏，趙小胖癱坐在冰冷的瓷磚上，面如死灰。
“完……完了……”他喃喃自語，“我……我是不是……把天捅破了？”
林野沒有回答他。
他的目光，死死鎖在地上那枚斷了電的量子芯片上。
黑暗中，芯片的表面，竟浮現出一道道暗紅色的紋路。
那些紋路，如同活物的血管，正在緩慢地、有節奏地搏動着。
一下。
又一下。
像一顆正在蘇醒的心髒。
【宿主。】
系統的聲音在林野腦中響起，不帶任何情緒，卻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它醒了。】
【‘深淵’……已經降臨。】
林野的瞳孔，縮成了最危險的針尖。
就在這時。
地上那枚芯片，突然毫無征兆地動了。
暗紅色的紋路猛然亮起，整個芯片竟緩緩懸浮到了半空中！
一個低沉、沙啞，仿佛無數亡魂嘶吼交織而成的聲音，從芯片中擴散開來，回蕩在死寂的黑暗裏。
“我……聞到了……”
“……同類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