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駝山的積雪消融殆盡,溪流潺潺,胡楊抽出嫩黃的新枝,空氣中彌漫着草木復蘇的清新氣息。莊內弟子練功的呼喝聲此起彼伏,一派生機勃勃之景。歐陽鋒每日除了處理山莊事務,便是潛心修習武學,靈蛇杖法已臻大成,內功與毒勁的融合也愈發嫺熟,只是心中始終縈繞着一絲缺憾——昆侖論道時玉虛子所言的中原武學,如同一顆種子,在他心底生根發芽,讓他對那片遙遠的江湖充滿了向往。
這日清晨,莊門外來了一隊商旅,爲首的一人身着青色錦袍,面容剛毅,雖風塵仆仆,卻難掩一身英氣。正是外出遊歷三年的歐陽镔。他自十八歲那年前往中原闖蕩,至今已有三載,期間雖有書信往來,卻從未歸莊,如今驟然歸來,讓白駝山上下都頗爲驚喜。
“大哥!”歐陽鋒聞訊,親自迎出莊門,見到歐陽镔,眼中滿是欣喜。三年未見,兄長身形愈發挺拔,眉宇間多了幾分江湖歷練的沉穩,與往日的浮躁判若兩人。
歐陽镔見到歐陽鋒,也是大喜過望,快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鋒弟,三年不見,你愈發英武了!如今白駝山在你手中蒸蒸日上,爲兄甚是欣慰。”
兄弟二人攜手入莊,陳忠早已備好接風宴,莊內弟子紛紛上前見禮,氣氛熱鬧非凡。宴席上,歐陽镔滔滔不絕地講述着中原的江湖見聞,言辭間充滿了向往與感慨。
“鋒弟,你是不知,中原武林遠比西域熱鬧得多!”歐陽镔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那裏高手如雲,門派林立,有全真教、丐幫、桃花島、大理段氏等名門大派,個個都有絕世武學傳世。”
歐陽鋒凝神傾聽,心中一動:“大哥,你可曾見過這些門派的高手?他們的武學,比之我白駝山如何?”
“各有千秋,卻也更爲精妙!”歐陽镔放下酒杯,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我曾在終南山下見過全真教的弟子練功,他們的‘全真劍法’飄逸靈動,內功‘先天功’更是博大精深,講究清淨無爲,陰陽調和,與昆侖派的混元一氣功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還有丐幫,弟子遍布天下,幫主洪七公更是了得,一手‘降龍十八掌’剛猛無儔,號稱天下第一陽剛掌法,我曾遠遠見過他與人交手,掌風所過,落葉紛飛,山石崩裂,端的是威風凜凜!”
“降龍十八掌?”歐陽鋒心中默念,對這剛猛掌法生出幾分好奇。他的靈蛇杖法以柔制剛,若遇上這般至剛至烈的武功,不知能否應對?
“還有桃花島主黃藥師,”歐陽镔接着說道,“此人號稱‘東邪’,性情孤僻,卻精通奇門遁甲、琴棋書畫,武功更是深不可測。他的‘落英神劍掌’變幻莫測,‘彈指神通’更是能隔空點穴,殺人於無形。傳聞他還自創了一門‘碧海潮生曲’,以音律爲武器,能亂人心智,端的是詭異至極!”
歐陽鋒聽得入了迷,這些中原高手的武學,或剛猛,或靈動,或詭異,與西域武學截然不同,讓他心中的向往愈發強烈。“大哥,你此次歸來,可有帶回些中原武學?”他忍不住問道。
歐陽镔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遞給歐陽鋒:“爲兄此行,便是爲了搜羅中原武學,造福白駝山。這裏面有我抄錄的幾門中原武學心法與招式,你且看看。”
歐陽鋒接過錦盒,打開一看,裏面整齊地擺放着幾卷絹冊,分別是《少林羅漢拳譜》《武當綿掌心法》《丐幫逍遙遊步法》。絹冊上的字跡工整,圖文並茂,顯然是歐陽镔花費了不少心血抄錄而成。
“這羅漢拳乃少林入門武學,看似簡單,卻剛勁有力,講究拳拳到肉,剛猛無儔;武當綿掌則以柔克剛,與我白駝山武學有幾分相似,卻更爲精妙;逍遙遊步法則靈動飄逸,變幻莫測,適合閃避追擊。”歐陽镔一一介紹道,“我在中原三年,遍訪名師,雖未能習得頂尖武學,卻也領悟了這些武學的精髓,你若能將其與我白駝山武學融會貫通,武功定能更上一層樓。”
歐陽鋒心中大喜,連忙道謝:“多謝大哥!這些武學對我而言,實乃及時雨。”他迫不及待地翻開《少林羅漢拳譜》,只見上面繪制着羅漢拳的招式圖譜,每一招都剛勁有力,氣勢恢宏。他自幼修習白駝山的陰柔武學,對這般剛猛的招式頗有感觸,隱隱覺得,若能將剛猛與陰柔相結合,或許能突破當前的武學瓶頸。
接下來的幾日,歐陽鋒便沉浸在中原武學的鑽研之中。他每日清晨練習羅漢拳,感受剛猛之力的運轉;午後修習武當綿掌,領悟以柔克剛的另一種境界;夜晚則鑽研逍遙遊步法,打磨《靈蛇身法》的靈動。歐陽镔也時常在一旁指點,將自己在中原的領悟傾囊相授。
這日,歐陽镔提議道:“鋒弟,你我兄弟三年未見,不如比武三日,一來切磋武學,二來也讓爲兄看看你的進步。”
歐陽鋒正有此意,當即應允:“好!大哥,你我點到即止,只論武學,不論勝負。”
二人約定,每日比武一個時辰,分別比試拳腳、兵器、內功,三局兩勝。消息傳出,莊內弟子紛紛前往演武場圍觀,陳忠也親自到場,想要看看兄弟二人的武學造詣。
第一日,比試拳腳。演武場上,兄弟二人相對而立,神色肅穆。歐陽镔施展少林羅漢拳,拳風剛猛,勢如雷霆,每一拳都帶着破空之聲,直逼歐陽鋒面門。他在中原三年,將羅漢拳練得爐火純青,剛勁之力運轉自如,招招狠辣,直指要害。
歐陽鋒則施展武當綿掌與白駝山拳腳功夫相結合的招式,身形靈動,掌法陰柔,避開歐陽镔的剛猛攻勢,同時伺機反擊。他的掌法看似輕柔,卻蘊含着渾厚的內力,一旦擊中,便能產生剛柔並濟的威力。
二人你來我往,鬥得不可開交。歐陽镔的拳法定如山嶽,剛猛無儔;歐陽鋒的掌法動如流水,靈動飄逸。拳風掌影交織,卷起地上的塵土,看得圍觀弟子們眼花繚亂,不時發出陣陣喝彩聲。
百餘招過後,歐陽镔漸漸感到吃力。他的羅漢拳雖剛猛,卻消耗內力極快,而歐陽鋒的掌法綿密悠長,內力源源不斷,漸漸占據了上風。歐陽镔心中不服,猛地催動內力,一拳打出,想要速戰速決。歐陽鋒見狀,不退反進,掌法一變,以柔克剛,輕輕卸去拳力,同時一掌拍在歐陽镔的肩頭。
歐陽镔渾身一麻,內力運轉滯澀,知道自己輸了。他後退一步,拱手道:“鋒弟,你贏了。你的掌法剛柔並濟,爲兄自愧不如。”
歐陽鋒微微一笑:“大哥承讓了。你的羅漢拳剛猛無儔,若能再輔以精妙步法,威力定能更上一層樓。”
第二日,比試兵器。歐陽镔手持一柄長劍,劍身寒光凜冽,正是他在中原所得的一柄寶劍;歐陽鋒則依舊使用那柄摻了天山寒鐵的鐵杖,杖身蛇紋閃爍,暗藏玄機。
歐陽镔施展的是中原劍法,招式靈動飄逸,劍勢如行雲流水,時而剛猛如雷霆,時而柔緩如清風。他的劍法融合了全真劍法與武當劍法的精髓,變化多端,讓人防不勝防。
歐陽鋒則施展靈蛇杖法,鐵杖在他手中如一條靈動的白蛇,時而纏繞,時而點刺,時而橫掃,“以柔制剛”的要訣發揮得淋漓盡致。面對歐陽镔的凌厲劍法,他不與硬拼,而是借力打力,杖身纏繞住劍身,順勢牽引,讓歐陽镔的劍法屢屢落空。
二人鬥至百餘合,依舊難分勝負。歐陽镔的劍法越來越快,劍影重重,籠罩住歐陽鋒的全身;歐陽鋒的靈蛇杖法也愈發精妙,杖身舞動如風,將自己防守得滴水不漏。圍觀弟子們看得心驚膽戰,生怕二人有所損傷。
又鬥了數十合,歐陽鋒瞅準一個破綻,鐵杖猛地發力,杖尖點向歐陽镔的手腕。歐陽镔大驚失色,連忙撤劍閃避,卻被杖風掃中肩頭,身形一個踉蹌。歐陽鋒順勢收杖,拱手道:“大哥,承讓了。”
歐陽镔穩住身形,臉上露出一絲苦澀:“鋒弟,你又贏了。你的靈蛇杖法太過靈動,爲兄實在難以應對。”
第三日,比試內功。演武場上,兄弟二人盤膝而坐,相對而立,運氣調息。歐陽镔運轉的是他在中原習得的內功心法,剛勁渾厚,氣息綿長;歐陽鋒則運轉白駝山內功與混元一氣功入門心法相結合的內力,陰柔靈動,剛柔並濟。
二人同時催動內力,雙掌相抵。一股剛勁之力與一股陰柔之力在二人之間交織碰撞,空氣仿佛都被撕裂,發出“嗡嗡”的聲響。演武場周圍的弟子紛紛後退,生怕被內力波及。
起初,二人內力勢均力敵,僵持不下。歐陽镔的內力剛勁渾厚,如泰山壓頂,不斷向歐陽鋒施壓;歐陽鋒的內力陰柔靈動,如流水般化解着剛勁之力,同時不斷反擊。時間一點點過去,二人的額頭都滲出了汗珠,臉色也漸漸蒼白。
半個時辰後,歐陽镔的內力漸漸不支。他在中原習得的內功心法雖精妙,卻不如歐陽鋒的內力那般綿長靈動。歐陽鋒抓住機會,內力猛地一變,剛柔並濟,如潮水般涌向歐陽镔。歐陽镔只覺一股奇異的力道傳來,體內內力運轉滯澀,再也支撐不住,緩緩收回手掌,喘息道:“鋒弟,你贏了。這三局,你都勝了。”
歐陽鋒也收回內力,起身扶起歐陽镔,溫聲道:“大哥,你在中原三年,武學進步神速。若不是我融合了混元一氣功的入門心法,今日勝負難料。”
三場比武,歐陽鋒以微弱優勢勝了半招。這場比試,不僅讓他見識了中原武學的精妙,更讓他意識到,自己的武學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而歐陽镔雖輸了比試,卻也心服口服,對歐陽鋒的武學造詣愈發敬佩。
當晚,兄弟二人在歐陽鋒的院落中徹夜長談。歐陽镔詳細講述着中原武林的高手事跡,讓歐陽鋒聽得如癡如醉。
“鋒弟,中原武林最頂尖的高手,當屬‘中神通’王重陽。”歐陽镔神色凝重地說道,“此人乃全真教創派祖師,武功深不可測,一手‘先天功’冠絕天下,據說已臻化境,能返璞歸真,陰陽調和。我曾在華山腳下見過他一面,雖只是遠遠一瞥,卻已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超凡脫俗的氣息。”
“王重陽?”歐陽鋒心中默念這個名字,對這位傳說中的高手生出幾分向往,“除了他之外,還有哪些頂尖高手?”
“還有‘東邪’黃藥師、‘北丐’洪七公、‘南帝’段智興。”歐陽镔一一說道,“黃藥師的武功詭異莫測,洪七公的降龍十八掌剛猛無儔,段智興的一陽指精準絕倫。這四人與王重陽並稱爲‘天下五絕’,是中原武林的頂尖存在,個個都有通天徹地之能。”
歐陽鋒聽得心潮澎湃,他從未想過,江湖上竟有如此多的頂尖高手。他想起自己敗西域七梟時的意氣風發,想起昆侖論道時的感悟,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強烈的念頭:“大哥,我想去中原。”
歐陽镔一愣,隨即笑道:“鋒弟,你有此志向,爲兄甚是欣慰。中原武林雖高手如雲,卻也正是歷練的好去處。以你如今的武功,若前往中原,定能闖出一番名堂。”
“只是白駝山……”歐陽鋒有些猶豫。他是白駝山的少主,肩負着守護山莊的責任,若貿然前往中原,山莊的安危便成了問題。
“鋒弟,你放心去吧。”歐陽镔拍了拍他的肩膀,“白駝山有我與陳老丈坐鎮,定能安然無恙。你只管去中原闖蕩,見識天下高手,精進武學,他日歸來,讓白駝山的威名傳遍中原。”
陳忠也不知何時來到了院落中,他看着歐陽鋒,眼中滿是期許:“少主,老奴支持你前往中原。江湖之大,若只困於西域,終究難成大器。你天資卓絕,又有《五毒真經》與靈蛇杖法在手,只要守住本心,定能在中原武林立足。”
得到兄長與陳老丈的支持,歐陽鋒心中的猶豫頓時煙消雲散。他抬頭望向中原的方向,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好!他日,我必往中原一會天下高手,讓世人皆知白駝山歐陽鋒之名!”
接下來的幾日,歐陽鋒開始爲前往中原作準備。他將白駝山的事務托付給歐陽镔與陳忠,叮囑他們務必守護好山莊與子民。同時,他潛心鑽研歐陽镔帶回的中原武學,將其與自己的武學融會貫通,靈蛇杖法與內功都有了新的突破。
歐陽镔也將自己在中原的人脈與經驗傾囊相授,告誡道:“鋒弟,中原武林遠比西域復雜,人心叵測,門派紛爭不斷。你身負毒術,切記不可輕易示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遇到名門正派的高手,可誠心求教,但不可輕信他人,以免遭人暗算。”
歐陽鋒一一記下,心中對中原武林的敬畏又多了幾分。他知道,前往中原,不僅是一場武學的歷練,更是一場人心的考驗。他必須時刻保持警惕,守住本心,才能在復雜的江湖中立足。
臨行前,歐陽鋒再次來到義父歐陽烈的墓前,深深鞠了一躬:“義父,孩兒即將前往中原,闖蕩江湖。您放心,孩兒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守住本心,精進武學,讓白駝山的威名傳遍天下。”
春風拂面,胡楊新枝搖曳,仿佛在爲他送行。歐陽鋒翻身上馬,白衣勝雪,手持鐵杖,在歐陽镔、陳忠與莊內弟子的目送下,踏上了前往中原的路途。
汗血寶馬嘶鳴一聲,四蹄翻飛,朝着東方疾馳而去。西域的戈壁漸漸遠去,中原的江湖在他眼前徐徐展開。他知道,前方的路注定充滿荊棘與挑戰,有頂尖高手的較量,有門派紛爭的漩渦,有人心險惡的算計,但他無所畏懼。
他的心中,燃燒着對武學的執着,對高手的向往,對江湖的憧憬。他渴望與王重陽、黃藥師、洪七公等頂尖高手一較高下,渴望在中原武林闖出一片天地,渴望證明自己的“以柔制剛”之道,足以縱橫天下。
只是他未曾想到,中原的江湖,不僅有鮮花與榮耀,更有陰謀與陷阱;不僅有高手的惺惺相惜,更有正邪的殊死較量。他的到來,將在中原武林掀起一場軒然大波,而他的命運,也將在與中原高手的交鋒中,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此刻的他,意氣風發,白衣勝雪,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他不知道,這場中原之行,將讓他見識到江湖的險惡,人心的復雜,也將讓他在武學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卻也離最初的本心,越來越近,又越來越遠。而那“天下五絕”的名號,將成爲他一生追逐的目標,也將成爲他一生難以擺脫的枷鎖。
馬蹄聲漸行漸遠,消失在茫茫戈壁之中。白駝山的身影越來越小,而中原的江湖,正等待着這位西域少主的到來,等待着一場注定波瀾壯闊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