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一點半，市體育館3號門。
苟趄到的時候，門口已經擠滿了人——不止是選手，還有記者、粉絲、看熱鬧的路人，烏泱泱一片，跟趕集似的。
“讓一讓！讓一讓！”王大錘扛着攝像機在前面開路，他今天穿了件印着“專業躺平攝影師”的文化衫——自己印的，字都印歪了。
苟趄跟在他後面，戴着頂棒球帽壓住沒洗的頭發，依舊是那身網吧文化衫配運動褲的經典搭配。
“47號！是47號！”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人群頓時騷動起來。幾個記者模樣的人擠過來，話筒差點懟到苟趄臉上：
“苟趄選手，你的短片《鹹魚生存法則》目前點擊量已經突破五十萬，有什麼感想？”
“請問你和林薇薇的CP是真的嗎？”
“有傳言說唐小柔評委特別關照你，你們私下是什麼關系？”
苟趄面無表情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副墨鏡戴上——五塊錢在地攤買的那種，鏡片顏色不均勻，一只深一只淺。
然後他對着話筒說：“感想就是...躺平真累。”
記者們一愣。
“至於其他問題，”苟趄推開話筒，“我只是一條鹹魚，不配回答。”
說完他跟着王大錘擠進了體育館。
留下記者們在後面面面相覷。
“這話說得...到底是謙虛還是囂張？”
“不知道，但很有節目效果。”
進了體育館，氣氛更熱鬧了。
三十組選手（第一輪晉級後每組3人，共90人）已經來了大半。場館中央鋪了一大塊地毯，上面散落着各種懶人沙發、抱枕、瑜伽墊——節目組這是打算讓選手們全程躺着聽結果？
苟趄掃了一眼，看到了幾個熟面孔：
第三組的富二代，正坐在一個自帶按摩功能的電動沙發上，旁邊站着兩個助理，一個給他扇風，一個喂他吃葡萄。
第六組的女白領，盤腿坐在瑜伽墊上，腿上放着筆記本電腦，還在工作。
還有那個輪椅老大爺，居然也晉級了，此刻正在跟工作人員爭論能不能把輪椅開到地毯上。
“嘖嘖，群魔亂舞。”王大錘評價。
“苟趄！”
林薇薇小跑過來，今天她穿了節目組的統一T恤，脖子上掛着工作牌，手裏拿着個文件夾。
“你來了！”她臉有點紅，不知道是跑的還是熱的，“蘇瑤姐已經到了，在那邊。”
苟趄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蘇瑤。
她今天穿了身淺灰色的職業套裝——裙裝，包臀裙長度剛好到膝蓋上方，勾勒出完美的臀腿曲線，上衣是短款小西裝，裏面是白色真絲襯衫，領口開了兩粒扣子，露出白皙的鎖骨和一點點若隱若現的溝壑。頭發扎成了幹淨利落的低馬尾，整個人散發着“我是來開會不是來躺平”的氣場。
但她就坐在一個懶人沙發上，手裏拿着平板電腦在看資料。
這畫面有種奇妙的反差萌。
“她怎麼穿成這樣？”苟趄問。
“蘇瑤姐說...既然是比賽，就要有比賽的態度。”林薇薇小聲說，“雖然比賽內容是躺平，但態度不能躺平。”
“......”
這什麼鬼邏輯。
“喲，都到了？”
唐小柔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苟趄回頭，看到唐小柔今天穿了身...怎麼說呢，非常不符合評委身份的衣服。
黑色露臍緊身背心，外面套了件透明網紗外套，下身是破洞牛仔熱褲——破洞大到幾乎能看到整條大腿，腳上還是那雙馬丁靴。頭發染了兩縷紫色挑染，脖子上掛着幾條誇張的金屬項鏈。
她手裏拿着個無線話筒，大搖大擺地走過來，所到之處選手們紛紛側目。
“唐評委，”一個工作人員跑過來，“您今天這身...”
“怎麼？不行？”唐小柔挑眉，“王老頭說了，節目要的就是真實、個性。我這身多真實，多有個性。”
工作人員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話咽回去了。
唐小柔走到苟趄面前，上下打量他：“可以啊，墨鏡都戴上了，有明星範兒了。”
“五塊錢一副。”苟趄說。
“便宜貨才顯氣質。”唐小柔忽然伸手，摘掉他的墨鏡，戴在自己臉上試了試，“嗯，確實醜。還你。”
她把墨鏡還給苟趄，手指不經意地劃過他的手背。
【唐小柔好感度+3，當前好感度：36（持續調戲中）】
苟趄面不改色地重新戴上墨鏡。
這時，王導拿着話筒走上了臨時搭的小舞台。
“各位選手，安靜一下。”
場館裏漸漸安靜下來。
王導還是那副墨鏡板臉的樣子，但今天嘴角似乎帶了點笑意——雖然很淡，幾乎看不出來。
“第二輪短片展映已經結束，根據網絡點擊量、投票數、評委評分三項綜合排名，現在公布結果。”
大屏幕上出現了排名表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去。
排名從上到下滾動。
第一名：第三組，《富二代的躺平哲學》——豪華別墅，美女環繞，主題是“有錢人的躺平才叫享受”。
第二名：第六組，《平衡的藝術》——都市白領在咖啡館、健身房、居家辦公間的“優雅躺平”。
第三名：第十五組，《工地上的鹹魚》——建築工人午休時躺在磚堆上睡覺，真實又心酸。
第四名...
第五名...
苟趄盯着屏幕，心裏默默計算。
前十五名晉級，後十五名淘汰。
排名一直滾動到第十名，還沒看到他們組。
王大錘在旁邊小聲嘀咕：“不會吧...咱們那短片點擊量不是挺高嗎？”
蘇瑤也放下了平板，眉頭微皺。
林薇薇緊張得手指都捏白了。
只有唐小柔一臉淡定，甚至還打了個哈欠。
第十二名：第二十二組，《老年人的躺平智慧》——就是那個輪椅老大爺，短片拍的是他在公園長椅上曬太陽，和年輕人講人生道理。
第十三名：第七組，《寵物的躺平生活》——選手家裏養了五只貓，短片全是貓在睡覺。
第十四名...
屏幕停住了。
最後兩個名額，懸念揭曉。
第十四名：第四組。
組員：苟趄，蘇瑤，王大錘。
短片：《鹹魚生存法則》
綜合評分：7.8/10
“耶！”王大錘直接跳起來，“進了！”
蘇瑤鬆了口氣，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林薇薇激動得差點哭出來。
苟趄...還是那副死樣子，只是把墨鏡往上推了推。
大屏幕上顯示他們組的短片片段——正好是苟趄讓“外賣小哥”倒垃圾那段。
場館裏響起一陣笑聲。
“恭喜晉級的十五組選手。”王導說，“沒晉級的選手也不要灰心，節目組爲你們準備了參與獎——一年份的泡面。”
被淘汰的選手們：“......”
這獎品也太敷衍了吧！
“接下來公布第三輪比賽規則。”王導切換PPT。
大屏幕上出現幾個大字：
【第三輪：躺平馬拉鬆】
“規則很簡單。”王導說，“十五組選手，每組派出一名代表，參加‘躺平馬拉鬆’。比賽地點在市中心廣場，時間從明天早上九點到晚上九點，共十二小時。”
“比賽內容：躺平。”
“是的，就是躺在那裏，不能動，不能睡，不能玩手機，只能躺平。會有裁判全程監督，違規扣分。”
“最後根據堅持時間、躺平姿勢標準度、以及現場觀衆投票，決出前十名晉級第四輪。”
場館裏一片譁然。
“躺十二小時？還不能動？這是折磨吧！”
“躺平姿勢還有標準度？”
“現場觀衆投票是什麼鬼？”
王導繼續說：“每組可以派任意一名選手參加，也可以輪流參加。但每個人最多只能躺六小時，否則算違規。”
“另外，這輪比賽允許觀衆圍觀、拍照、甚至互動——當然，是在不影響選手的前提下。”
“好了，現在各小組有十分鍾時間討論，確定參賽人選。十分鍾後上報。”
王導走下台。
場館裏頓時炸開了鍋。
第四組五個人（包括狗導）圍成一圈。
“我去吧。”王大錘自告奮勇，“我皮糙肉厚，躺一天沒問題。”
“但你有紋身。”蘇瑤冷靜分析，“裁判可能會以‘影響市容’爲由扣分。”
“那蘇小姐你去？”林薇薇說，“你形象好，觀衆投票肯定高。”
蘇瑤搖頭：“我不行。我穿不了那些...不太雅觀的躺平服裝。而且，我也不想在廣場上躺十二小時被人圍觀。”
所有人都看向苟趄。
苟趄正在給狗導撓肚子。
“別看我。”他說，“我去躺十二小時，誰來拍視頻更新快音賬號？”
“我可以幫你拍。”林薇薇小聲說。
“那也不行。”苟趄說，“我的人設是‘在家躺平’，不是‘在廣場躺平’。在廣場躺那是行爲藝術，太刻意，不真實。”
唐小柔笑了：“你事兒還挺多。”
“這叫原則。”
“那怎麼辦？”王大錘撓頭，“總不能真讓狗導去吧？”
狗導：“汪？”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插進來：
“請問，你們組缺人嗎？”
幾人轉頭，看到一個陌生女人站在旁邊。
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短發，戴着一副金絲眼鏡，穿着米色風衣和黑色長褲，手裏拿着個平板電腦，整個人散發着“精英女高管”的氣場。
但她的胸牌上寫着：選手，秦傲霜，第二十一組。
“我們組被淘汰了。”秦傲霜推了推眼鏡，“但我想繼續參賽。節目組規定，被淘汰選手可以申請加入晉級小組，只要雙方同意。”
她看向苟趄：“我看過你們的短片，思路很清奇。我擅長策略規劃和數據分析，可以幫你們制定最優參賽方案。作爲交換，我希望加入你們組，參加第三輪。”
苟趄打量着她。
這女人...長得不錯，五官精致，皮膚白皙，身材在風衣下看不真切，但從肩寬和腿長判斷，應該是高挑型。氣質冷冽，像是那種會半夜三點發郵件指出你PPT錯別字的上司。
“你爲什麼要繼續參賽？”蘇瑤問。
“我需要曝光。”秦傲霜很直接，“我是創業公司CEO，公司最近在融資，需要知名度。這個比賽雖然荒誕，但流量很大。”
“所以你只是想利用我們組？”唐小柔挑眉。
“互利共贏。”秦傲霜說，“我可以提供你們缺少的東西——專業策劃。你們的短片雖然有趣，但缺乏系統性規劃，完全是憑感覺。如果有了我的加入，後續比賽勝率能提高至少百分之三十。”
她說這話時，語氣平靜但自信，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苟趄盯着她看了三秒，然後說：“你能躺嗎？”
秦傲霜一愣：“什麼？”
“我說，你能躺嗎？”苟趄重復，“不是比喻，是真的躺。在廣場上躺十二小時，被幾千人圍觀，還要保持姿勢標準。你能做到嗎？”
秦傲霜沉默了幾秒，然後說：“可以。工作需要時，我可以在辦公室連續工作三十六小時。躺十二小時，相比之下很輕鬆。”
“那行。”苟趄點頭，“歡迎加入。”
“等等！”蘇瑤出聲，“不需要再討論一下嗎？”
“討論什麼？”苟趄說，“咱們缺個能躺的人，她願意躺。多簡單。”
“但她...”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苟趄看向秦傲霜，“秦小姐，醜話說在前頭。加入我們組，就要按我們的風格來——不裝逼，不刻意，怎麼真實怎麼來。你要是想搞什麼‘精英躺平’人設，趁早找別家。”
秦傲霜推了推眼鏡：“可以。但我也希望你們尊重我的專業性。比如第三輪比賽，我們應該先分析其他組的策略，制定針對性的躺平方案，包括服裝選擇、姿勢設計、甚至表情管理...”
“停停停。”苟趄打斷，“什麼表情管理？躺平還要管理表情？”
“當然。”秦傲霜調出平板上的資料，“根據我的分析，觀衆更喜歡看到‘享受躺平’的表情，而不是‘被迫躺平’的表情。前者能獲得更多投票。”
“......”
“還有服裝。應該選擇舒適但又有辨識度的服裝，顏色要柔和，不能太刺眼，但也不能太普通...”
“行了行了。”苟趄揉揉太陽穴，“這些事你跟他們商量吧。我只有一個要求——”
他看向秦傲霜：“躺的時候，別太認真。躺平比賽搞得跟打仗似的，就沒意思了。”
秦傲霜看着苟趄，眼神裏閃過一絲意外，然後點了點頭：“我盡量。”
十分鍾後，各小組上報參賽人選。
第四組報的是：秦傲霜（新加入成員）。
王導看到這個名字時，挑了挑眉，但沒說什麼。
“好了，人選確定。”王導宣布，“明天早上八點半，市中心廣場集合。九點準時開始。記住，可以帶個人物品，但尺寸不能超過一個枕頭大小。可以穿任何服裝，但不能有侮辱性、政治性內容。就這樣，散會！”
人群開始散去。
苟趄正準備走，唐小柔拉住他：“喂，新來的那女的，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人怎麼樣，身材怎麼樣。”唐小柔直白地問，“我看你剛才盯着她看了好幾秒。”
“還行。”苟趄說，“氣質像我們前世那個世界的高中班主任。”
唐小柔笑了：“那就是不咋地。”
“也不能這麼說...”苟趄想了想，“就是...太正經了。不過也好，咱們組缺個正經人。”
“那我呢？”唐小柔問，“我不正經嗎？”
“你是不正經過頭了。”
“謝謝誇獎。”唐小柔拍了拍他的肩，“明天我去現場給你加油——我是說，給你們組加油。”
“你不是評委嗎？能去現場？”
“評委也有休息時間嘛。”唐小柔眨眨眼，“而且王老頭說了，第三輪允許評委現場互動，增加節目效果。”
苟趄有種不祥的預感。
走出體育館時，天已經快黑了。
王大錘說要帶狗導去洗澡，先走了。蘇瑤要去見個編輯，也走了。林薇薇被節目組叫去開會。秦傲霜...她說要回去準備明天的比賽方案，要了所有人的聯系方式就走了。
只剩下苟趄一個人。
他慢吞吞地往公交站走。
手機震了一下，是林薇薇發來的消息：“王導說，明天比賽的裁判裏...有唐小柔評委。”
苟趄：“......”
怪不得她說要去現場。
又一條消息，是秦傲霜發來的：“已建立第四組工作群，請各位加入。附件是明天比賽的初步方案，請查閱並提出修改意見。”
附件是一份二十頁的PPT，標題是《躺平馬拉鬆最優策略分析》。
苟趄點開看了一眼，裏面包括：競爭對手分析、服裝搭配建議、姿勢受力分布圖、甚至還有“如何通過微表情增加觀衆好感度”的章節。
“......”
他關掉PPT，回了個字：“閱。”
公交來了。
苟趄上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城市的霓虹燈開始亮起。
明天，要在市中心廣場躺十二小時。
還要被唐小柔當裁判盯着。
還要配合秦傲霜那個離譜的方案。
“生活啊，”苟趄嘆了口氣，“就不能讓我安安靜靜地躺着嗎？”
公交車啓動，載着他駛入夜色。
而明天的鬧劇，已經在路上了。
【檢測到新角色：秦傲霜，好感度：5（初步合作）】
【當前好感度列表：林薇薇50，唐小柔36，蘇瑤22，秦傲霜5】
【鹹魚值：282（未變化）】
夜風吹進車窗，帶着夏末的涼意。
苟趄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現在，先睡會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