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化不開的濃墨,蘇家院子裏靜得嚇人,只有幾聲零落的蟲鳴。西廂房裏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二房一家似乎都已沉沉睡去。
蘇老太像只夜行的老鼠,悄無聲息地摸到西廂房的窗戶底下。
她手裏攥着一個搓好的紙卷,裏面混入了那些白色的藥粉。她顫抖着劃亮火柴,點燃紙卷,等到煙霧升起,迅速順着窗縫塞了進去,然後屏住呼吸躲到一旁陰影裏。
屋裏,蘇昭昭睡得並不踏實。
夢裏光怪陸離,一會兒是前世加班到深夜的場景,一會兒又是那個高大男人冰冷的眼神和硬邦邦的話語。
她迷迷糊糊間,似乎聞到一股奇怪的甜膩氣味,腦子昏沉沉的,想掙扎着醒來查看,但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四肢也使不上力氣。這是……迷香?她心裏警鈴大作,但意識已經不受控制地滑向更深的黑暗……
聽到屋裏徹底沒了動靜,蘇老太朝着大房屋子的方向打了個手勢。
早就候着的蘇老大和王氏,鬼鬼祟祟地溜了出來。蘇老大手裏拿着一根細鐵棍,輕易地撬開了二房那並不牢固的門閂。
三人躡手腳走進屋,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蘇昭昭昏睡在床上一動不動。
蘇老太臉上閃過一絲狠毒,示意蘇老大動手。
蘇老大用直接用蘇昭昭蓋的那張破被單,把蘇昭昭連頭帶腳一卷,像扛麻袋一樣扛在了肩上。
王氏在一旁緊張地東張西望。
這一切,都被躲在自家門縫後偷看的蘇月月盡收眼底。
她興奮得心髒怦怦直跳,心裏惡毒地想着:太好了,還沒等我動手,老家夥就先按捺不住了。蘇昭昭,看你被那個四十多歲的油膩屠夫糟蹋的時候,還怎麼傲!
她幾乎要笑出聲來,樂得看這場好戲。
村東頭的老槐樹下,張老五拉着一個破板車,早已等得不耐煩。
他搓着手,腦子裏全是齷齪念頭,想到馬上就能得到一個鮮嫩的黃花大閨女,下身一陣躁動。
躲在暗處的陸昀川和趙前進幾人,透過夜色看到張老五那猥瑣的動作,都不約而同地皺緊了眉頭,眼神冰冷。
蘇昭昭感覺自己像漂浮在雲端,又像是被扔進了滾筒洗衣機,顛簸得她想吐。
她隱約能聽到粗重的喘息聲,還有模糊的對話,好像是她大伯的聲音。她知道,肯定是她奶又使壞了。她想喊,想掙扎,想用強烈的意志對抗藥力保持清醒,但喉嚨像被堵住,身體軟得像一灘泥。
到了老槐樹下,蘇老大把裹着被單的蘇昭昭往板車上一放。張老五迫不及待就想上前接人。
“錢呢?”蘇老太壓低聲音,像夜梟一樣嘶啞。
“錢?我給王媒婆了!”張老五愣了一下。
“放屁!王媒婆說好的,一手交錢,一手交人!錢沒見到,你別想碰人!”蘇老太寸步不讓,五百塊不到手,她絕不鬆口。
“老子明明給了!你們想黑吃黑?”張老五也急了,酒勁和欲火往上涌。
“誰黑吃黑?不見錢,這人你休想帶走!”蘇老大也梗着脖子幫腔。
兩撥人頓時在寂靜的夜裏爭執起來,聲音越來越大,甚至開始推推搡搡。
被裹在被單裏扔在板車上的蘇昭昭,被這番動靜稍微震醒了一絲神智。她感受到冰冷的夜風,聽到激烈的爭吵,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她用盡全身殘餘的力氣,試圖呼救,終於從喉嚨裏擠出一絲微弱如蚊蚋的聲音:“救……命……”
就在這混亂的當口,一道黑影如同獵豹般從暗處竄出。陸昀川速度快得驚人,幾步就跨到板車前,根本不理會在旁邊撕扯的幾人,一把將裹着被單的蘇昭昭打橫抱了起來。
陷入半昏迷的蘇昭昭,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似乎嗅到了一絲熟悉的冷冽氣息,模糊的視線裏映入一個堅毅的下頜輪廓。是他……他又來了嗎?這個念頭閃過,她最後一絲力氣耗盡,腦袋一歪,徹底暈了過去。
陸昀川低頭看了眼懷中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的人兒,眼神瞬間結冰。
他抱着蘇昭昭,大步流星地轉身就走,只留下一句冰冷刺骨的命令給身後的趙前進幾人:
“全部,打斷腿。”
聲音不高,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
趙前進等人應聲而動,如同鬼魅般撲向還在懵逼狀態的蘇老太、蘇老大和王氏,以及那個嚇傻了的張老五。淒厲的慘叫聲瞬間劃破了夜空的寧靜。
陸昀川抱着蘇昭昭,並未返回混亂的蘇家,而是徑直走向他在知青點附近悄悄置辦的一處僻靜小屋。
那裏,將是暫時安置這只受驚小鹿的安全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