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有何指教?”
“三妹妹接下來又要出盡風頭,姐姐真爲你高興呢。”
葉昭瀾抬眼,看着她那副故作體貼的模樣,唇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是嗎?方才席間我見你食不下咽,還以爲姐姐鬱結於心呢?”
葉昭月臉上的神情瞬間有些尷尬,卻強忍着笑道:“怎麼會呢,我定是真心爲你感到高興的。”
“是嗎?那便多謝了。”
看着葉昭瀾漠然的目光,她只覺心間堵得慌。
就在這時,葉元謙走了過來。
他方才在一旁聽得清楚,心中對葉昭瀾這牙尖嘴利的模樣更是厭煩,但想起前幾日她污蔑自己對月兒有情的荒唐行徑,更是心有餘悸。
他不敢直接與葉昭瀾沖突,只得上前,略顯生硬地對葉昭月道:“月兒,走吧,母親方才還找你。一些微小事,不必掛懷。”
葉元謙語氣雖帶着寬慰,眼神卻刻意避開了葉昭瀾,透着明顯的忌憚和不願招惹。
這避之不及的態度,落在本就委屈憤怒的葉昭月眼裏,無異於雪上加霜。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葉元謙。
連哥哥如今也怕了這野丫頭,不肯爲她出頭了嗎?
強烈的失望和傷心涌上心頭,她眼圈一紅,再也待不下去,扭身便走,連禮節都顧不上了。
葉元謙見狀,眉頭緊鎖,無奈地看了葉昭瀾一眼,匆匆追了上去。
葉昭瀾扶了扶鬢角,語氣仍然平靜。
“走吧,回錦瑟院。阿逐…也該辦完事回來了。”
次日清晨,前往陳瓊儀院中請安時,氣氛明顯不同往日。
葉昭月稱病未至,陳瓊儀眉宇間帶着揮之不去的憂色,對葉昭瀾的態度雖依舊溫和,卻明顯疏離了幾分,少了前兩日因安王府之事而生的那份滿意親近。
請安將散,陳瓊儀特意留下了葉昭瀾。
屋內只剩下母女二人,陳瓊儀看着眼前姿容清麗,神態平靜的少女,幾番躊躇,終究還是艱難地開了口。
“阿瀾,母親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母親請講。”
葉昭瀾垂眸,心中已猜到七八分。
“是關於…爲你設宴正名之事。”
“你二姐姐她……昨夜回去便發起熱來,夢中囈語不斷,皆是傷心之辭。府醫說是憂思過甚,鬱結於心。”
陳瓊儀語氣帶着爲難,看向葉昭瀾的目光也帶上了懇求。
“瀾兒,母親知道這對你有些不公,但月兒她畢竟在母親身邊十多年,感情深厚……你看,這宴會,能否暫緩些時日?待她身子好些了再辦?母親保證,該給你的,葉家絕不會短缺了你半分。”
葉昭瀾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順從。
“母親言重了。設宴之事,原是祖母提起,父親首肯,關乎葉家體面,女兒人微言輕,豈敢置喙?一切但憑父親母親做主便是。”
她巧妙地將決定權又推了回去。
陳瓊儀見她滴水不漏,只得把話挑得更明,語氣裏甚至帶上了些許淺淺的責怪。
“你父親那邊…若是老太太改了主意,他向來孝順,自然不會違逆。阿瀾,你如今頗得你祖母歡心,不若……你去同老太太說說?只說是你自個兒不想大張旗鼓,免得姐妹失和,家庭不寧。也算全了你們姐妹的情分。”
葉昭瀾抬眸,對上陳瓊儀那雙充滿愧疚卻又明顯偏袒的眼睛,隨後斂去眼內幾分不耐的神色。
她沉默片刻,終是應道:“既然母親如此說…女兒去試試便是。”
從陳瓊儀院裏出來,葉昭瀾並未直接回錦瑟院,而是轉道去了鬆鶴堂。
老夫人剛用過早膳,正歪在榻上讓小丫鬟捶腿,見葉昭瀾來了,臉上露出些疑惑:“瀾丫頭,今兒個怎麼來了?”
“孫女想着祖母這裏的蓮子糕好吃,便厚着臉皮來叨擾了。”
葉昭瀾笑着上前,親自接過小丫鬟手中的美人錘,力道適中地替老夫人捶起腿來。
嘴裏還不忘說着俏皮話,“祖母您是不知道,昨日安王妃還問起您呢,說您精神矍鑠,是難得的福壽之人,京中好些老夫人都羨慕您。”
葉老夫人平日裏對大房那一家子(葉立修庶出一脈)不喜。
葉昭月養在陳瓊儀跟前,與她也算不上親近。
三房沒有嫡出,兩個庶女更是膽小畏縮,上不得台面。
如今有個伶俐又嘴甜的孫女在跟前湊趣奉承,老夫人心裏自是受用。
果然,老夫人被哄得眉開眼笑,拍着她的手道:“就你這張嘴甜!安王妃真這麼說了?”
“孫女豈敢騙祖母?”
葉昭瀾笑着應和,又撿些席面上聽得的京中趣聞說與老夫人聽,將老太太哄得十分高興。
見時機差不多了,葉昭瀾臉上笑容微斂,帶上些許愁容,手上捶腿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葉老夫人察覺了,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事?”
葉昭瀾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祖母,孫女…孫女想了想,那認親的宴會,要不……還是暫且不辦了吧。”
老夫人聞言,臉上的笑意瞬間收了起來,皺起眉頭。
“這是爲何?昨日不是都說好了?”
葉昭瀾連忙搖頭,臉上一派爲難神色。
這副樣子,更是惹得葉老夫人十分困惑。
“可是有人同你說了什麼?”
“沒有,無人給孫女氣受。只是…二姐姐身子不適,母親憂心忡忡,孫女實在不忍見母親爲難。”
她頓了頓,話鋒巧妙一轉,語氣帶着惋惜。
“其實,孫女原本想着,借這機會,請京中衆多有頭有臉的夫人太太們都來咱們府裏熱鬧熱鬧,也讓她們都親眼瞧瞧祖母您這位老封君的氣派!
上次在安王府,就有好幾位夫人私下向孫女打聽您呢,說您福澤深厚,教子有方,都想沾沾您的貴氣,討教些養生之道。可惜了……”
她這話,如同一點火星,瞬間點燃了老夫人心底那點被冷落已久的虛榮心。
是啊,她才是這相府地位最尊崇的老封君!
平日裏那些宴會,她嫌吵鬧去得少,竟有人如此仰慕她?
這宴會若辦了,她豈不是衆星捧月的中心?
再一聽葉昭瀾話裏話外,竟是因着葉昭月身子不適和陳瓊儀的爲難就要取消,老夫人心頭火起。
一個養女,也配耽誤她揚眉吐氣受人敬仰的機會?
陳氏更是個糊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