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至半途,山林飛鳥四驚起飛,茶安巡視一圈,回頭警惕提醒:
“公子,有些不對勁兒。”
“加快速度。”
“是。”
茶安抖動繩索,正欲加速,一柄長刀破空而來,朝馬車內直直射去。
靈芝一聲尖叫,噌一聲嗡響,長刀射穿車簾釘入車壁。
姜黎意臉色一白,剛才那刀差點削掉她半個腦袋。
“不想死,就待在馬車中。”
姜燼提劍躍下馬車,冷冷警告聲透過車簾鑽入耳膜。
姜黎意撐起身,靈芝驚恐撲進車中,看見離自家小姐不過半寸之遙的長刀,腿一軟,差點又跪下去。
“小姐,林子裏涌出好多拿着刀劍的蒙面人!
怎麼辦?
要不,我們先逃吧!!
等他們殺了三公子跟茶安,我們也死定了……”
靈芝話未說完,車外刀劍碰撞聲瞬起,廝殺聲劇烈。
聽着外面動靜,姜黎意深吸一口氣,穩住狂亂心跳。
“不要慌!
我們還有救兵。”
只要撐過一炷香,姜燼與她都不會有事。
推開靈芝,姜黎意快步下車,望着圈中的兩人,握緊袖中利簪:
“現下,我們絕不能走!”
是生是死,她必須賭一把。
廝殺半炷香,半數蒙面人倒下,姜燼一身青衣血色浸透,鮮血順着袍角滾落泥窪,仿若殺神。
劍鋒割斷一名黑衣人氣管,鮮血迸濺,腥臭血水灑在半空。
姜燼厭惡皺眉,身後極速襲來幾道刀鋒破空聲,他側身回轉,長劍翻飛,噗一聲捅穿最近殺手心髒。
下一刻,異變陡生。
姜燼周遭四個蒙面人突然暴起,兩刀朝他心窩,兩刀攻向他雙膝,下手不留活路。
若讓對方得手,姜燼就算不死,也難逃重傷。
姜黎意一咬牙,握緊長簪,驀然沖出。
沖到姜燼身後,她舉起長簪奮力捅穿一名黑衣人脖頸,轉身推了姜燼一把,舍身擋下砍向他雙腿的長刀。
“公子小心!”
“小姐!”
茶安、靈芝相繼尖叫。
姜燼轉劍削去兩名黑衣人腦袋,回頭扶住跌落的少女,看清她腿間血色,黑眸驟縮。
鮮血自猙獰傷口涌出,姜黎意痛得渾身顫抖,雨水沖刷面龐,露出她失血面頰,一雙恐懼不安的眼。
她緊握沾血利簪,朝面如閻羅的青年綻出蒼白笑意:
“三、三哥,幸好你沒事。”
“小姐,小姐!”
靈芝哭着撲上來,茶安趕來解決掉被捅穿脖頸的殺手。
姜燼抱着衣裙染血的姜黎意,黑眸定定,面沉如水。
有人受傷,黑衣人動作更狠,迅速朝幾人圍攏。
他們剛舉起刀,後方山路上響起一陣迅疾馬蹄聲。
“天子腳下,爾等竟敢劫殺官員,真是不知死活!
來人,將他們綁了,押去刑部受審!”
馬蹄聲比山雨更盛,姜黎意雙膝劇痛難忍,指尖緊緊扣入青年胳膊。
終於到了……
心中大定,姜黎意被劇痛逼着,眼前一黑,轉瞬失去意識。
剩下匪徒不是來人對手,眨眼便被盡數扣押。
姜燼托來人將這群山匪送去刑部,自己抱着姜黎意疾速下山,返回姜府。
久未歸家的大房三公子,抱着渾身是血的五小姐突然出現,驚起滿府沸騰。
如月閣混亂起來,請大夫、熬藥,去給老爺、少爺傳信,忙得天昏地暗。
等靈芝將藥灌入姜黎意口中,姜燼才回停雲院更換血衣。
再次睜眼,姜黎意被雙腿劇痛逼得眉頭緊蹙,一轉頭,靈芝撲到床前,雙眼通紅,驚嚇不小:
“小姐,小姐,您終於醒了。
您差點嚇死奴婢!
奴婢已讓人去給老爺少爺傳話,他們應該快回府了。”
“知道了。
先給我倒杯水。”
包扎後的雙膝傳來陣陣疼痛,姜黎意一開口,喉間沙啞生疼。
靈芝用力點頭,飛快倒了杯溫水,喂姜黎意喝完,取過軟枕墊在姜黎意腰後,後怕不已:
“小姐,這次着實驚險。
若不是僧人及時傳話,將軍府公子冒雨趕來,我們跟三公子恐都無法脫身。”
“放心。
我自有分寸。”
喉間痛意稍減,姜黎意接過藥湯喝下。
濃濃苦澀壓在舌尖直抵胃部,含住一顆蜜餞才壓下嘔吐感。
靈芝接過藥碗:
“您這次遭了大罪。
大夫說萬幸您沒傷到筋骨,休養十天半月便可痊愈,但可能留疤。
等老爺與大公子回府,得知您是爲救三公子受的傷,定饒不了三公子。”
靈芝想不通自家小姐用意,替主子不值。
姜黎意望向傷處,眸生暗波:
“等父親與阿兄回府,我自會跟他們解釋。
在阿兄面前,你不要多舌。”
靈芝眼中冒淚,不甘點頭,替姜黎意掖被子的動作更輕。
屋外傳來腳步聲,姜黎意扭頭,身着煙色衣裙的豔麗女子帶着丫鬟踏入房中。
“妹妹怎這般不小心?
好端端傷了腿,錯過公主府賞花宴,可如何是好。”
人未抵前,話語中惡意與譏諷撲面而來。
姜黎意抬手拂過耳邊鬢發,抬眸望向來人:
“二姐姐放心,不過一點小傷,不妨礙參宴。
倒是二姐姐你,程家欲退婚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不知半月後二姐姐可有空去公主府參宴。”
這張臉熟悉又陌生,一看見她,姜黎意就想起,上輩子這人助蘇掩霜坑害二房的光景。
阿兄婚事上作亂,指使狐朋狗友帶壞頌韞。
面上一副姜家大房嫡小姐的端莊派頭,背地裏手段下作,滿肚流膿。
“你!
姜黎意你胡說什麼!
程家何時在說退婚!”
姜硯冰臉瞬間扭曲,怒目詰問,恨不得活吃了姜黎意。
程家老爺官居二品,是京城出了名的清貴世家,大房攀上這樁親事,耗費不少心思。
程家此時退婚,無異將姜硯冰臉皮扔地上踩!
姜硯冰絕不允許!
“我胡沒胡說,二姐姐不清楚?
還是說,二姐姐心中清楚,卻不願面對現實?”
姜黎意靠在床頭,一身素白裏衣,面色蒼白,唇色幹裂。
這股子病弱易碎,將她眉尖兒嬌媚壓成楚楚可憐,看得姜硯冰咬牙切齒,又恨又妒。
這賤人,又開始裝了!
明明她才是姜家長房嫡女!
可每次出府參宴,各家公子關注的總是姜黎意這個一無是處的狐媚花瓶!
難道,就因她長得比自己好看!
憑什麼!
眼下,程家公子爲個貌美貧家女跟姜府退婚,姜黎意這話在踩在她心窩子上,姜硯冰恨意沸騰,恨不得生啖其肉。
想起下人說姜黎意這雙腿很可能殘廢留疤,姜硯冰心底漫起的妒恨很快轉爲痛快。
逞口舌之勇有何用。
左右不過廢人一個。
放眼整個京城,誰會娶一個不良於行的瘸子當正室?!
姜黎意再囂張,以後也只能被她踩在腳下。
姜硯冰捻着手帕,遮唇譏笑:
“妹妹何必牙尖嘴利。
我都聽說了,你這雙腿十有八九恢復不成。
日後,姜家二房嫡小姐可就是瘸子了。
不過妹妹放心。
依二叔官職,就算妹妹是瘸子,二叔也能找個窮酸才子讓妹妹做正妻。
不過,姐姐倒誠心想問妹妹一句。
爲了個卑賤外室子落得這般田地,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