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玉珊因爲過刑自證清白而死的消息傳到顧景塵的耳朵裏時,他只是皺了一下眉頭,就再也沒有什麼表示。
江玉珊的屍體,被拉回到了江家,就連葬禮,也是在江家舉辦。
昭帝沒有想到,自己的旨意還是送遲了,覺得心中有愧,在早朝之時,當衆讓大理寺卿把案件疑點說了出來。
並金筆玉批了江玉珊的墓志銘:貞潔剛烈。
雖然只是四個字,卻已經算是分量十足。
這也就代表着,江玉珊通奸一案,雖無證據,卻系遭人所害。
昭帝雖然沒有明指永安侯府,但卻在朝堂之上,看了永安侯世子好幾眼,並冷聲道了一句:
“永安侯世子,可真是養了個好兒子啊!”
這意有所指的話,讓所有朝臣看向永安侯世子的目光都開始改變。
韓正卿心中憤恨,江玉珊之死,代表着他的無能。
他已經努力拖延,最後還是沒有能救下江玉珊。
那麼剛烈的一個女子,他不想她死了還要冠上顧家之姓,這對她不公。
雖然沒有證據爲她洗冤,但韓正卿不願意就此罷休,此案,他決定繼續深查,看看到底是誰在陷害她。
如今,他迫切想要爲她做些什麼,以示自己的虧欠。
所以,他把江玉珊成婚三載,還是完璧之身之事當堂說出。
此言一出,滿堂譁然。
自然馬上就想到,之前那顧少傅寵妻傳言,原來都是假的。
再結合此案疑點,大家心中有數,這江氏女,是被自己夫君所害。
殺人不過頭點地。
顧少傅對自己的妻子下這種狠手,想想都讓人心寒。
他若不喜,大可不娶,就算娶了不喜,也可以休棄,或者和離。
他倒是好,偏偏用了最毒的手段,陷害人家通奸,還鬧得滿城皆知,讓自己妻子成爲千夫所指。
在場的男人,也有那起了休妻之心的人,卻沒有一個人會用此方法去陷害一個女子。
要知道女子名聲大過天啊,毀掉她的名聲,就等於毀了她的一生。
這種念頭一出,就連平時與永安侯府交好之人,都忍不住遠離了永安侯世子幾步,生怕被他沾染上,就被算計。
永安侯世子沒有想到,原本自己兒媳婦通奸,他們乃是苦主。
只隔了兩天,這風向就變了。
永安侯府從被人同情的對象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讓他有苦難言。
他腦袋飛快地運轉,總覺得此事很是詭異,好似有人故意抹黑永安侯府。
從出事之初,他就覺得事情不對,所以第一時間下了封口令,想要壓下此事,私自了結。
永安侯府向來規矩森嚴,家中奴仆們的口風甚嚴。
府中之事,斷不會傳出,一經查出有人亂傳,都是嚴懲不貸,所以他以爲這次也不例外。
可此次事發侯府後院,卻不到一個時辰,已經傳得人盡皆知,想要壓下,已是不能。
後來聖上下了口諭,要公審此案,他就知道大事不妙。
所以他第一時間就派人去查過,看看是什麼人在後面操控這一切,卻毫無線索。
那些傳言之人,好似傳完話後就消失了,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就連侯府裏面到底是誰泄露的消息,都沒有查出。
他也詢問過自己的妻子,當時爲何突然要去捉奸,妻子只道是兒媳婦身邊的婢女來報,兒媳婦帶了外男進府。
此事處處透着詭異,讓他怎麼都想不通。
自己的長子與兒媳婦成婚三載,一直夫妻恩愛,不曾出現過什麼不睦的情況。
兒媳婦爲何會帶外男進府?
最詭異的是,兒媳婦的陪嫁丫鬟居然來給妻子報信,這根本就不合常理。
哪有丫鬟如此背主?
如今又爆出兒媳婦還是完璧之身,讓他更加想不通其中緣由。
莫非,此事真是兒子顧景塵所爲?
他做這些,又是爲何?
如果只是不喜歡江氏,又礙於江大學士的臉面,也不該把人往死裏整啊!
可憐顧世子腦袋想爛,都不會想到,這些都是他兒子的手筆。
更不會想到,他的兒子顧景塵,心心念念之人,居然是嫁去晉州的江家長女江玉瑤。
顧世子失魂落魄地回到侯府,第一時間就找了自己的兒子顧景塵。
“伯陽,你老實說,江氏之事,是否你所爲?”
顧景塵知道此事已經瞞不住了,只能默認。
見兒子默認了,顧世子失聲問:“爲什麼?”
顧景塵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只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她該死!”
顧世子還是不懂,江氏到底做了什麼,才會讓長子如此恨她?
更何況,還是用這種辦法。
“伯陽,你是不是對玉珊有什麼誤會?”顧世子忍不住問。
“沒有誤會,她就是該死。”
見長子好似不想與自己談論此事,顧世子還是忍不住道:
“就算她該死,你要殺死她,有很多種辦法,爲何要用這最笨的一種?你知道麼,如今的永安侯,已經被置於風口浪尖上了。”
顧景塵聽了父親的話,只提醒道:
“父親,聖上越來越忌憚太子了,兒子是太子少傅,你覺得,永安侯府此時該如何?”
聽他提及這個,顧世子沉默了。
他自是知道,聖上正壯年,太子須收斂鋒芒。
他們這些太子一派之人,自然越低調越安全。
長子一向運籌帷幄,永安侯府若借由此事低調下去,也是保命之法。
“江府那邊,你又該如何交代?”這是顧世子最擔心的。
顧景塵輕笑:“父親不必擔心,很快您就知道該如何交代了。”
顧世子見兒子心中有數,也就不再多說,只要不危及侯府,他想鬧就讓他鬧,兒媳婦終究沒有兒子親。
待顧世子走後,顧景塵陷入沉思之中。
他什麼都算準了,偏偏沒有算到江玉珊會死。
他以爲,就算讓她接受大理寺公審,以江家夫妻愛女的程度,也會去求聖上,赦免她的罪責。
後來聽江玉瑤說江玉珊在過刑自證,他也以爲,江玉珊只是鬧鬧。
她那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姐,又那麼怕疼,怎麼會真的過刑?
平時被針扎一下,她都會到自己面前撒嬌,舉着手非要自己給她吹吹。
這樣的女子,哪裏來的勇氣去過刑?
所以,他不爲所動。
當她真的因爲過刑,被活活折磨而死時,他不知道自己是一種什麼心情。
成婚三載,他一直恨她不該算計了自己長姐嫁給晉王世子趙玄墨,讓他們有情人生生分開。
所以每一次與她假裝恩愛時都生出想要她死的念頭。
可真當她死了,他發現,自己的心裏沒有想象那般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