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歡聲笑語,對於隔壁桌的顧辰來說,卻像是最尖銳的諷刺。
每一聲大笑,都像一記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臉上。
他堂堂學生會會長,家裏開公司的富二代,在學校裏向來是衆星捧月的存在,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
被一個他眼裏的窮屌絲,用最粗暴的方式,當着他追求的校花和她閨蜜的面,給狠狠地羞辱了。
這口氣,他咽不下去。
“呵,”顧辰冷笑一聲,“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中了點不義之'財,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這種暴發戶,我見得多了,今天有多風光,明天就有多落魄。”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酸味和不屑,試圖用這種方式,找回一點心理上的平衡。
林思思的短發閨蜜立刻附和道:“就是!顧會長說得對!這種錢來路肯定不正!你看他們,跟餓死鬼投胎一樣,真給我們學校丟人!”
長發閨蜜倒是沒再說話了,她和林思思一樣,都沉默地看着自己的碗。
周凱“啪”地一聲把筷子拍在桌上,瞪着眼睛就要站起來:“你他媽說誰是餓死鬼呢?”
“怎麼?說你還不樂意了?”短發閨蜜翻了個白眼,抱起胳膊,一臉的鄙夷,“看看你們那吃相,跟八百年沒吃過飯似的,我們看着都倒胃口。”
陳凡伸手按住了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看向顧辰:“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顧辰心中一陣冷笑,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就是要激怒陳凡,讓他失態,讓他當衆出醜。
他慢條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陳凡同學,大家都是一個學校的,我勸你一句,年輕人還是腳踏實地一點好。靠歪門邪道得來的錢,花着不燙手嗎?別到時候錢沒了,人也進去了,那可就貽笑大方了。”
他這番話,說得“語重心長”,卻字字誅心。
他不僅在暗諷陳凡的錢來路不正,甚至在暗示他可能涉嫌違法犯罪。
林思思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她沒想到顧辰會這麼沒有風度,在公共場合如此咄咄逼人。
這不僅沒有讓她覺得解氣,反而讓她感到一陣陣的尷尬和羞恥。
她拉了拉顧辰的衣角,低聲說:“顧辰,別說了……”
“怎麼?思思,你還心疼他?”顧辰瞥了她一眼,眼裏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一閃而過,“我這是在提醒他,也是在幫你認清現實。有些人,爛泥扶不上牆,就算一時得運,骨子裏還是個上不了台面的東西。”
“你他媽罵誰呢!”李宇鴻和孫浩也忍不住了,紛紛站了起來,怒視着顧辰。
眼看沖突就要一觸即發。
陳凡卻笑了。
他搖了搖頭,拿起一只鮑魚,在鍋裏涮了涮,然後放到周凱碗裏,淡淡地說道:“跟狗生氣,犯不着。他叫得越歡,說明咱們吃得越香,把他給饞壞了。”
“噗——”
周凱一個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
李宇鴻和孫浩也反應過來,紛紛坐下,學着陳凡的樣子,繼續大快朵頤,嘴裏還故意發出誇張的贊嘆聲。
“哎呀,這M9+和牛,就是不一樣啊,這口感,嘖嘖,顧會長吃過嗎?”
“這帝王蟹的肉,真甜!跟某些人那張嘴比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老四說得對,狗叫任他叫,咱們吃咱們的。畢竟,人家可能真的只能看着咱們吃,怪可憐的。”
這種無視,這種降維打擊,比任何激烈的對罵都更具殺傷力。
顧辰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感覺自己的拳頭,像是打在了一團棉花上,不僅沒傷到對方,反而把自己給震得生疼。
他引以爲傲的口才和心計,在陳凡這種“我懶得理你”的態度面前,顯得蒼白無力。
林思思面前的蘸料碗裏,那顆可憐的牛肉粒已經被她用筷子尖戳得稀爛。
她再也坐不住了。
“不好意思,我不太舒服,想先走了。”她放下筷子。
“啊?思思,這才剛開始吃呢。”短發閨蜜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試圖挽留。
她們還指望着顧辰能再點些什麼硬菜,把面子找回來,可現在主心骨都要走了。
林思思搖了搖頭,連一個眼神都欠奉給她們,只是拿起自己的小包:“你們吃吧,我真的有點不舒服。”
她一秒鍾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留在這裏,無論是看陳凡他們那邊的意氣風發,還是感受自己這邊死氣沉沉的尷尬,都是一種極致的煎熬。
“我送你回去。”顧辰立刻站了起來,這是一個脫離這片“戰場”的絕佳借口。
他強行維持着臉上的風度,招手叫來服務員:“買單。”
服務員拿着POS機快步走來,臉上是職業化的微笑:“先生您好,一共是768元。我看您幾位都是學生,請問需要出示學生證打折嗎?”
這句話,在此時此刻,無異於公開處刑。
打折?
剛才陳凡那句雲淡風輕的“不用打折了”還回蕩在空氣中。
他顧辰,在被一個窮屌絲用三萬六的賬單羞辱之後,難道還要在這裏爲了區區幾百塊的折扣,掏出自己的學生證嗎?
那他今天丟掉的臉,就再也撿不回來了。
顧辰的腮幫子猛地咬緊,後槽牙幾乎要碎裂。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不用,原價付。”
說完,他掏出手機,動作快得甚至有些慌亂,生怕服務員再多問一句。
“滴”的一聲,支付成功。
顧辰甚至沒等小票打印出來,拉着林思思的手腕就往外走,腳步匆匆,像是在逃離什麼瘟疫現場。
剩下那兩個閨蜜面面相覷。
從始至終,陳凡連頭都沒抬一下。
專心致志地幫周凱拆一只碩大的龍蝦鉗。
走出海底撈大門的瞬間,被晚風一吹,顧辰才感覺自己那張火辣辣的臉稍微降下溫來。
他看着身旁沉默不語的林思思,心中的怒火和屈辱交織在一起,燒得他理智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