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皇上!不是臣妾,是皇後娘娘她自己滑倒的!” 聶雪棠驚慌失措地辯解聲傳來。
“滾開!”
蕭景玄那聲嘶吼裏帶着我從未聽過的恐慌。
他抱着我一路狂奔,風聲在耳邊呼嘯。
“不會的,沈星遙,我帶着千軍萬馬踏破樓蘭時你沒有死,被押解回京受盡屈辱你沒有死,
被一刀刺透血流成河你沒有死,怎麼會,怎麼會掉進冰湖就......”
他將我安置在龍榻上,笨拙地爲我褪下那身溼透的嫣紅宮裝。
當他的指尖觸及我左臂上那道猙獰的傷疤,以及心口取血留下的那個還未愈合的深洞時,我能感覺到他呼吸猛地一窒。
“遙遙......”他終於痛哭失聲。
“遙遙,你知道嗎,那該死的術士說‘鳳星臨世,若得麟兒,必主乾坤易位’,我賭不起!我剛剛坐穩的江山,內憂外患,我如何敢用這萬裏河山去賭一個‘可能’?”
“我害怕啊......”
“遙遙,我都想好了,若我走在前面,我定會安排好一切,放你出宮,讓你回樓蘭,做回那只在草原上自由翱翔的鷹......”
“我愛你愛到骨子裏,只是不敢賭......”
他絮絮叨叨,時而痛哭流涕,時而喃喃低語,將十年來的隱忍、算計、恐懼和那深埋心底、幾乎扭曲的愛意,盡數傾吐給我這具“屍體”。
他就這樣守着,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如同十年前我爲他擋刀後那般。
朝臣們在殿外跪了一地,奏折堆積如山,他充耳不聞。
聶雪棠惶恐跪地在側,甚至負荊請罪,他視而不見。
太極殿內,只有帝王破碎的懺悔與無盡的絕望在回蕩。
可我卻只盼着能盡快出宮。
第三日,我早已安排好的心腹宮女與兩名暗衛再也無法忍耐,以“皇後娘娘屍身久置不腐,於國不祥,恐生變故”爲由,強行闖入殿內。
“陛下,讓娘娘入土爲安吧!”心腹宮女跪地泣告。
蕭景玄猛地抬頭,厲聲喝道:“滾出去!誰也不許帶她走!遙遙沒死!她不會死!”
侍衛們上前,試圖將他與我分開。
蕭景玄死死抓住榻沿:“放開!朕不許她走!她是朕的皇後!誰敢帶她走——!”
最終,他還是被強行拖離。
厚重的棺蓋緩緩合上,隔絕了他癲狂的視線,也徹底隔絕了我與他的過去。
我被移入棺中的那一刻,似乎還能聽到他絕望的嘶吼 傳來:
“遙遙,我錯了!你想生孩子,我們就生,生多少個都好!”
“遙遙,你不喜歡聶雪棠,我就讓她走!你回來,回來好不好!”
“沈星遙!你給我醒過來!你不是最愛權力嗎?你醒過來,我把一切都給你!讓你成爲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我怎麼會不愛你......我怎麼會不愛你啊!”
他的聲音,最終消散在沉重的棺蓋閉合聲中。
黑暗籠罩下來,棺槨被悄然調換。
在樓蘭舊部的接應下,我終於離開了那座禁錮我十年、耗盡我所有的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