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林念的聲音帶着濃重的哭腔，聽起來委屈到了極點，“我跟他說太晚了不能吃，他不聽，又哭又鬧，還抓我，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
她哽咽着，一副快要碎掉的樣子，“你不心疼我也就算了，你還對我大吼大叫，這個家是不是已經容不下我了？如果容不下，我走就是了。”
說着，她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作勢要往外走。
江知淮心頭一跳，今晚回來是有正事要跟她說的，他需要她點頭同意江月淮代替她成爲《一念》作者的計劃。
他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讓她鬧脾氣。
心裏的滔天怒火，硬生生地被他壓了下去。
他快步上前，攔住林念，語氣瞬間軟了下來：“念念，你別這樣，我沒有怪你，我就是......太震驚了，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吼。”
他扶着她重新坐下，看着她胳膊上的紅痕，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林念抓住了這個機會，抽噎着，斷斷續續地道：“照顧孩子真的太累了，我真的快崩潰了，而且，他又要吃蛋糕，又要買玩具哄他，今天一天，光是給他花錢，就花了不少。”
她抬起一雙淚眼，楚楚可憐地看着江知淮：“知淮，我的錢快不夠了，你能不能再給我轉一百萬？就當是育兒經費。”
一百萬？！
江知淮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昨天剛給了兩百萬，今天又要一百萬？這個女人不是一向自詡要經濟獨立嗎？
他剛想拒絕，可一對上林念那雙泫然欲泣的眼睛，再想到自己今晚的目的，拒絕的話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忍。
必須忍。
只要她同意了那個計劃，江月淮搭上了宋譯西，給公司帶來的利益何止這一百萬。
“好。”江知淮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字。
他再次拿出手機，心在滴血，手指卻飛快地操作着。
又是一聲清脆的到賬提示音。
林念心裏的冷笑更深了。
江知淮看着她，深吸一口氣，正準備開口提正事。
林念卻突然站了起來，一把拉過還在哭鬧的齊齊。
“哎呀，你看這孩子，髒成什麼樣了，我先帶他去洗澡，不然沒法睡覺了。”
她不給江知淮任何開口的機會，拉着那個黏糊糊的小孩，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留下滿心煩躁和憋屈無處發泄的，臉色鐵青的江知淮。
......
浴室裏，溫熱的水汽很快彌漫開來。
林念單手費力地給浴缸放水，另一只打着石膏的手垂在身側，隱隱作痛。
齊齊被她扔在旁邊的地墊上，還在抽抽噎噎，大概是剛才被江知淮的怒吼嚇到了，又或許是沒吃到盡興的蛋糕心有不甘。
等水放得差不多了，林念把他拎起來，剝掉他身上那件黏糊糊的衣服，就要往浴缸裏放。
齊齊緩過神來了，少爺脾氣又開始發作。
他在林念手裏掙扎着，兩條腿亂蹬，嘴裏還開始發號施令：“我不要你洗，你這個壞女人！我要用藍色的那個泡泡浴！還有我的小黃鴨！快去給我拿我的小黃鴨！”
林念的手很穩，即使只有一只左手能用，拎着齊齊的後衣領也像拎着一只沒什麼分量的小雞仔，“泡泡浴在儲物櫃最上面一層，我這只手夠不着，小黃鴨被你扔到樓下花園的池塘裏了，還沒撈上來。”
齊齊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一向對他百依百順，甚至有些討好的女人，會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
他掙扎得更厲害了，兩條小短腿在空中亂蹬，尖叫起來：“我不管，我不管，你現在就去給我拿，你必須給我拿，不然我就告訴我媽媽，說你欺負我！”
林念沒說話，只是把他拎到浴缸邊，打開花灑調好水溫，直接對着他髒兮兮的身體沖了下去。
溫熱的水流兜頭而下，混着他頭發上幹掉的巧克力和奶油，黑乎乎的液體順着他的臉頰往下淌，流進了他的眼睛和嘴裏。
“哇——！”
齊齊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搞蒙了，又苦又澀的味道讓他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
他胡亂地揮舞着手臂，想去打林念，卻被林念輕巧地避開。
“閉嘴。”
齊齊的哭嚎卡在了喉嚨裏，他瞪大一雙沾滿巧克力水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林念。
眼前的女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平時總是帶着溫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冷得讓他發抖。
“齊齊，我不是你媽媽，也不是你們家的保姆，我沒有義務伺候你。”林念蹲下身，視線與他持平，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所以，你最好乖乖聽話，安安靜靜地洗完這個澡。”
她停頓了一下，看着他因爲恐懼而微微顫抖的嘴唇繼續道：“我知道你聽得懂我的話，你不是三歲小孩了，你媽媽沒教過你，不要去招惹一個正在生氣的人嗎？”
“你......你這個壞女人！”齊齊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一邊哭，一邊用盡全身力氣控訴，“我要告訴我爸爸！我爸爸會打你的！他會把你趕出去！”
找爸爸？找哪個爸爸？
“好啊，你去告狀吧。”林念無所謂地站起身，拿起沐浴露擠在手上，“現在，轉過去。”
齊齊被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徹底嚇到了。
這個女人不怕他，不怕他媽媽，甚至不怕他爸爸。
他所有的武器，在她面前都失效了。
小孩子對危險的感知是最敏銳的，他能清楚地感覺到，眼前的林念和以前那個會溫柔地給他講故事陪他搭樂高，被他欺負了也只會無奈笑笑的舅媽完全是兩個人。
他不敢再鬧了，抽抽搭搭地轉過身，任由林念粗魯地在他身上搓洗。
快速地給齊齊沖幹淨了身體，林念用浴巾胡亂一裹，就把他扔在了外面的地毯上。
“自己穿衣服。”她冷冷地丟下一句，轉身開始收拾浴室裏的一片狼藉。
齊齊被凍得打了個哆嗦，看着林念毫無感情的背影，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卻硬是沒敢哭出聲。
他只能自己哆哆嗦嗦地拿起幹淨的睡衣，笨拙地往身上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