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塵的話語平淡，卻仿佛蘊含着某種不容置疑的至高法則，在小小的西跨院內回響。
“神擋，殺神。魔擋，誅魔。”
這八個字，如同一道驚雷，狠狠劈在林清晏與王權的心頭。他們二人身軀劇震，只覺得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順着脊椎一路蔓延至天靈蓋。
這是何等的霸道，又是何等的自信！
林清晏緊緊攥着手中那枚溫潤的木牌，那股精純的靈氣不斷滋養着她的經脈，讓她時刻都能感受到這位前輩的深不可測。她此刻才真正明白，自己之前對於這位存在的揣測，是何等的可笑與幼稚。
什麼上古大能轉世，什麼隱世宗門老祖。
眼前這位，分明是一尊行走在人間的神祇！而“歸墟”組織，竟有幸成爲這尊神祇棋盤上的一枚棋子，這……這是天大的機緣！
“晚輩……晚輩明白！”林清晏壓下心中的狂喜與敬畏，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歸墟’必將傾盡所有，爲姜公子此行鋪平道路！”
姜塵不再看她，只是對着依舊單膝跪地的姜子航微微頷首，隨後便轉身走回石凳，重新坐下，雙目微闔，仿佛又與這方天地融爲了一體，再無半點氣息外露。
逐客之意，不言而喻。
姜子航深吸一口氣，從地上站起。他那經過伐毛洗髓的身體挺拔如槍，目光掃過林清晏和王權時，帶着一股與生俱來般的威嚴。
“走吧。”
他只說了兩個字，便率先邁步，向院外走去。
林清晏和王權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躬身對着姜塵的方向行了一個大禮，這才小心翼翼地跟在姜子航身後，退出了這個讓他們感覺多待一秒都是褻瀆的“神之領域”。
穿過月亮門，庭院外的陽光似乎都失去了幾分顏色。
姜子航的父親姜文博與曾祖父姜天正，依舊在不遠處焦急地等候着。當看到姜子航與那兩位氣質不凡的男女一同走出時，他們連忙迎了上來。
“子航，這位是？”姜天正的目光落在林清晏身上，帶着一絲探尋。
“曾祖父，爸。”姜子航腳步未停，只是平靜地說道，“我奉老祖宗之命，需外出辦事幾日。這位林小姐，是老祖宗安排的同行之人。你們不必多問，安心處理家族事務即可。”
他的語氣淡然，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
姜天正和姜文博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他們熟悉的那個子航，何時有過這般沉穩而又威嚴的氣度？這分明是一位發號施令的上位者。
他們知道，這必然是老祖宗的手段，也是姜子航的蛻變。
“好，好。”姜天正連連點頭，壓下心中的萬千疑問，“凡事……凡事小心。家裏有我們。”
姜子航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領着林清晏二人，徑直穿過前院，走向姜家大門。
門外，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早已靜候多時。
王權快步上前，恭敬地爲姜子航拉開車門。
待三人坐定，車輛平穩啓動，緩緩駛離了這座承載了姜家百年興衰的祖宅。
車內，氣氛安靜得有些壓抑。
姜子航閉目養神，實則心神早已沉入體內，默默運轉着《萬古星辰帝皇訣》的法訣。丹田氣海之中，那股由靈氣、藥力與精血融合而成的氣流，正按照玄奧的路線，緩緩流淌，每運轉一個周天，便壯大一絲，也讓他對這具新身體的掌控，更加得心應手。
林清晏坐在他對面，姿態端莊，卻連大氣都不敢喘。
她能感覺到，眼前的姜子航雖然氣息內斂，但其體內卻仿佛蟄伏着一頭遠古凶獸，那偶爾泄露出的一絲氣機，都讓她這個煉氣後期的修士感到心驚肉跳。
她心中無比清楚，這位姜公子，絕不僅僅是那位前輩的後人那麼簡單。他本身，就是一條潛龍！伐毛洗髓，脫胎換骨，又得神功傳承，他未來的成就，根本無法限量。
“說一下省城的具體情況。”
就在林清晏胡思亂想之際，姜子航那平淡的聲音，突然在車廂內響起。
他睜開了雙眼，那雙漆黑的眸子深邃如星空，仿佛能洞悉一切。
林清晏心中一凜，連忙收斂心神，恭敬地答道：“是，姜公子。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是省會雲州。拍賣會將在三日後，於雲州最大的地下交易場所‘天寶閣’舉行。”
“天寶閣？”姜子航重復了一句。
“是的。”林清晏解釋道，“天寶閣背景神秘，據說其背後，有來自真正隱世宗門的影子。它在各大省會城市都設有分部，以絕對中立和實力強大著稱。在天寶閣的規矩裏，嚴禁任何形式的爭鬥，否則，不論身份背景，一律抹殺。因此，在拍賣會場內，我們是安全的。”
“場外呢？”姜子航一針見血地問道。
林清晏的臉色凝重了幾分：“場外，便是真正的無法地帶。雲州魚龍混雜，修行者數量遠非江城可比。一旦龍髓晶現世，必然會引來各方勢力的覬覦。而我們最主要的對手，便是幽魂殿。”
“根據我們‘歸墟’的情報網顯示，幽魂殿對龍髓晶似乎也極爲渴求。江城分部剛剛折損了一名高手，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此次派往雲州的人，實力恐怕會遠超那晚的黑袍人。”
王權在一旁補充道：“那晚的黑袍人，手段詭異，實力至少是煉氣巔峰，甚至可能已經半只腳踏入了築基期。比他更強的……恐怕就是真正的築基期修士了。”
築基期。
這三個字，在當今這個末法時代，足以代表一方巨擘，是足以開宗立派的存在。
林清晏和王權的臉上，都浮現出深深的憂慮。
然而，姜子航的臉上，卻看不到絲毫的緊張與畏懼。他的神情依舊平靜，甚至嘴角還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築基期麼？
正好，可以用來當他修行路上的第一塊磨刀石。
老祖宗說，神擋殺神。區區一個築基期的邪修，又算得了什麼？
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落在林清晏眼中，更讓她堅信，這位姜公子必然有着他們所不知道的、來自那位前輩所賜予的強大底牌。
“‘歸墟’在雲州，有何安排？”姜子航繼續問道。
“我們已經啓動了雲州分部的最高響應。”林清晏立刻回答，“我們爲您準備了一處絕對安全的落腳點，位於雲州靈氣最爲充裕的雲頂山別墅區。同時，我們在雲州的負責人‘白執事’，會親自接待您，並爲您提供一切情報和後勤支持。天寶閣的邀請函，也已經備好。”
她的語速很快，條理清晰，顯然是早已做足了準備。
姜子航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歸墟”組織，辦事效率倒是不錯，也難怪能入老祖宗的法眼，被收爲外圍勢力。
“很好。”他淡淡地說道，“到了雲州，先去見一見那位白執事。”
“是。”
……
兩個小時後，勞斯萊斯駛入了繁華的雲州。
相比於江城，雲州作爲省會，其繁華程度何止高了一個量級。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快節奏的都市氣息。
然而，在姜子航的感知中，這座鋼鐵森林的靈氣，比江城還要稀薄與渾濁。無數凡人的欲望、雜念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在城市上空，壓制着一切超凡的力量。
在這種地方修行，無異於緣木求魚。
車輛沒有在市區停留，而是徑直朝着城東方向駛去。
地勢漸漸升高，空氣也變得清新起來。半小時後，車輛駛入了一片守衛森嚴的別墅區。這裏，便是雲州真正的富人區——雲頂山。
整座山都被一個龐大的聚靈陣所籠罩，雖然陣法粗糙簡陋，但在當今這個時代，也足以將方圓數十裏內本就稀薄的靈氣，匯聚於此。對於普通人而言，這裏是延年益壽的養生福地。對於修行者而言，這裏則是雲州唯一一處還算合格的修煉之所。
車輛最終在一棟占地面積巨大的半山別墅前停下。
別墅門口，一位身穿白色唐裝，須發皆白，但面色紅潤，精神矍鑠的老者，早已恭候多時。在他身後，還站着兩排身穿黑衣，氣息彪悍的護衛。
看到勞斯萊斯停下，老者連忙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迎了上來。
王權率先下車，爲姜子航打開車門。
當姜子航從車上走下的那一刻，那位唐裝老者的瞳孔，驟然一縮。
他本以爲，能讓林清晏如此鄭重其事，甚至不惜動用長老會權限來傳訊的人物，會是一位氣息淵渟嶽峙的高人。卻沒想到，竟是如此年輕的一位少年。
然而，他不敢有絲毫的小覷。
因爲，他從這少年身上，感覺到了一股讓他心悸的、仿佛與天地星辰融爲一體的宏大氣息。
那是一種生命層次上的絕對壓制！
“歸墟雲州分部執事，白敬臣，”老者不敢怠慢，對着姜子航深深一躬，“恭迎姜公子大駕光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