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白靜怡一聲尖叫,狀若瘋魔。
她眼中的理智被滔天的怒火與恐懼徹底焚燒殆盡,只剩下最原始的瘋狂。
“你這個孽障!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她嘶吼着,揚起手臂,用盡全身力氣,一巴掌朝李慕婉那張稚嫩卻冰冷的臉龐狠狠扇去。
然而,她的手掌在距離李慕婉臉頰三寸之地,卻驟然停住。
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再也無法寸進。
一股浩瀚、威嚴、煌煌如天威的氣息,從李慕婉那小小的身軀中轟然爆發。
整個鳳儀宮的空氣,在這一刻都仿佛凝固了。
“你……”
白靜怡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一縷微不可見的淡金色光芒,在李慕婉的周身流轉。
那是……大乾的國運!是皇朝氣運之力!
不等她想明白,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順着她的手臂,猛地反震而回!
啪!
一聲清脆至極的耳光聲,響徹內殿。
但被打的,不是李慕婉。
白靜怡整個人被一股巨力抽飛了出去,狼狽地摔倒在地,半邊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高高腫起,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刺目無比。
她捂着臉,徹底懵了。
李慕婉緩緩收回目光,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裏,第一次流露出了俯瞰螻蟻般的漠然。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的生母,聲音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朕做什麼,需要你來教?”
說完,她再也沒有看白靜怡一眼,拂袖轉身,徑直離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死寂的內殿中,只剩下白靜怡粗重的喘息聲。
臉上傳來火辣辣的劇痛,卻遠不及她內心的震撼與荒謬。
她……被自己的女兒打了?
被那個她視作傀儡,視作可以隨意打罵的女兒,用一種她完全無法理解的力量,打倒在地。
良久,良久。
白靜怡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呵……”
一聲低低的,從喉嚨深處擠出的笑聲響起。
“呵呵……哈哈哈哈!”
她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充滿了癲狂。
眼淚順着臉頰滑落,與嘴角的血絲混在一起。
“好……好啊……”
“我的好女兒……你終於……長大了啊……”
“看來,誰也就不了你了。”
……
顧長卿自然不知道鳳儀宮內發生的這番變故。
此刻,他已經回到了相府。
夜色如墨,將整座宏偉的府邸籠罩,唯有燈火通明的大堂,如同一顆心髒,在黑夜中沉穩地跳動着。
身披血紋玄衣的顧長卿端坐於主位之上,他那頭標志性的白發在燈火下流淌着銀輝,襯得那張英俊的面容愈發深沉,帶着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堂下,站着一名身材魁梧如鐵塔的青年。
青年身穿黑色勁裝,面容冷酷,眉宇間透着一股凌厲的殺伐之氣,一杆方天畫戟斜靠在身側,戟刃閃爍着森然的寒芒。
正是冠無敵。
“相爺。”
冠無敵躬身,聲音沉穩。
顧長卿端起手邊的茶盞,輕輕吹了吹氤氳的熱氣,並未飲下。
他的聲音平靜,“大淵練兵谷即將開啓。”
“此事,由你全權負責。”
“帶上國相府的三萬撼仙軍,先進谷。”
冠無敵聞言,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相爺,屬下若是離京,您的安危……”
他很清楚,今日朝堂之上,相爺看似大獲全勝,實則已將那位小皇帝逼到了懸崖邊上。
狗急了尚且跳牆,何況是一國之君。
更何況,相爺身上的氣運,受到玉璽掣肘。
顧長卿看着他,目光中難得地流露出一絲溫和。
“無敵,你今年二十一歲了。”
冠無敵微微一怔,不明白相爺爲何突然說起這個。
二十一歲的法相巔峰。
這等天資,放眼整個山海大陸,都是鳳毛麟角。
哪怕是那高高在上的六大仙門,也絕對找不出第二個。
可冠無敵從不以此爲傲,因爲他的一切,都是眼前這個男人給的。
他還記得,七歲那年,他只是上京街頭一個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孤兒乞丐,在大雪天裏,幾乎就要凍死。
是這個男人,將他從雪堆裏刨了出來,給了他一個家,給了他一身通天徹地的修爲。
在他心中,顧長卿是主,是師,更是如父一般的存在。
顧長卿放下茶盞,站起身,緩步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堅實的肩膀。
“你該獨當一面了,而不是永遠跟在我身邊,做一把只懂得殺人的刀。”
他凝視着冠無敵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大乾的兵馬,終究是要握在我們自己手裏的。”
“申屠狂不久後也該退了。兵權,我會一步步,全部交到你的手上。”
“這樣,我才能安心。”
“你,不要讓我失望。”
轟!
冠無敵的腦海中,仿佛有萬千雷霆炸響。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震撼與激動。
他從未想過,相爺對自己的期望,竟是如此之大!
整個大乾的兵權!
那份沉甸甸的信任,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在瞬間沸騰!
“撲通!”
冠無敵單膝跪地,右手重重捶在胸口,聲音鏗鏘如鐵。
“相爺厚愛,無敵萬死不辭!”
“此生,絕不負相爺所托!”
顧長卿滿意地點了點頭,將他扶起。
“去吧,讓趙梟配合你,準備好一切。”
“是!”
冠無敵鄭重行禮,轉身拿起方天畫戟,邁着沉穩而堅定的步伐,離開了大堂。
他的背影,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昂揚鬥志。
冠無敵走後,大堂內恢復了片刻的寧靜。
一個腳步聲從側廊傳來,一名身穿青衫,氣質儒雅,手持折扇的男子,緩步走了進來。
正是南宮世家的南宮玄。
他雖住在相府,但極少主動來見顧長卿。
“有事?”
顧長卿重新坐回主位,語氣平淡。
南宮玄走到堂中,對着顧長卿深深一揖。
“先恭喜相爺,於怨魂咒下,安然無恙。”
他的態度恭敬,卻帶着一種顯而易見的疏離。
顧長卿面無表情,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南宮玄直起身,收斂了笑容,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相爺,您的所作所爲,讓我們南宮世家……很失望。”
“玉嬌,對你也很失望。”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但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經家族長老會權衡利弊,最終決定,放棄對您的支持。”
“從今日起,您與我南宮世家,再無半點關系。”
“您與玉嬌的婚姻關系……也到此爲止。”
這番話,如同冰冷的刀子,剖開了一段維系了十數年的聯盟。
大堂內的空氣,仿佛都下降了幾分。
然而,顧長卿的臉上,卻並未露出絲毫意外之色。
他甚至輕輕笑了一下,那笑容裏,帶着幾分自嘲,更多的卻是洞悉一切的了然。
“我幾乎要與整個修煉界爲敵,南宮世家明哲保身,我能理解。”
他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這些年,多謝南宮世家的相助。”
“這份情,顧某記下了。”
他的話鋒陡然一轉,那雙深邃的眸子裏,閃過一抹駭人的鋒芒:
“但,也僅此而已。”
“未來,若是沙場相見,與我爲敵……”
“顧某,絕不會手下留情。”
南宮玄的心猛地一顫,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說得出,就做得到。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拱了拱手:
“言盡於此,相爺……好自爲之。”
說完,南宮玄不敢再多留片刻,轉身快步離去,背影顯得有些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