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手術室:微光的搖曳與守護**

監護儀上那微弱、不規則的顫動,如同風中殘燭,卻點燃了整個手術室的希望之火。主刀醫生冰封的面容終於裂開一道縫隙,汗水混合着難以言喻的激動,沿着緊繃的下頜滑落。

“ECMO循環恢復!流量維持!注意氧合!血氣分析立刻做!”他的指令依舊急促,但那份瀕臨深淵的絕望已被一種高度專注的謹慎取代。他不再只是與死神拔河,而是在守護一顆剛剛從灰燼中復燃、隨時可能再次熄滅的火星。

“血壓極低!收縮壓只有60mmHg!需要強效升壓藥維持!”麻醉師緊盯着屏幕,手指飛快地調整着藥物泵的參數。多巴胺、去甲腎上腺素……冰冷的液體持續注入那具剛剛恢復一絲生機的軀體。

“腦電波活動在增強!雖然還是慢波爲主,但頻率和幅度都在增加!”負責腦電監測的護士聲音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屏幕上那些微弱的曲線,此刻在醫護人員眼中比任何名畫都更瑰麗。

安室透癱坐在門外冰冷的地板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肋下的劇痛,失血帶來的眩暈感如同潮水般沖擊着他的意識。但他強撐着,冰紫色的眼眸透過門縫,死死鎖定在監護儀屏幕上那代表心跳的、雖然微弱卻持續存在的波形上。那“嘀…嘀…”的聲音,微弱卻堅定,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咬緊牙關,用意志力對抗着身體的極限,不允許自己在此刻倒下。他的隼,正在從死亡的深淵中掙扎着向上爬,他必須成爲那道不會被黑暗吞噬的堤壩。

**隔離監護室:風暴餘波與未知的平衡**

宮野志保的監護室,警報聲雖未停歇,但頻率和尖銳程度似乎降低了一個等級。室顫被強行拉回竇性心律,但她的心跳依然快得驚人,如同一匹脫繮的野馬在衰竭的邊緣狂奔。血壓在升壓藥的維持下勉強徘徊在臨界值,高燒依舊灼燒着她的神經,皮膚下細密的血珠凝結成暗紅的斑塊,觸目驚心。

主治醫生緊鎖的眉頭並未舒展,他反復對比着各項數據。在淡金色血清被抽離、推注到隔壁之後,一個奇特的現象愈發明顯:宮野體內那股狂暴肆虐的生命能量指標,其衰減速度明顯加快,甚至超出了單純因生命流逝導致的自然下降曲線。同時,她極度紊亂的生命體征,在經歷了除顫的劇烈波動後,竟然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極其脆弱的平台期?

“生命體征趨於……穩定?”一個住院醫小聲說出這個詞,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這絕不是健康的穩定,而是在極高能量消耗和嚴重創傷下的、一種岌岌可危的暫時平衡。仿佛那被強行“萃取”出去的“精華”,不僅帶走了部分毀滅性的能量,也微妙地打破了她體內那股力量自我毀滅的臨界點?狂暴仍在,但似乎被抽走了一部分核心燃料,從即將爆炸的炸彈,變成了劇烈燃燒、但暫時不會瞬間摧毀容器的火焰。

“持續降溫!物理和藥物雙管齊下!嚴密監測凝血功能、肝腎功能!電解質隨時調整!”主治醫生果斷下令。他看着屏幕上代表宮野體內“活性因子”的曲線——它仍在快速衰減,但衰減的斜率在血清被抽走後明顯變得更加陡峭。這個發現印證了他那個大膽的猜想:這逆轉生長的“恩賜”,本身就是劇毒的詛咒。過度積累會摧毀宿主(宮野),而適時的“釋放”或“轉移”,不僅可能拯救受體(隼),甚至可能爲宿主爭取到一絲喘息之機,讓她的身體有機會去適應、去代謝這狂暴的力量,而非被瞬間撐爆。

然而,這“平衡”脆弱得如同蛛絲。宮野志保依舊昏迷,身體的創傷是實打實的,高代謝狀態對器官的損耗巨大無比。她仍在懸崖邊上,只是暫時沒有被最後一股狂風徹底吹落。主治醫生的目光投向隔壁,那個男孩微弱的心跳,和這裏女孩體內加速衰減的活性因子曲線,形成了一種殘酷而神秘的共生關聯。這“希望”的橋梁,是用兩個天才的生命能量在死神的鐮刀下強行搭建的。

**走廊:磐石與裂隙**

走廊的寂靜被雙重的心跳聲切割。一邊是手術室內傳來的、逐漸變得稍微有力一些的“嘀…嘀…”聲,每一次跳動都讓安室透緊繃的神經稍鬆一絲;另一邊是隔離室內傳出的、依舊急促紊亂、如同密集鼓點般的警報和快速心跳聲,每一次響起都像重錘敲在他的心上。

風見裕也跌跌撞撞地跑回來,臉色慘白,手裏拿着剛打印出來的宮野志保最新檢驗報告,上面觸目驚心的異常值密密麻麻。“降谷先生!宮野博士她……她的凝血功能在惡化,肝酶飆升,肌酐也在升高!醫生說她現在完全靠機器和藥物在吊命,隨時可能……”風見的聲音哽咽了,他不敢再說下去。

安室透靠在牆上,閉了閉眼。成功了第一步,代價卻如此沉重。他能想象隔離室裏那個女孩正在承受怎樣的痛苦。他爲了救一個人,幾乎親手將另一個人推向了毀滅的深淵。強烈的負罪感和沉重的責任感像冰冷的鐵鏈纏繞着他,幾乎要將他勒得窒息。肋下的傷口在失血和情緒的劇烈波動下,疼痛驟然加劇,讓他眼前一陣發黑。

他猛地用手撐住牆壁,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強行壓下喉嚨裏翻涌的血腥氣。不能倒……現在絕對不能倒!他深吸一口氣,那混合着消毒水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氣刺入肺腑,帶來一絲殘酷的清醒。

“風見……”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守在這裏……守着兩邊……有任何情況……立刻……報告……”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消耗着他所剩無幾的力氣。

“降谷先生!您的傷……”風見焦急地看着他浸透鮮血的褲管和蒼白如紙的臉色。

“死不了……”安室透打斷他,重新睜開眼,冰紫色的瞳孔深處,疲憊與劇痛交織,但那道如同淬火鋼鐵般的意志卻燃燒得更加熾烈。他緩緩挺直脊背,盡管這個動作讓他痛得幾乎悶哼出聲。他像一尊浴血的守護神,固執地矗立在連接着兩個生死未卜之人的走廊中央。他用盡全身力氣去傾聽,去分辨那雙重的心跳——一道是他拼死也要守護的微弱星光,另一道是他必須爲之承擔全部罪責與救贖的狂暴火焰。只要這兩道心跳還在響,他就必須站下去,直到最後一刻。這是他選擇的道路,也是他必須背負的十字架。寂靜的走廊裏,只剩下他沉重壓抑的呼吸聲,與那象征着奇跡與代價的雙重心跳,共同譜寫着絕望深淵中掙扎求存的悲壯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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