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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願在劇痛中沉浮。
她聽見宸兒在喊“娘親”,看見他渾身插滿箭矢,鮮血淋漓。
她又看見嫣兒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睜着空洞的大眼睛,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向她伸出小手......
“嫣兒......我的嫣兒......”
她在昏迷中無意識地呻吟。
整整三日,她被困在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裏。
每一次試圖掙脫,都被更深的痛苦拽回深淵。
攝政王府內, 卻是另一番景象。
裴藺川被謝未晚溫言軟語地拱着火:“藺川,姐姐她......或許就是仗着你心裏還有她,才一次次這般不管不顧。”
“那日宮宴,她分明是想讓你我難堪,讓整個攝政王府成爲笑柄。她若真對你情深義重,怎會如此?”
裴藺川煩躁地擰眉。
那日沈之願絕望的眼神,偶爾會不受控制地闖入他腦海,帶來一絲難以言喻的滯悶。
但謝未晚的話,很快將這絲異樣壓了下去。
是了,沈之願定是怨恨他,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妄圖挽回什麼。
既然她“情深”到不惜殿前失儀,那他便冷着她,讓她徹底認清現實。
他沒有去探查沈之願的下落,甚至刻意回避任何與她相關的消息。
謝未晚早已通過眼線得知沈之願被一個身份尊貴的異國男子救走,但她精心隱瞞了這個消息,反而在裴藺川面前嘆息:“姐姐也不知被何人擄了去,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唉,也是她命苦。”
見裴藺川無動於衷,謝未晚又趁機進言:“藺川,塞外那邊催得緊,不若早些將元嫣送過去吧?也好了卻一樁心事,免得夜長夢多。”
她心中隱隱不安,總覺得沈之願沒死,是個巨大的隱患。
她必須盡快斬草除根,連同那個小雜種一起處理掉。
出乎意料的是,請求送裴元嫣和親的奏折,竟被宮中駁回了。
理由含糊,只說是陛下另有考量。
謝未晚心中警鈴大作。
她立刻聯想到救走沈之願的神秘男子。
難道是他?
他竟有如此力量,能左右陛下的決定?
他是爲了給沈之願報仇?
恐慌之後,是滔天的不甘和怨毒。
她苦心經營,好不容易才將沈之願踩在腳下,奪走她的一切。
難道就要因爲這個女人的“死而復生”而前功盡棄?
不!她絕不允許!
一個更惡毒的念頭在她心中滋生。
既然明着送不走,那就讓她“意外”消失。
還要讓她在最肮髒的地方,受盡折磨,這樣才能徹底絕了沈之願翻身的可能。
也能狠狠報復那個多管閒事的男人。
是夜,謝未晚買通看守,制造了賊人潛入府中擄走癡傻小郡主的假象。
實際上,裴元嫣被她的人秘密帶出,輾轉賣入了京城最下等最污穢的暗娼館。
京城有名的“銷金窟”。
她甚至特意吩咐:“好好‘栽培’這小丫頭,她娘是個勾人的賤貨,她想必也有幾分資質,給我捧成花魁,讓她早日接客。”
癡傻懵懂的裴元嫣,無法理解這人間地獄?
她被打罵,被餓飯,被強行灌下讓她意識模糊的藥物,被那些充滿污穢欲望的手觸摸......
她發出小獸般的嗚咽,瘦小的身體上很快布滿了青紫和傷痕。
在又一次粗暴的玷污和虐打中,她蜷縮在冰冷的角落,氣息微弱。
與此同時,驛館內。
昏迷了三日的沈之願,猛地從噩夢中驚醒。
“嫣兒......”
她嘶啞地喊出聲,胸口劇烈起伏。
撕心裂肺的痛楚攥住了她的心髒。
她清晰地“看到”女兒在黑暗中哭泣,感受到那微弱生命正在急速流逝。
“薛......薛無咎......”
她艱難地轉動脖頸,看到一直守在她床邊的俊美男子。
薛無咎立刻握住她冰涼的手,“之願,你醒了?別怕,我在這裏。”
“救......救嫣兒......”
沈之願淚如泉涌,用盡全身力氣抓住他的衣袖,“我感覺到......她有危險......很危險......求你......救她......救我的女兒......”
看着她眼中幾乎要溢出來的絕望,薛無咎心如刀絞。
他沒有任何猶豫,重重點頭:“好,我答應你!我這就去把她帶回來!”
他立刻喚來心腹,動用所有在京城埋下的暗樁,全力搜尋裴元嫣的下落。
然而,“銷金窟”那種地方隱秘且背景復雜,一時竟未能立刻查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沈之願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她幾乎要再次昏厥過去。
薛無咎看着她的模樣,眼神一點點變得冰冷銳利。
他不再等待瑣碎的情報,俯身將沈之願打橫抱起。
“既然找不到,”
他的聲音寒徹骨,帶着一種踏平一切的決絕,“那我們就直接去問,該負責的人。”
他抱着沈之願,帶着麾下精銳的護衛,徑直殺向了攝政王府。
夜色深沉,攝政王府門前燈火通明。
薛無咎抱着沈之願,一步步踏上台階。
護衛們刀劍出鞘,煞氣沖天,驚得王府侍衛連連後退。
“裴藺川,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