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雕花床幔在夜風中輕顫，紅燭輕晃，潔白的茉莉花順着敞開的窗戶飄了進來，落在了黑釉磚上，蕭寧安赤腳踩在地面，撩開層層帷帳往裏走去。
他定定的站在床前，看着窗幔之後的人影。
地上有着一雙小巧的繡花鞋，淡雅的碧色鞋面上繡着一簇茉莉花。
鼻尖縈繞着淡淡的茉莉花混合着皂角的香味兒。
素色床幔被風吹的鼓起，瑩白的手垂落在床沿若隱若現，微弱的燭光下，手腕上的珍珠手串閃爍着光芒。
蕭寧安呼吸一滯，心跳如鼓，小心翼翼的開口：“妙姝姐姐......”
床幔之後的人兒沒有回應，只發出一聲低低的輕笑，蕭寧安顫抖着指尖掀開床幔。
凌亂的床榻之上，妙姝正躺在柔軟的錦被之中，她枕着右肘，幾縷青色遮住小臂，烏發之下的雪膚若隱若現，左臂自然垂落，赤色鴛鴦肚兜的流蘇掃過腰際，腰間肌膚在燭火中泛起暖玉般的光暈，凹陷的腰窩上的汗珠順着纖細的曲線緩緩滑落......
“寧安，到姐姐這來。”妙姝抬眸，往日柔和如水的眸子漾着勾人的媚意。
玉手抬起，順着大腿攀至腰間，勾住了蕭寧安腰間的玉帶。
“寧安，到姐姐這來，來呀......”
......
清晨的陽光順着窗戶縫隙溜了進來，俏皮的落在了蕭寧安的臉上，蕭寧安想到什麼，頓時紅了臉。
秀菊走上前，視線落在蕭寧安的臉上，眼底閃過喜意：“三少爺，奴婢服侍你......”
蕭寧安的面色倏的陰沉下去，鉗制住秀菊的手腕重重往地上一甩。
“滾！”
秀菊驚恐的看着蕭寧安，暗道自己被鬼迷了心竅，整個安樂居，除了妙姝姐姐，誰也無法近身伺候少爺。
她顫抖着嗓音喊了一聲：“妙姝姐姐！”
姜妙姝聞聲走了進來：“怎麼回事？”
蕭寧安頓時變了臉色，掀開被子鑽進了被子。
姜妙姝徑直路過秀菊身邊，看都沒看秀菊一眼，她坐在床邊，玉手伸出貼在了蕭寧安發紅發燙的臉頰之上，眸子裏滿是擔憂。
“怎麼了？發熱了？我去請大夫來。”
蕭寧安抿着唇，抓住了姜妙姝的手腕，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夢中的場景，就像夢中一般軟。
“妙姝姐姐。”
*
數年前。
小雨淅瀝，街道上行人三三兩兩。
一輛馬車行駛在青石板路上，油脂包裹着的軸承轉動，輪軸聲與雨聲交織，變成‘咕啾咕啾’的水悶音。
車廂內，牙婆靠着廂壁，垂眸睨了一眼對面擠在一起的六個小丫頭。
“今個咱們去的可是俞國公府，都給我守着點規矩，別砸了我的招牌，國公府的老夫人喜歡漂亮丫頭，也就是你們幾個長得標志我才帶你們出來，家裏面那幾個長的一般的，都不配在老夫人面前露臉。”
姜妙姝垂眸，目光沉靜，淡定的坐在一旁，倒惹得牙婆多看了一眼。
腦海中響起一陣電子音：【尊敬的宿主你好。】
【劇情傳輸中......】
【女主季芳華從現代穿越到古代成爲了一個小丫鬟，自小被父母賣給牙婆，最後由牙婆賣到了國公府，成爲了國公府老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
季芳華在現代是一位知名的美食博主，靠着做美食的手藝，季芳華很快收獲了老夫人的青睞，徹底在老夫人的房中站穩腳跟。
她遊刃有餘的遊走在府中各大主子之間，成爲了府中最得寵最有名的大丫鬟。
多年以後，季芳華的容貌出落的愈發絕色，就在老夫人即將爲季芳華找一戶好人家的時候，國公府的世子爺站了出來想要納季芳華爲妾。
寧爲富人妾，不爲窮人妻，老夫人原本打算讓季芳華嫁給國公府管家之子，雖爲正妻，但誕下的子子孫孫皆爲家生子，還不能保證丈夫以後不納妾，同樣是共享一個男人，爲什麼不共享一個地位高的男人？
季芳華自願成爲了世子爺的妾室，世子妃體弱無法孕育子嗣，美豔小妾一個接一個的納，世子爺卻一直無子，自從納了季芳華後，季芳華一連生育三子二女，徹底成爲世子爺的掌心寵。
多年以後，季芳華的兒子繼承爵位，成爲了新的國公爺，夫妻恩愛，兒女孝順，她的一生順遂圓滿。】
而姜妙姝，平時看着悶聲不響的，眼紅季芳華嫁給世子爺偷偷爬上世子爺的床，卻被季芳華識破，最終看在多年的姐妹情誼上，姜妙姝嫁給了國公府管事的兒子，因爲一連生了五個女孩被丈夫厭棄，不到三十便病逝了。
系統：【本世界可攻略的氣運之子有國公府世子爺蕭寧淵，國公府的三少爺蕭寧安，請宿主選擇攻略對象。】
三少爺蕭寧安是國公府大房的嫡次子，年幼時照顧他的嬤嬤是個面甜心黑的，暗暗苛待蕭寧安，雖及時發現，但也給蕭寧安弱小的心靈造成傷害，導致他性格敏感脆弱卻又偏執。
季芳華曾給過幼時蕭寧安溫暖，多年後蕭寧安長大了，成了季芳華的守護者，就算季芳華成了妾室，也不敢有人給她苦頭吃。
姜妙姝低頭斂目：【我選擇蕭寧安。】
系統：【攻略進度爲0，ooc將受到懲罰，請宿主加油！】
姜妙姝的目光落到角落，季芳華就是那個坐在角落的瘦弱小姑娘，是她們六個之中年齡最小的。
季芳華茫然的環顧四周，目光微閃，緊接着她低下頭，接收着如洪水般涌來的記憶。
她穿越到了古代成爲了一個即將被牙婆賣掉的小丫頭片子，季芳華攥緊拳頭，她必須抓住這次機會，如果這次進不了國公府，下次等待她的或許是青樓。
姜妙姝收回目光，唇角翹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
馬車緩緩停下，牙婆卷起擋雨的蒲草編織的車蓋往外看了一眼，雨漸漸小了。
側門站着的李嬤嬤已經等着了。
“快下去。”牙婆扭過身子對着車廂內的六個丫鬟說。
姜妙姝靠在最外面，率先下了馬車，小跑到側門的屋檐下躲雨。
李嬤嬤上下打量着姜妙姝，眼底閃過驚豔，淡掃蛾眉，眸若秋水，鼻膩鵝脂，唇色淺櫻，氣質如蘭，淡極始知花更豔，好一個美人胚子。
行若流雲，靜若幽蘭，耐看，柔和，不張揚。
李嬤嬤眼底閃過滿意，老夫人身邊的即將嫁人的大丫鬟秋白就是這樣的美人。
等六個人全都下了馬車，牙婆扭着腰肢捏着帕子走了過來，臉上掛着討好的笑容：“李嬤嬤，讓你久等了。”
“剛到沒一會，跟我來吧，老夫人等着呢。”
姜妙姝跟在李嬤嬤後面低垂着眉眼，不敢抬頭看着富貴逼人的國公府。
連接各處的抄手遊廊蜿蜒如帶，廊柱漆成暗紅色，欄杆上雕刻着繁雜的花紋，檐下掛着一排鎏金銅鈴，清風拂過，輕音嫋嫋。
老夫人的福壽堂位於內宅正中，庭院植着一株有五百年歷史的銀杏樹。
此時秋季，金黃色的落葉掛滿枝，些許枝葉隨着雨水落滿地，姜妙姝有些震撼，隨即又低下了頭，身後傳來微弱的抽氣聲。
“老夫人，人到了。”李嬤嬤站在抱廈廳，朝着裏面喊了一聲。
而姜妙姝等人站在一旁的抄手遊廊裏。
光站在門口不遠處，一股香粉味撲面而來。
老夫人身穿深青色對襟長衫，衣領袖口繡着暗紋纏枝花，外罩一件玄色比甲，頭戴珠翠寶石的抹額，耳垂上一對翡翠耳璫，隨着動作輕輕晃蕩，她的臉上掛着慈愛的笑容，仔仔細細的看着新來的小丫頭們。
季芳華站在最後，因爲好奇，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老夫人一點兒也不老，眼角有些許細紋因爲常年養尊處優舒展柔和，頭發烏黑，皮膚白皙，看樣子只有四十歲的樣子，是一位雍容華貴的貴夫人。
老夫人身後跟着漂亮丫鬟們湊在一起嘰嘰喳喳，時不時的發出清脆如銀鈴的笑聲。
“老夫人，您快瞧，你看這丫頭長得像不像秋白？”性格跳脫的錦繡指着爲首的姜妙姝笑着打趣。
老夫人眉眼帶着笑，朝着姜妙姝招了招手：“讓我瞧瞧。”
牙婆倒比姜妙姝激動，生怕姜妙姝反應不過來，用力推了推姜妙姝的腰。
姜妙姝跨過台階，低垂眉眼着站到老太太面前行了個禮。
“請老夫人安。”
“你抬起頭來。”
姜妙姝緩緩抬首，任由老夫人打量。
老夫人笑容愈深，搖了搖頭：“長得與秋白不像，氣質倒有幾分像，光看着心裏就舒服。”
錦繡噘嘴，撒嬌道：“老夫人肯定喜歡，您最喜歡的就是長這樣的姑娘了，本來我們就嫉妒秋白得您的偏心，好不容易等秋白走了，這又來了新人，哎！”
其餘丫鬟跟着笑，紛紛七嘴八舌的說好聽話哄着老夫人開心。
一番下來，把老夫人逗得眉開眼笑，等笑累了，老夫人看向姜妙姝：“你叫什麼名字？”
“回老夫人，奴婢名叫妙姝。”
“妙姝？是個好名字，你以後就還叫這名字，省的我費腦筋想了。”
李嬤嬤唇角彎起，老夫人最喜歡的就是這般氣質的姑娘了。
有的姑娘五官精致但過於鋒利，漂亮而又張揚，容易讓人心生不喜與警惕。
而妙姝這一類型，雖然漂亮但五官柔和，漂亮的像水似得，毫無攻擊性，光看着就讓人心生歡喜。
老夫人朝着另外幾人招招手：“你們幾個走過來些都讓我瞧瞧。”
剩餘五個人規規矩矩的走到老夫人面前低眉頷首。
“抬起頭來，我看仔細些。”
相貌醜陋的丫鬟都進不了國公府的門，就連粗使丫鬟都是小家碧玉，怕傷着主子們的眼。
老夫人慈愛的目光一一掃過幾人，又挑了三個順眼的留了下來。
李嬤嬤搖了搖頭，剩下兩個長得倒是不差，有時候漂亮到張揚，也是一種缺點。
說難聽點，就是頗有狐媚子之姿。
這兩人的歸宿，怕是青樓了。
季芳華見老夫人沒有選中自己，涼風帶着雨絲刮到她的臉上，後背漸漸發涼，整個人仿若墜入冰窖一般，渾身僵硬。
“母親，聽說你這裏挑選丫鬟，正好安兒那邊缺人，我過來瞧瞧。”大夫人許氏走了過來，身後跟好些丫鬟婆子，都是貼身伺候的。
姜妙姝抬眼，眼底閃過驚豔。
朝這走來的正是國公府的女主人，大夫人許氏，也就是季芳華的救星。
如果不是大夫人，季芳華和剩下一個小丫頭恐怕就要被牙婆送去青樓了。
這也給了季芳華在國公府大展拳腳用美食俘獲主子們芳心的機會。
許氏才不過三十歲，沒有想象中的威嚴模樣，她眼裏帶着笑走來，肌膚瑩潤如雪，斜簪一支鑲嵌紅寶石的牡丹花簪，襯的人比花豔。
好一個容貌如畫富貴天成。
許氏走近，親昵的挽住了老夫人的胳膊，湊在老夫人的耳邊低聲撒嬌。
三位兒媳，也只有國公夫人敢這麼做，因爲國公夫人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
老夫人育有二子一女，分別是國公爺，二老爺，大小姐。
大小姐嫁到了外地，一年半載也見不到一面。
而府上，則住國公爺一家，二老爺一家，以及庶子三老爺一家。
大房國公爺只有兩個妾室，大夫人許氏育有兩子，大兒子蕭寧淵，今年十三，二兒子蕭寧安，今年六歲。
二房妻妾成群，只有一個獨苗苗庶子蕭寧齊，今年十歲。
三房夫妻感情頗好，只有一個妾室兩個通房，有一子一女，皆爲嫡出，女兒蕭梓桐九歲，兒子蕭寧澤五歲。
國公府子嗣不豐，老夫人因此沒少憂心。
而許氏的二兒子蕭寧安六歲仍不會說話，成了整個國公府的心頭刺，看遍了全京城的大夫，就連宮裏的太醫都來瞧過，愣是沒有檢查出什麼毛病。
老夫人只道貴人語遲。
姜妙姝知道，蕭寧安說話那天，就是那嬤嬤的死期。
許氏把六個小丫頭打量一遍，都覺得很滿意。
“母親不如把這些丫鬟都收下，等母親調教好了，我再帶着安兒來挑。”
“你呀你，愈發的懶怠了。”老夫人笑容慈愛，抬手屈指刮了刮許氏的鼻尖。
“誰讓老夫人屋裏調教出來的丫鬟好呢。”
“好，這些丫頭我都要了，等調教好了，讓安兒來挑。”
牙婆順利的把手裏六個漂亮女孩賣到了國公府，還另外得了賞賜，喜笑顏開的回去了。
由錦繡帶着她們穿過穿堂，來到了後罩房。
“你們六個就住在這間吧。”
房間是一間大通鋪，寬敞又明亮。
錦繡繼續叮囑：“後罩房的最西側是廚房與柴房連着的，最東側是恭房，我讓婆子在廚房燒了些熱水，等會給你們好好洗個澡。”
幾個小丫頭們乖巧的點頭，錦繡繃着臉逐漸露出笑意，掩嘴笑的嬌俏：“老夫人心善，對待下人再和善不過，你們好好聽好好學，不該做的別做，不該說的別說，保準你們日子過得比外面強，等到了年紀，老夫人還會賞你們恩賜讓你們出府嫁人。”
“秋白姐姐的婚事就是老夫人賞賜的，嫁的是國公爺身邊的親衛統領，日後好日子長着呢。”
等錦繡吩咐完離開，六個小丫頭紛紛面面相覷。
姜妙姝是其中年齡最大的，今年十歲。
其次是比姜妙姝小三個月的二丫，現在被老夫人賜名爲凌霄。
春妞比姜妙姝小半歲，被老夫人賜名紫娟。
何花今年九歲，被老夫人賜名紅楓。
小慧比何花要小兩個月，被老夫人賜名珍珠。
季芳華是其中最小的，才八歲，老夫人覺得季芳華的名字不錯，仍讓她叫芳華。
季芳華根據記憶，悄悄靠近姜妙姝，姜妙姝是其中年紀最大，最懂事，也是最好說話的，總是會照顧年齡小的妹妹們。
“妙姝姐姐，你怕不怕啊。”季芳華紅了眼眶，好好的怎麼就穿越了，她一個現代知名美食博主，穿越古代成了個沒有人權的小丫鬟，悲從中來，淚水譁譁的落下。
其他小姑娘也紛紛紅了眼眶，心中升起茫然與無助，也不知未來的路是好是壞。
姜妙姝低垂眼眸，輕聲細語的安慰，輕輕撫摸着季芳華瘦弱的背脊：“我們的命運已經很好了。”
她們在牙婆的院子裏住了好些天，能明白姜妙姝的意思。
在富貴的國公府伺候主子，比去醃臢地伺候無數男人強。
在國公府伺候的好了，得到了主子賞識，或許等到了年齡就能脫籍，而到了那些醃臢地，這輩子也就毀掉了。
想到了這，大家心中沒了悲傷之意，反而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