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只剩下林薇與一個人還坐在電腦前。
台燈灑下一片暖黃的光暈,勾勒出她專注的側臉。
她眉頭微蹙,指尖在鍵盤上快速敲擊,正全神貫注地修改着一份材料,連有人悄然走進來的腳步聲都未曾察覺。
周既明站在不遠處,看着她沉浸工作的模樣,目光在她被燈光柔化的側顏上停留了片刻,才刻意放重腳步,並輕輕咳嗽了一聲。
林薇與嚇了一跳,猛地從屏幕上抬起頭,看到周既明,驚得直接站了起來:“周…周書記?!”
周既明緩步走近,目光自然地掃過她亮着的電腦屏幕:“嗯。看到燈還亮着,過來看看。怎麼還沒下班?”
他的語氣聽不出太多情緒,像是尋常的詢問。
“有個材料明天要用,最後核對一下。”林薇與表面規矩的回着,心裏卻哀嚎着,她怎麼每次加班,都要被他嚇一跳。
“嗯。”周既明應了一聲,很自然地看着屏幕上的內容,指着一處數據,“這裏,百分比和絕對數要對應上,容易出紕漏。”
“哦哦,好的!我馬上改!”林薇與趕緊坐下操作。
周既明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安靜地看着。
辦公室裏只剩下林薇與敲擊鍵盤的聲音和她自己過快的心跳聲。
幾分鍾後,她改好了,再次站起來,小心翼翼地問:“書記,您看這樣可以了嗎?”
周既明看了一眼,點點頭:“可以了。”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她,語氣平淡卻直接,“借調的事,陳主任跟你說了?”
“……說了。”林薇與的心提了起來。
沒想到他竟會親自過問這件事。
“有顧慮?”他問,目光銳利,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
林薇與深吸一口氣,決定實話實說:“壓力……很大,怕自己做不好,耽誤您的工作。”
周既明看着她,沉默了幾秒,開口道:“我看過你處理的文件。細致,有條理,有想法。魏鳴那邊事情太多,需要一個人專注跟進這一塊。我認爲你可以勝任。”
他的語氣很肯定,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但這句“我認爲你可以勝任”,卻像一顆定心丸,莫名地安撫了林薇與心中的不安和自我懷疑。
“工作強度會很大,要求也不會變。”他補充道,目光沉靜,“但能學到的東西,也會更多。”
說完,他沒再催促,只是看了看表:“很晚了,順路,坐我車回去?”他記得她和家人就住在超市裏。
林薇與連忙擺手:“不用不用,謝謝書記!我……我平時不住超市那邊,我住的離這不遠,我自己回去就行。”她可不敢坐領導的車。
周既明聞言,眼神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原來如此,難怪平時只有在周末才會偶爾在超市看到她。
他了然地點了點頭。
他走的是循序漸進的路子,所以並未堅持,只是再次囑咐道:“那好,注意安全。早點回去。”
領導離開後,林薇與看着電腦屏幕,心裏卻久久不能平靜。
他最後那幾句話,雖然簡短,卻充滿了信任和期待。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林薇與趁着主任這會空着,就主動找了過去。
“主任,我考慮好了。我願意接受借調安排。”她的語氣很堅定。
陳主任既欣慰又不舍,笑了笑:“好啊,這個機會確實難得,對你未來發展有幫助。怎麼突然下定決心了?”
林薇與誠懇地說道:“謝謝主任一直以來的培養。我覺得跟着周書記工作雖然壓力大,但特別鍛煉人,能學到不少新東西,也想趁年輕多積累一些。”
她沒說出口的是,那位領導看似嚴肅,卻自有一種令人信服的魄力,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跟上他的節奏、努力達到他的要求。
這種被激發起來的鬥志和成長的渴望,讓她充滿了前進的動力。
當林薇與抱着自己的辦公用品來到魏鳴的辦公室時,心裏充滿忐忑。
這裏離周既明的書記辦公室很近。
魏鳴對她的到來表示歡迎,態度客氣而專業:“小林,感謝你來協助工作。接下來,書記這邊涉及城建和民生領域的一部分文稿起草、基礎資料的匯總整理,以及相關會議紀要的初步梳理,會交由你主要負責。另外,一些重點工作進展的日常跟蹤和提醒,也需要你多費心跟進。”
他語氣頓了頓,補充道:“當然,重要的協調和決策層面的事務仍由我處理。你主要負責基礎性和輔助性工作,過程中有任何不確定的地方,隨時可以來問我,我們一起把關。”
工作量的確增加了,要求也更高更細,但林薇與能清晰地感覺到,今後周既明陸續會將更核心的任務交給她,這是一種沉甸甸的信任。
而另一個她未曾察覺的變化是,因爲辦公位置的靠近,她和周既明打照面的機會自然而然多了起來。
不再是全辦公室範圍的正式場合,有時是在走廊擦肩而過時他簡短的詢問:“上次說的那個協調會紀要好了嗎?”;有時是她送文件進去時他隨口的指點:“這個數據標注再清晰些”;甚至有時只是在茶水間偶遇,他會極自然地問一句:“喝茶嗎?”
對話依舊圍繞着工作或極簡短的日常關心,語氣也依舊是領導對下屬的範兒。
但頻率明顯增高,氛圍也不再像最初那般純粹的公事公辦,似乎總縈繞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熟稔與緩和。
林薇與將其歸因於工作接觸增多後的必然結果,並未深思。
她只是更加兢業業地完成每一項任務,珍惜這難得的學習和鍛煉機會。
她不知道的是,這番人事調動,固然有工作需要的考量,但其中也摻雜了周既明一份不便言明的私心——將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放在一個可以更自然、更頻繁接觸的位置上。
他明白此事急不得,需要一個水到渠成的時機。
眼下,憑借工作關系不着痕跡地拉近距離,於他而言是最穩妥、也最不易惹人注目的方式。
他並不想因個人情感,給她帶來工作之外的任何壓力和困擾。
望着那個對待職責依舊全神貫注的年輕身影,他目光深處藏着無人能察的耐心與深遠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