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的卷簾門被撬開了一道縫，鏽跡斑斑的鐵皮邊緣掛着幾縷布條，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扯開的。陳默透過縫隙往裏看，裏面漆黑一片，只有雨水從屋頂的破洞漏下來，在地面積成一個個水窪，反射着微弱的天光。
“裏面太安靜了。”林薇的聲音壓得極低，握着刀的手緊了緊，“安靜得不正常。”
確實不正常。菜市場這種地方，平時就算到了深夜也該有幾分人氣，更何況現在這種時候，按說要麼擠滿感染者，要麼能聽到幸存者的動靜，可裏面卻靜得像座墳墓，只有雨聲在空曠的空間裏回蕩。
陳默能“感覺”到裏面的氣息，很雜亂。有幾團濃淡不一的暗紅氣息散落在各個角落，應該是感染者，但數量不多，而且……很弱，像是失去了活力。除此之外，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帶着腥甜的氣味，比普通感染者的氣息更詭異。
“我先進去看看，你們在外面等着。”陳默低聲說。
“不行，太危險了。”林薇立刻反對，“要進一起進，萬一裏面有什麼東西，你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小李也跟着點頭：“是啊默哥，我們一起進去，互相有個照應。”
陳默看了他們一眼，沒再堅持。他知道，這種時候分開反而更危險。
“跟緊我，別碰任何東西，尤其是地上的水。”陳默叮囑道，用消防斧把卷簾門撬開得更大些，側身鑽了進去。
裏面比外面看起來更暗，彌漫着一股腐爛的氣味，混雜着蔬菜變質的酸臭和隱約的血腥氣。陳默打開應急燈，光柱掃過一排排空置的攤位，塑料布被風吹得譁譁作響，地上散落着爛菜葉、斷了腿的塑料凳，還有幾攤已經發黑的血跡。
“小心腳下。”陳默提醒道，光柱照向地面。積水裏漂浮着不少雜物，有一只掉在水裏的童鞋，鞋面上還沾着暗紅色的污漬，看得人心裏發緊。
小李和林薇緊隨其後，腳步放得極輕，應急燈的光小心翼翼地掃過四周，生怕從哪個角落突然撲出什麼東西。
菜市場很大，分了好幾個區域，生鮮區、蔬菜區、幹貨區……陳默的目標是幹貨區，那裏應該有保質期長的食物，比如米面、罐頭之類的。
他們沿着攤位間的過道往裏走，應急燈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動，照亮了一個個空蕩蕩的攤位。奇怪的是，一路走來，別說感染者，連只老鼠都沒見到，只有風吹過的聲音，顯得格外詭異。
“默哥，你有沒有覺得……有點冷？”小李搓了搓胳膊，聲音發顫。
陳默也感覺到了，這股冷意不是天氣帶來的，而是從骨子裏滲出來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盯着他們。他能“感覺”到，那股詭異的腥甜氣息越來越濃了，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
“停。”陳默突然抬手，示意兩人停下。
前面是生鮮區，幾個賣肉的攤位空蕩蕩的，鐵鉤上還掛着幾塊已經發黑的肉，蒼蠅嗡嗡地圍着打轉。而在攤位後面的陰影裏，蜷縮着一個人影。
那人影背對着他們，一動不動，身上蓋着一塊髒兮兮的帆布，看不清樣貌。但陳默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詭異的腥甜氣息就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而且……他身上沒有任何氣息，既不是活人的白光，也不是感染者的暗紅，就像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那是什麼？”林薇握緊了刀，聲音裏帶着恐懼。
陳默沒說話，慢慢舉起應急燈，照向那個人影。
光柱落在帆布上，照亮了上面的污漬——那不是普通的 dirt，而是暗褐色的、已經幹涸的血跡，密密麻麻，像是被人潑上去的。
就在這時，那個人影動了。
不是緩慢的蠕動，而是極其輕微的一下，像是被風吹動的。緊接着，帆布慢慢滑落，露出了下面的東西。
那根本不是人。
而是一堆纏繞在一起的、青黑色的藤蔓，藤蔓上長滿了尖刺，刺尖掛着暗紅色的粘液，像某種動物的 saliva。藤蔓的中心，嵌着一顆渾濁的眼球，正死死地盯着他們，瞳孔裏沒有任何神采，卻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這……這是什麼東西？”小李的聲音都變了調。
陳默的心髒猛地一縮，他從未見過這種東西。這不是感染者，更像是某種被紅雨催生出來的變異植物，但卻帶着明顯的攻擊性。
“小心！”陳默大喊一聲，猛地將應急燈往前一推。
就在這時，那些藤蔓突然動了，像毒蛇一樣，以極快的速度朝他們撲了過來！
陳默反應極快，拉着小李和林薇往後一躲，藤蔓擦着他們的肩膀飛了過去，狠狠砸在旁邊的攤位上，“哐當”一聲，把攤位砸得粉碎。
“跑！”陳默大吼一聲，轉身就往回跑。
那些藤蔓顯然被激怒了，發出“嘶嘶”的聲音，像鞭子一樣抽打着地面，追了上來。藤蔓的速度極快，而且韌性十足，抽在地上發出“啪啪”的響聲，碎石飛濺。
陳默能“感覺”到，這些藤蔓裏蘊含着一股陰冷的能量，和感染者的暗紅能量完全不同，帶着一種植物特有的、瘋狂生長的欲望。
“往那邊跑！”陳默指着幹貨區的方向，那裏攤位密集，或許能擋住這些藤蔓。
三人拼盡全力往前跑，應急燈的光柱在黑暗中劇烈晃動，照亮了一個個驚慌失措的臉。藤蔓緊追不舍，抽打着旁邊的攤位，發出刺耳的聲響，像是在催促他們快點成爲獵物。
跑到幹貨區，陳默一眼就看到了貨架上擺放的幾袋大米和面粉，還有幾箱罐頭。但現在根本沒時間管這些，他一把推開旁邊的一個空紙箱，大喊道：“躲進去！”
小李和林薇立刻鑽了進去，陳默也跟着躲了進去，反手把紙箱蓋好。
外面傳來“嘶嘶”的聲音和藤蔓抽打紙箱的“啪啪”聲，震得他們耳膜發疼。陳默能“感覺”到，那股陰冷的能量就在紙箱外面徘徊，似乎在尋找他們的位置。
過了好一會兒，外面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那股陰冷的能量也慢慢遠去了。
三人屏住呼吸，不敢出聲，直到確定外面徹底安靜了，才敢掀開紙箱蓋，探頭往外看。
藤蔓已經不見了，只在地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劃痕和幾滴暗紅色的粘液。生鮮區的攤位被砸得稀爛，地上散落着幾塊發黑的肉和一些骨頭，看起來像是被藤蔓撕碎的感染者殘骸。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林薇的聲音還在發顫，臉色慘白。
陳默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但他能感覺到，這東西比之前遇到的任何感染者都要危險，它悄無聲息，卻能在瞬間致命。
“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陳默壓低聲音，“這東西可能還在附近。”
他看了看貨架上的食物，咬了咬牙：“小李，你去拿幾袋大米和罐頭，快！林薇，你跟我掩護！”
兩人立刻行動起來，小李飛快地跑到貨架前，把幾袋大米和罐頭塞進背包裏。陳默和林薇舉着應急燈，警惕地觀察着四周，生怕那藤蔓再突然冒出來。
就在小李抓起最後一罐罐頭的時候，陳默突然感覺到一股陰冷的能量從頭頂傳來！
“小心！”他大喊一聲，猛地推開小李。
幾乎就在同時，一根青黑色的藤蔓從天花板上掉了下來，狠狠砸在小李剛才站的位置，尖刺深深扎進了水泥地。
“它還在！”林薇大喊道。
陳默抬頭一看，只見天花板的破洞裏，密密麻麻的藤蔓正往下鑽，像一群毒蛇，朝着他們撲了過來！
“快跑！”陳默拉着小李和林薇，轉身就往菜市場的後門跑。
身後傳來“嘶嘶”的聲音和藤蔓抽打的聲響，他們不敢回頭，拼盡全力往前跑。應急燈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動，照亮了後門的方向。
終於，他們看到了後門的出口。陳默一腳踹開鐵門，拉着兩人沖了出去。
外面的紅雨還在下，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讓他們稍微清醒了些。身後傳來藤蔓撞擊鐵門的聲音，但很快就停了下來，似乎那東西不敢離開菜市場。
三人癱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氣，渾身都被冷汗溼透了。
“太……太嚇人了……”小李的聲音還在發顫。
陳默沒說話，他看着菜市場的方向，心裏一陣後怕。如果剛才反應慢一點，他們現在可能已經成了那藤蔓的養料。
他終於明白，這場末世帶來的不僅僅是感染者，還有這些被紅雨催生出來的變異生物。它們比感染者更隱蔽，更危險，也更難對付。
“我們……我們還走嗎？”林薇看着他，眼神裏帶着猶豫。
陳默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握緊了消防斧：“走。”
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險，他都必須走下去。妹妹還在等着他，他不能在這裏停下。
他看了看身後的菜市場，那裏依舊一片漆黑，寂靜得可怕，像是一張張開的巨嘴，等待着下一個獵物。
雨還在下，紅得像血。
他們沿着小路繼續往前走，應急燈的光柱在雨幕中晃動，照亮了前方未知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