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礦主居所的甬道比主礦道寬闊數倍,兩側牆壁上鑲嵌着發光的螢石,將通道照得如同白晝。蘇墨被兩名監工架着胳膊前行,禁靈枷鎖在地面拖出刺耳的聲響,像是在控訴這趟注定不會平靜的行程。
毒蠍走在最前面,腰間的短刀反射着冷光。他時不時回頭打量蘇墨,眼神中的貪婪如同盯着獵物的餓狼。自從那日在支巷見識到蘇墨的異樣,他便認定這蘇家棄子身上藏着提升修爲的秘密,只等礦主問話結束,便要動手逼問。
“放心,礦主大人仁慈,只要你老實交代私藏礦脈的事,或許還能留你一條活路。” 毒蠍突然停下腳步,湊到蘇墨耳邊低語,溫熱的吐息帶着硫磺味,“當然,若是你肯把身上的秘密交出來,我可以保你在礦脈裏活得舒坦些。”
蘇墨側頭避開他的呼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的秘密,就是能在你鞭子下多撐幾刻。”
毒蠍的臉色瞬間陰沉,正要發作,前方突然傳來沉重的石門開啓聲。兩名身着玄甲的護衛守在門兩側,胸前的銅徽章上刻着猙獰的蠍子圖案 —— 那是礦主私人衛隊的標志。
“進去吧。” 護衛面無表情地推開石門,一股濃鬱的血腥氣混雜着熏香撲面而來。
蘇墨被推搡着進入大殿,抬頭便看見高台上坐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他穿着錦緞長袍,手指上戴着碩大的寶石戒指,正慢條斯理地用銀籤挑着盤中的肉塊。此人便是碎晶礦脈的礦主,人稱 “蠍王”。
大殿兩側站滿了手持利刃的護衛,角落裏蜷縮着幾個衣衫襤褸的礦奴,看模樣正是前幾日試圖逃跑的那批人。他們的四肢以詭異的角度扭曲着,嘴裏發出痛苦的呻吟,卻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你就是蘇墨?” 蠍王放下銀籤,用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目光像黏膩的蛛網般纏上蘇墨,“聽說你敢反抗毒蠍?膽子不小。”
蘇墨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這蠍王身上的氣息比毒蠍陰冷百倍,尤其是那雙三角眼,透着一股噬人的狠戾。
“毒蠍說你私藏礦脈?” 蠍王端起玉杯,抿了口猩紅的液體,“本王這裏可不興藏私,把你找到的寶貝交出來,本王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蘇墨心中一凜。看來毒蠍根本沒提礦主問話的事,這場面分明是要直接定罪。他悄悄運轉噬靈根,掌心的黑紋石泛起微弱的紅光:“我身上只有這把鐵鎬。”
“嘴硬。” 蠍王冷笑一聲,打了個響指。
兩名護衛立刻上前,粗暴地將蘇墨按在地上,開始搜查他的身體。草靴裏的礦石碎屑被翻出,禁靈枷鎖也被仔細檢查了三遍,卻沒找到任何值錢的東西。
“礦主大人,這小子身上只有些破爛。” 護衛恭敬地回話。
蠍王的臉色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拖下去,扔進地肺獄,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頭硬,還是那裏的煞氣烈。”
地肺獄!
蘇墨的心髒猛地一縮。他在礦奴中聽過這個名字,那是礦脈最深處的一處天然溶洞,裏面彌漫着足以腐蝕金石的地肺毒煞,據說連淬體境巔峰的修士進去,半個時辰就得化爲膿水。
這哪裏是問話,分明是要置他於死地!
“等等。” 毒蠍突然開口,湊到蠍王耳邊低語了幾句。蠍王的三角眼漸漸眯起,看向蘇墨的眼神多了幾分玩味。
“既然你能在毒煞中撐住,或許還有點用處。” 蠍王揮了揮手,“把他的禁靈枷鎖打開,扔進地肺獄。要是三天後還活着,就帶回來見我。”
蘇墨愣住了。他沒想到蠍王會突然改變主意,更沒想到對方竟要打開禁靈枷鎖。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這恐怕是毒蠍的主意 —— 對方想看他在無枷鎖束縛的情況下,如何抵御地肺毒煞,以此窺探他的秘密。
冰冷的鎖鏈從手腕和脖頸上脫落,蘇墨活動着麻木的關節,丹田處的噬靈根突然變得活躍起來。沒有了禁靈符文的壓制,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遊離的能量粒子,其中最濃鬱的便是那股陰寒刺骨的地肺毒煞。
“走吧。” 護衛粗暴地拽起他,朝着大殿後方的暗門走去。
穿過長長的甬道,前方漸漸傳來 “嘶嘶” 的聲響,像是毒蛇吐信。越往前走,空氣越發陰冷,裸露的皮膚像是被無數根細針穿刺,傳來陣陣刺痛。
暗門後是一道狹窄的石階,向下延伸至無盡的黑暗。石階兩側的岩壁上覆蓋着墨綠色的苔蘚,散發着刺鼻的腥氣,偶爾有幾滴粘稠的液體滴落,在地面腐蝕出細密的坑洞。
“下去。” 護衛推了蘇墨一把。
他踉蹌着踏上石階,剛走沒幾步,就被一股濃鬱的灰色霧氣包裹。地肺毒煞如同潮水般涌入鼻腔,灼燒着喉嚨和肺葉,帶來窒息般的痛苦。
“咳咳……” 蘇墨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溢出墨綠色的涎水。這地肺毒煞比黑紋石中的星辰之力霸道百倍,剛入體就開始腐蝕經脈,皮膚表面甚至泛起了細密的血泡。
他強忍着劇痛運轉噬靈根,試圖吞噬這股陰寒能量。然而地肺毒煞仿佛有生命般,在經脈中瘋狂亂竄,所過之處傳來皮肉消融的灼痛,連噬靈根都被凍得瑟瑟發抖,根本無法凝聚吸力。
“這樣下去必死無疑。” 蘇墨咬碎舌尖,借着劇痛保持清醒。他想起之前吸收星辰之力的經驗,索性不再刻意引導,任由噬靈根按照本能行事。
就在毒煞即將侵入心髒的刹那,丹田處突然爆發出一股強烈的吸力。噬靈根像是被激怒的野獸,張開無形的巨口,將那些肆虐的地肺毒煞源源不斷地吞噬進去。
“呃啊 ——!”
前所未有的痛苦席卷全身。地肺毒煞在被吞噬的過程中不斷炸裂,每一次爆炸都像是在體內點燃一枚爆竹。蘇墨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幹癟,頭發也在瞬間花白,整個人仿佛在片刻間蒼老了數十歲。
但他眼中卻燃起狂熱的光芒。透過血肉模糊的手掌,他看見指尖竟縈繞着一縷極細的灰芒 —— 那是被噬靈根初步煉化的地肺毒煞!
“凝!”
蘇墨低吼一聲,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那縷灰芒凝聚在指尖。灰芒接觸到岩壁的瞬間,發出 “滋滋” 的聲響,堅硬的岩石竟如同被強酸腐蝕般,迅速消融出一個小孔。
“成功了……” 他癱倒在石階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雖然身體被毒煞侵蝕得千瘡百孔,但丹田處卻涌動着一股全新的力量 —— 那是比星辰之力更加陰寒、更加霸道的煞力。
接下來的三天,蘇墨就在這地肺獄中反復淬煉煞力。他發現地肺毒煞雖然腐蝕性極強,卻能極大地刺激噬靈根的活性。每當他將煞力凝聚於指尖,都能感覺到一股撕裂空氣的鋒銳感,這是純粹的星辰之力無法比擬的。
第三天清晨,當護衛再次打開暗門時,看到的是一個渾身覆蓋着黑色痂皮的少年。蘇墨緩緩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灰芒,指尖的煞力不經意間逸散,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細微的灰痕。
“跟我走。” 護衛下意識地後退半步,這才想起對方只是個礦奴,連忙擺出凶狠的姿態。
蘇墨沒有反抗,他需要離開這地肺獄,尋找更安全的地方鞏固修爲。然而剛走出暗門,腳下的地面突然劇烈震顫起來。
“轟隆隆 ——!”
頭頂傳來巨石滾落的巨響,兩側的岩壁開始龜裂,無數碎石如同暴雨般砸落。整個礦脈仿佛變成了一頭蘇醒的巨獸,在劇烈的搖晃中斷裂、坍塌。
“礦洞塌了!快跑!” 護衛的慘叫聲被掩埋在轟鳴聲中。
蘇墨被氣浪掀飛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他掙扎着爬起,剛要朝着石門跑去,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腥風。回頭望去,只見一只覆蓋着墨綠色鱗片的巨爪從地肺獄的暗門中探出,瞬間將一名護衛拍成了肉泥。
那是一頭體長超過三丈的蜥蜴,通體覆蓋着粘液,三角形的腦袋上生着七只猩紅的眼睛,正是礦奴們談之色變的血紋蜥!
“嘶 ——!” 血紋蜥吐出分叉的舌頭,七只眼睛同時鎖定蘇墨,顯然是被他身上的煞力吸引。
蘇墨心頭一緊,轉身就往大殿方向沖。他指尖凝聚起一縷煞力,在奔跑中不斷切割擋路的碎石。灰芒閃過之處,堅硬的岩石如同被強酸腐蝕,瞬間化爲齏粉。
“指尖煞芒破岩壁!”
這是他在絕境中摸索出的新用法。雖然每凝聚一縷煞力都要承受經脈被腐蝕的痛苦,但此刻卻成了保命的關鍵。
血紋蜥的嘶吼聲在身後緊追不舍,粗壯的尾巴掃過之處,岩壁轟然倒塌。蘇墨能感覺到那股腥臭的氣息越來越近,甚至能聽見鱗片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響。
就在他即將沖出大殿時,頭頂的穹頂突然坍塌。巨大的橫梁帶着呼嘯的風聲砸落,徹底封死了出口。蘇墨被氣浪掀翻,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蘇墨在一陣劇烈的咳嗽中醒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碎石縫隙中偶爾透進微弱的光線。他動了動手指,發現右腿被一塊巨石壓住,骨頭碎裂的劇痛讓他倒抽一口冷氣。
“有人嗎?” 他嘶啞地呼喊,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回蕩,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粉塵和血腥味,還有一種令人作嘔的腐臭。蘇墨掙扎着抬起手,指尖凝聚起煞力,開始緩慢地切割壓在腿上的巨石。
灰芒在黑暗中閃爍,岩石被腐蝕的 “滋滋” 聲格外清晰。隨着碎石不斷落下,壓着腿的重量漸漸減輕,蘇墨能感覺到血液重新流通,帶來陣陣麻癢。
就在他即將掙脫束縛的刹那,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
“咔嚓…… 咔嚓……”
那聲音像是有人在用牙齒啃咬骨頭,帶着令人牙酸的摩擦感。蘇墨的動作瞬間僵住,心髒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屏住呼吸,仔細分辨着聲音的來源。就在右側不到三丈的地方,黑暗中傳來清晰的咀嚼聲,還夾雜着某種生物喉嚨裏發出的低沉嘶吼。
“嗚…… 嗚嗚……”
似乎有活着的礦奴被那東西抓住了,發出微弱的嗚咽。但這聲音很快就變成了淒厲的慘叫,隨後又被沉悶的咀嚼聲取代。
蘇墨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認出了這種聲音 —— 在礦奴的傳說中,地肺獄深處棲息着一種以腐肉爲食的凶獸,名爲 “蝕骨蠕蟲”。它們體型龐大,體表覆蓋着粘液,最喜啃食生靈的骨頭。
難道剛才的血紋蜥只是誘餌,真正的殺招在這裏?
他強忍着挪動身體的劇痛,將指尖的煞力凝聚到極致。此刻他被困在狹小的空間裏,若是被蝕骨蠕蟲發現,絕無生還的可能。
“咔嚓…… 咔嚓……”
咀嚼聲越來越近,甚至能聽見粘液滴落的聲音。蘇墨能感覺到一股冰冷滑膩的氣息正在靠近,那是蝕骨蠕蟲體表分泌的腐蝕性粘液。
他閉上眼睛,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聽覺上。通過聲音判斷,那東西的體型至少有兩丈長,正貼着地面緩慢爬行。
就在那股腥臭氣息即將籠罩全身的刹那,蘇墨猛地睜開眼睛。他將凝聚了全身煞力的指尖對準右側的岩壁,暴喝一聲:“破!”
灰芒暴漲,如同鋒利的匕首,瞬間在岩壁上切開一道半尺寬的裂縫。蘇墨用盡全力翻滾,恰好躲過從黑暗中探來的巨大蟲吻。
那是一張布滿倒刺的巨口,裏面沒有牙齒,只有一圈圈蠕動的肌肉,不斷分泌着墨綠色的粘液。剛才他躺着的地方,此刻已經被粘液腐蝕出一個深坑。
蝕骨蠕蟲顯然沒想到獵物能逃脫,發出憤怒的嘶吼,龐大的身軀開始擠壓狹小的空間。岩石不斷墜落,蘇墨能感覺到頭頂的壓力越來越大,整個避難所隨時可能再次坍塌。
他顧不上腿上的劇痛,連滾帶爬地鑽進剛切開的裂縫。裂縫狹窄而曲折,僅容一人勉強通過。蘇墨在黑暗中摸索着前進,身後傳來蝕骨蠕蟲撞擊岩壁的巨響。
“咔嚓…… 咔嚓……”
咀嚼聲並沒有因爲他的逃離而消失,反而像是分成了數股,從不同的方向傳來。蘇墨的心沉到了谷底 —— 他驚動的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黑暗中,越來越多的咀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在緩緩收緊。蘇墨能感覺到那些隱藏在陰影中的眼睛,正貪婪地注視着他這個闖入者。
他的指尖依舊凝聚着煞力,卻不敢再輕易使用。過度消耗煞力會讓他的經脈徹底崩潰,而在這危機四伏的廢墟中,任何一絲虛弱都可能意味着死亡。
蘇墨靠着冰冷的岩壁喘息,聽着黑暗中不斷逼近的咀嚼聲,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懼。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在這片被死神籠罩的廢墟中,他不僅要對抗這些凶殘的凶獸,還要想辦法找到逃生的路。
而更讓他不安的是,這場礦難真的是意外嗎?蠍王和毒蠍的突然出現,地肺獄的詭異開放,還有這些憑空出現的蝕骨蠕蟲…… 一切都像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黑暗中,咀嚼聲越來越近。蘇墨握緊了拳頭,指尖的煞芒在黑暗中閃爍,如同風中殘燭。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去,但他知道,必須拼盡全力。
因爲在這片絕望的廢墟之外,還有等待他復仇的仇人,還有那些期盼他帶領大家走出苦難的礦奴。他不能死在這裏!
“來吧!” 蘇墨低吼一聲,眼中閃過決絕的光芒,主動朝着黑暗中咀嚼聲最密集的方向走去。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更深的黑暗中,只留下指尖那縷微弱的灰芒,如同黑暗中唯一的星辰,在絕望中閃爍着不屈的光芒。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依舊在黑暗中回蕩,仿佛在爲這場生死較量奏響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