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斬塵劍爆發的絕殺劍罡與碧磷毒蟒噬咬而下的巨口,在五彩毒瘴彌漫的谷底悍然相撞!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拉長。
那道凝練到極致的森白劍罡,如同九天垂落的審判之矛,精準無比地貫入毒蟒大張的下顎!極致鋒銳的劍氣混合着冰封萬物的寒意瞬間爆發!
“噗嗤!咔嚓嚓——!”
令人頭皮發麻的骨肉碎裂聲如同爆豆般密集響起!碧磷毒蟒那堅韌無比的下顎骨,在斬塵劍的鋒芒與上官言傾注的決絕之力下,如同朽木般寸寸崩裂!墨綠色的腥臭血液混合着碎裂的骨渣、毒腺組織如同噴泉般狂涌而出!
“嘶嗷——!!!!”
毒蟒發出了有生以來最淒厲、最痛苦的慘嚎!那聲音穿透粘稠的毒瘴,震得整個噬心谷都在顫抖!它那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脊骨,瘋狂地、痙攣般地扭動、翻滾,巨大的蛇頭拼命向上揚起,試圖擺脫那貫穿下顎的恐怖劍罡,但一切都是徒勞!劍罡蘊含的冰封之力迅速蔓延,將它下顎的傷口連同噴濺的血液一起凍結!毀滅性的劍氣更是沿着骨骼瘋狂侵入它的頭顱內部,絞殺着它的生機!
然而,就在劍罡貫入毒蟒下顎的同時,它那因劇痛而失控甩動的巨大頭顱,帶着粘稠的毒涎和恐怖的慣性,也狠狠撞在了上官言護住阿舞、完全暴露出來的後背上!
“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髒驟停的巨響!
如同被一座高速移動的山峰撞中!
上官言玄墨色的身影猛地一震!護體的寒冰靈罡在接觸的瞬間發出刺耳的碎裂聲!他喉頭一甜,一口逆血無法抑制地噴涌而出,盡數噴灑在被他死死護在懷中的阿舞肩頭!溫熱的、帶着濃烈血腥氣和刺骨寒意的液體瞬間浸透了她本就襤褸的粗布衣衫!
巨大的沖擊力讓他抱着阿舞,如同斷線的風箏般,不受控制地向後倒飛出去!狠狠地撞在數十丈外陡峭的暗紅色岩壁之上!
“轟隆!”
碎石紛飛!堅硬的岩壁被撞出一個淺坑!
上官言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臉色瞬間慘白如金紙,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萎靡下去!但他環抱着阿舞的手臂,卻如同鐵鑄般沒有絲毫鬆動!他用自己堅硬的後背,承受了所有的撞擊!阿舞被他緊緊護在胸前,除了被震得氣血翻騰,竟奇跡般地沒有受到直接傷害!
“大師兄!!!”林薇兒和趙莽等人發出撕心裂肺的悲鳴!不顧一切地沖向岩壁!
而此時,那遭受致命重創的碧磷毒蟒,在發出最後一聲不甘的嘶鳴後,巨大的身軀轟然砸落在地,激起漫天毒瘴和碎石塵土。它碧綠的豎瞳徹底失去了光彩,下顎那個巨大的、被冰封的猙獰傷口,宣告了這頭妖將級凶物的終結。
“快!快離開這裏!血腥味和動靜會引來更多東西!”林薇兒強忍着悲痛,指揮還能行動的弟子。趙莽掙扎着用未中毒的右臂,和另一名弟子一起,將幾乎陷入昏迷的上官言從岩壁淺坑中架起。
混亂中,阿舞——鳳輕舞,踉蹌着站穩。肩頭溫熱的鮮血還在流淌,那刺骨的寒意仿佛透過肌膚滲入骨髓。她看着上官言慘白如紙的臉,看着他緊閉的雙目和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看着他背後玄墨色道袍上那一片觸目驚心的、被撕裂的破口下隱隱透出的青黑色掌印(那是被蛇頭撞擊留下的痕跡)…她的心髒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幾乎無法呼吸。
‘他…他竟真的用身體…’ 鳳輕舞的識海一片混亂,某種酸澀而陌生的情緒在胸腔裏瘋狂翻涌。她強迫自己冷靜,目光迅速掃過周圍,立刻指向岩壁上方一處被藤蔓半遮掩的、不起眼的裂縫:“那邊!有個山洞!快!”
衆人循聲望去,果然發現那處裂縫,勉強可供人彎腰進入。此刻也顧不得探查裏面是否安全,立刻攙扶着昏迷的上官言和重傷的趙莽,在越發濃鬱、伺機反撲的五彩毒瘴徹底淹沒此地之前,狼狽地鑽入了那狹窄的山洞裂縫。
山洞內部比預想的要深,也幹燥許多。入口狹窄,僅容兩人並行,但深入數丈後,空間豁然開朗,形成一個約莫十丈方圓的天然石窟。洞頂垂下一些發着微弱熒光的鍾乳石,提供了有限的光源。空氣雖然依舊帶着沼澤特有的潮溼黴味,但至少隔絕了外面那致命的五彩毒瘴,讓衆人得以喘息。
“清點人數!布隔絕陣法!快!”林薇兒的聲音帶着哭腔,卻強撐着指揮。她迅速取出幾枚備用的陣符,在洞口布下簡易的隔絕禁制和預警法陣。
清點下來,除了趙莽中毒頗深、意識模糊,上官言重傷昏迷、氣息微弱外,還有三名弟子在剛才的混戰中受了不同程度的輕傷,所幸都不致命。整個小隊如同驚弓之鳥,疲憊不堪地癱坐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
“大師兄!大師兄!”林薇兒撲到上官言身邊,看着他慘白的臉色和嘴角不斷滲出的、顏色發暗的鮮血,淚水再也止不住,“怎麼辦…大師兄的傷…”
上官言平躺在鋪着一層幹燥苔蘚的岩石上,雙目緊閉,眉頭因痛苦而緊鎖。肋下那道被毒牙擦過的傷口,此刻正散發着令人心悸的青黑色,邊緣的皮肉已經出現了輕微的潰爛跡象,絲絲縷縷墨綠色的毒氣如同活物般在傷口周圍繚繞,並不斷試圖向他體內鑽去!更麻煩的是,他體內原本被強行壓制的極寒之力,似乎因爲這劇烈的妖毒入侵而再次躁動起來,一股股刺骨的寒氣不受控制地透體而出,讓他身周的岩石都凝結了一層薄霜!冰寒與劇毒在他體內瘋狂沖撞、撕扯,形成一種極其危險的惡性循環,不斷侵蝕着他的生機!
“是碧磷毒蟒的妖毒!還有…大師兄體內的寒氣…”一名略通醫理的弟子查看後,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這兩種力量在互相刺激、加劇!普通的解毒丹…怕是壓制不住!”
絕望的氣氛在小小的山洞內彌漫。趙莽躺在不遠處,斷斷續續地發出痛苦的呻吟,他手臂的潰爛也在加劇。
就在這時,一個帶着顫抖卻異常堅定的聲音響起:
“讓…讓我試試!”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阿舞不知何時已從最初的驚魂未定中恢復過來。她臉色依舊蒼白,肩頭還沾染着上官言的鮮血,但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此刻卻閃爍着一種近乎執拗的光芒。她走到上官言身邊,蹲下身,目光緊緊盯着他肋下那猙獰的傷口。
“阿舞姑娘,你…”林薇兒有些遲疑。
“我爹…我爹以前在山裏采藥,也…也被毒蛇咬過…”阿舞的聲音帶着一絲哽咽,卻努力維持着鎮定,“他用過一種土方子…雖然…雖然仙長的傷很重…但…但我想試試!”她抬起頭,懇求地看着林薇兒,“薇兒姐姐,你們有清水的符籙嗎?還有…幹淨的白布?再給我一把小刀…要快!”
她的眼神清澈而急切,帶着不容置疑的懇求。在這種絕境下,任何一絲希望都彌足珍貴。林薇兒咬了咬牙,立刻從百寶囊中取出一個裝着清水的玉瓶、一卷幹淨的素白繃帶,還有一柄用於切割藥材的、鋒利的銀質小刀。
“阿舞姑娘,拜托你了!”林薇兒將東西遞過去,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
阿舞用力點頭,深吸一口氣,仿佛在給自己打氣。她跪坐在上官言身側,小心翼翼地用銀刀割開他肋下傷口周圍被撕裂、染血的玄墨色衣袍,露出那一片青黑發紫、毒氣繚繞的猙獰傷口。近距離觀看,那傷口邊緣翻卷的皮肉呈現出詭異的壞死跡象,墨綠色的毒氣絲絲縷縷,如同惡毒的藤蔓扎根其中,散發着令人作嘔的甜腥與冰寒混合的死亡氣息。
阿舞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她拿起清水玉瓶,用最輕柔的動作,小心翼翼地將清涼的泉水沖洗在傷口周圍,洗去表面的血污。她的動作專注而輕柔,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生怕弄疼了昏迷中的人。
“仙長…忍着點…”她低低地呢喃,像是在安慰上官言,又像是在給自己鼓勁。
沖洗幹淨後,她拿起那柄鋒利的銀質小刀。刀鋒在洞頂熒光下閃爍着寒芒。她的手穩得出奇,眼神銳利如鷹,完全不像一個惶恐的村女。只見她手腕極其穩定地移動,刀鋒精準而快速地劃過傷口周圍那些明顯壞死、顏色最深、毒氣最濃鬱的區域!
動作幹淨利落!沒有絲毫猶豫!如同最老練的外科大夫!
嗤嗤…
幾片薄如蟬翼、完全壞死的青黑色皮肉被精準地削落下來!露出底下顏色相對正常、但依舊被毒氣侵蝕的鮮紅血肉!這精準的“刮毒”手法,最大限度地避免了二次傷害,看得旁邊略通醫理的弟子都暗自心驚!
“啊…”昏迷中的上官言似乎感受到了劇痛,眉頭蹙得更緊,發出一聲無意識的悶哼,身體微微抽搐了一下。
“快!按住他!”阿舞急聲道。旁邊兩名弟子立刻上前,輕輕按住上官言的肩膀。
阿舞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她顧不上擦拭,立刻又從自己破爛的衣襟內袋裏,摸索出一個小巧的、用某種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布包。打開布包,裏面是幾片曬幹的、形狀奇特的暗紅色葉片和幾段幹枯的、帶着倒刺的藤蔓根莖。
“這是…”林薇兒看着那熟悉的葉片,“血紋蠍尾草?還有…金線藤的根?”
“嗯!”阿舞用力點頭,語速飛快,“血紋蠍尾草是解蛇毒的聖藥,金線藤根能拔毒生肌!以前我爹就是靠它們撿回一條命!”她一邊解釋,一邊飛快地將幾片血紋蠍尾草葉子塞入口中,用力咀嚼起來。苦澀辛辣的汁液瞬間充斥口腔,讓她漂亮的五官都微微扭曲,但她強忍着,很快將嚼爛的、混合着唾液的深綠色草泥吐在掌心。
緊接着,她又拿起一小段金線藤根,用小刀快速刮下一些淡黃色的粉末,小心地混合進掌心的草泥裏。
做完這一切,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再次落回上官言肋下的傷口。那被清理過的創面,依舊有墨綠色的毒氣在絲絲縷縷地滲出。她的眼神變得無比專注,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帶着一絲微不可查的、幾乎與體溫融爲一體的暖意,輕輕點在了傷口邊緣!
就在指尖觸及那冰冷毒傷的瞬間——
嗡!
一縷比發絲還要纖細千萬倍、精純到極致的淡金色微芒,從鳳輕舞的指尖悄然溢出,瞬間沒入上官言的血肉之中!這縷微芒蘊含着至陽至純的生命本源之力——鳳凰真火的一絲本源氣息!它如同最靈巧的向導,精準地包裹住掌心中那團混合了血紋蠍尾草泥和金線藤根粉的草藥,引導着其中蘊含的藥性精華,以遠超常理的速度和效率,向着傷口深處、向着那些盤踞在經脈、甚至試圖侵蝕骨髓的墨綠色妖毒核心滲透而去!
藥力在鳳凰真火的引導下,仿佛被賦予了生命!所過之處,那頑固霸道的妖毒如同冰雪遇到驕陽,發出無聲的“滋滋”消融聲!絲絲縷縷的墨綠色毒氣被強行從血肉深處逼出、淨化!同時,金線藤根粉的生肌之力在鳳凰真火的催化下,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修復着被毒素破壞的組織!
這過程在外人看來,只是阿舞小心翼翼地將那團散發着奇異草木清香的深綠色藥泥,均勻地塗抹在傷口上。但效果卻立竿見影!
只見上官言傷口處繚繞的墨綠色毒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淡化!傷口邊緣那青黑發紫的壞死跡象停止了蔓延,甚至開始緩緩褪去!他緊蹙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絲,急促而紊亂的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更神奇的是,連帶着他體內那因妖毒刺激而失控躁動的極寒氣息,似乎也因爲這股至陽生命力的中和與引導,變得平復了許多,不再瘋狂地透體而出!
“有…有效果了!”林薇兒驚喜地低呼,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大師兄的臉色…好像好一點了!”
旁邊的弟子們也紛紛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和難以置信的神色。看向阿舞的目光充滿了感激和敬佩。這個看似柔弱的采藥孤女,竟真的用她“家傳”的土方子,暫時壓制住了連修士都束手無策的恐怖妖毒!
阿舞——鳳輕舞卻不敢有絲毫鬆懈。她全神貫注,指尖在那猙獰的傷口邊緣極其輕微地移動着,引導着藥力滲透更深層次。她的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順着蒼白的臉頰滑落。強行催動這一絲微不可查的鳳凰真火本源來引導藥效,對她此刻僞裝凡軀的狀態是極大的負擔!每一次引導,都如同在走鋼絲,既要精準控制真火的氣息不外泄一絲一毫,又要確保藥效能最大程度地中和妖毒,還要分心壓制自己體內因接觸上官言極寒之力而產生的本能排斥反應!
她的臉色越來越白,身體微微顫抖,如同風中殘燭。但她緊咬着下唇,滲出了一絲血痕,眼神卻依舊堅定,死死盯着上官言的傷口,不肯停下。
時間在寂靜的山洞中流逝。洞頂的熒光石散發着微弱的光芒。林薇兒和其他弟子在阿舞的指揮下,也去處理趙莽和其他傷員的傷勢,洞內只剩下阿舞爲上官言處理傷口的細微聲響,以及他漸漸平穩下來的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當傷口處的墨綠色毒氣幾乎消散殆盡,只留下一個顏色深紅、但不再散發死亡氣息的創面時,阿舞才長長地、極其疲憊地舒了一口氣。她顫抖着拿起幹淨的素白繃帶,開始小心翼翼地爲他包扎傷口。她的動作依舊輕柔,指尖偶爾不可避免地劃過他肋下緊實而冰冷的肌膚。
就在繃帶纏到一半時,一直昏迷的上官言,眉頭再次緊緊蹙起,薄唇微微翕動,發出一串模糊不清、卻帶着刻骨森寒的囈語:
“…妖…孽…該…死…”
“…殺…盡…爾等…邪祟…”
“…血…債…血…償…!”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九幽寒冰中淬煉而出,浸透了深入骨髓的恨意與殺伐!那冰冷的恨意,仿佛能凍結人的靈魂!
阿舞——鳳輕舞纏繞繃帶的手指,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如同被無形的冰錐狠狠刺穿了心髒!一股尖銳而冰冷的痛楚,瞬間從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讓她渾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向那張在昏迷中依舊冷峻、卻因囈語而顯得格外猙獰的臉龐。
‘殺盡…邪祟…血債血償…’ 這幾個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進鳳輕舞的識海!將她方才因他舍身相護而泛起的、那絲陌生而酸澀的悸動,瞬間絞得粉碎!只留下冰冷的現實和刺骨的寒意。
他是棲梧宮的大師兄,是斬妖除魔的仙門翹楚!他對妖族的恨意,早已刻入骨髓,融於血脈!他方才護住的,只是一個他眼中“弱小無助”的凡人“阿舞”,而非她這個僞裝之下的、他口中該被“殺盡”的“邪祟”鳳凰!
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和苦澀,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她包扎的動作變得無比僵硬,指尖冰涼。洞內微弱的熒光落在她低垂的側臉上,勾勒出一片濃重的、無法化開的陰影。
“…妖…都…該死…”上官言的囈語還在繼續,充滿了偏執的殺意。
鳳輕舞猛地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着。再睜開時,那雙漂亮的眼眸深處,所有的波瀾都被強行壓下,只剩下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她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利落地打好繃帶結,仿佛要盡快結束這場煎熬。
處理完傷口,她默默地站起身。身體因爲長時間的緊繃和巨大的心神消耗而微微搖晃。她走到角落,拿起那個裝着清水的玉瓶,小口地喝着,冰冷的水滑過喉嚨,卻澆不滅心頭那團冰冷的火焰。
“阿舞姑娘,辛苦你了!你快歇歇!”林薇兒處理完趙莽的傷口,連忙過來扶她,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和額頭的冷汗,心疼不已,“大師兄的毒…真的控制住了嗎?”
“暫時…壓制住了。”阿舞的聲音有些沙啞,帶着濃濃的疲憊,“但…這只是權宜之計。那妖蟒的毒很霸道,已經侵入很深…要想徹底拔除,還需要一味主藥…‘月見七星蘭’。”
“‘月見七星蘭’?”林薇兒一愣,“那是什麼?我們帶的解毒丹裏沒有嗎?”
“是一種…只生長在極陰又得月華滋養之地的奇草。”阿舞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虛弱地解釋,“它的花蕊在月夜下會發出七點微弱的星芒,故名七星蘭。此草性至陰至寒,卻蘊含一縷純淨月華,最能中和化解這種至陰至邪的妖毒…我爹的手札裏提到過,這種草…在噬心谷深處的背陰石縫裏,偶爾能尋到…”
她的話語條理清晰,引經據典,完全不像一個普通的村女。但此刻憂心忡忡的林薇兒並未深究,只是焦急道:“那…那我們現在就去找!”
“不行!”阿舞立刻搖頭,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外面毒瘴未散,還有未知的危險!而且…那‘月見七星蘭’只在子夜月華最盛時才會顯露七星光芒,白日裏與普通雜草無異,極難尋找!現在出去,無異於送死!”
她頓了頓,看着林薇兒絕望的眼神,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我…我去。我認得它的樣子,也知道大概的生長習性。我一個人目標小,快去快回…應該…應該可以。”
“什麼?!你一個人去?不行!太危險了!”林薇兒斷然拒絕,“你剛剛才耗盡心力救了大師兄,身體這麼虛弱,怎麼能再冒險!要去也是我們去!”
“薇兒姐姐!”阿舞猛地抓住林薇兒的手,眼神異常堅定,帶着一種近乎哀求的意味,“你們不懂草藥!去了也找不到!而且你們靈力消耗太大,出去更危險!相信我!我對這附近的地形熟,知道怎麼避開最危險的地方!我…我不想看着仙長…就這麼…”她的話語哽咽,眼中再次泛起淚光,那份真摯的擔憂讓林薇兒無法再強硬拒絕。
“可是…”
“沒有可是!”阿舞鬆開手,語氣帶着決絕,“我很快就回來!如果我天亮前沒回來…你們…你們就不要再等我了!”說完,她不再給林薇兒勸阻的機會,轉身走到洞口,毫不猶豫地彎腰鑽出了那道隔絕禁制,身影瞬間沒入外面依舊濃重、五彩斑斕的毒瘴夜色之中。
“阿舞姑娘!”林薇兒追到洞口,只看到一片翻滾的毒霧,哪裏還有阿舞的身影。她焦急地跺了跺腳,卻又不敢輕易追出去,只能憂心忡忡地退回洞內。
洞外,濃得化不開的五彩毒瘴如同粘稠的泥沼,隔絕了視線和大部分聲音。刺鼻的甜腥腐敗氣息無孔不入。
阿舞——鳳輕舞纖弱的身影在毒瘴中艱難地穿行。她並沒有像對林薇兒說的那樣“熟悉地形”,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謹慎。她佝僂着身體,用手臂護住口鼻,劇烈地咳嗽着,每一步都深一腳淺一腳,顯得狼狽不堪,仿佛隨時會被毒瘴吞噬。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簾下,那雙瞳孔深處,卻閃爍着冷靜而銳利的金芒!強大的神識如同無形的觸手,早已穿透毒瘴的阻隔,清晰地“看”到了洞窟後方,一處極其隱蔽的、被巨大岩塊和垂掛毒藤完全遮蔽的背陰石縫!
在那裏,一株不過三寸高、毫不起眼的灰綠色小草正悄然生長。七片狹長的葉片如同衆星捧月般拱衛着中心一根細小的花莖。此刻,子夜清冷的月輝,正艱難地穿透層層疊疊的毒瘴和岩石縫隙,如同聚光燈般,精準地投射在那株小草頂端!
就在月華觸及的刹那!
嗡!
那株灰撲撲的小草頂端,一點、兩點、三點…七點極其微弱、卻純淨無比、如同星辰般璀璨的銀白色光點,驟然亮起!排列成一個小小的北鬥七星圖案!一股清涼、純淨、蘊含着月華精粹的奇異氣息,瞬間彌漫開來,將周圍濃稠的毒瘴都微微驅散了一絲!
月見七星蘭!找到了!
鳳輕舞心中一喜,但動作依舊保持着凡人的笨拙和警惕。她“艱難”地撥開擋路的、帶着粘液的毒藤,“小心”地繞過地面滑膩的苔蘚和隱藏的毒蟲,朝着那處石縫“摸索”而去。
就在她距離石縫只有幾步之遙,正要伸手去采摘那株在月華下散發着星芒的奇草時——
異變陡生!
“沙沙沙…”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密集爬行聲,猛地從她側後方一塊覆蓋着厚厚苔蘚的岩石下響起!
緊接着,數十道拇指粗細、通體覆蓋着五彩斑斕環紋、長着鋒利口器的猙獰蜈蚣,如同潮水般從石縫中涌出!它們被月見七星蘭純淨的氣息所刺激,又或許是感知到了鳳輕舞這個“獵物”的靠近,帶着濃烈的腥風和劇毒,快如閃電般向她撲咬而來!
“啊!”阿舞發出一聲驚恐至極的尖叫!完全符合一個毫無修爲的凡女面對致命毒蟲的反應!她像是被嚇傻了,腳下一滑,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跌倒,重重摔在冰冷溼滑的岩石上!手中的小藥鋤也脫手飛出!
那數十條五彩毒蜈如同離弦之箭,瞬間撲至!鋒利的毒顎閃爍着寒光,眼看就要咬上她裸露在外的腳踝和小腿!
千鈞一發!
就在這生死關頭,一道冰冷的、帶着無上威嚴的厲喝,如同驚雷般在鳳輕舞身後炸響:
“孽畜!安敢傷人!”
一道凌厲無匹、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森白劍氣,後發先至!如同實質的冰牆,瞬間橫亙在鳳輕舞與那數十條毒蜈之間!
嗤嗤嗤嗤——!
劍氣所過之處,空氣發出刺耳的凍結聲!那些猙獰的五彩毒蜈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布滿冰刺的牆壁,瞬間被凍結、撕裂!化作漫天五彩的冰晶碎屑,簌簌落下!
鳳輕舞驚魂未定地抬起頭,循聲望去——
只見山洞入口處,一道玄墨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已悄然矗立!正是上官言!
他背對着洞內微弱的光線,身影在濃重的五彩毒瘴中顯得有些模糊,但那股冰冷、孤高、睥睨一切的氣息卻如同出鞘的利劍,刺破了粘稠的瘴霧!
他肋下纏着素白的繃帶,臉色依舊蒼白,氣息也遠未恢復巔峰,甚至身形都有些不穩地微微晃了一下,似乎強行動用靈力牽動了傷勢。但他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卻如同燃燒着冰焰的寒星,穿透瘴氣,死死地鎖定了跌坐在地、狼狽不堪的“阿舞”!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冰冷如淵,帶着一種穿透靈魂的審視,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其復雜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