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天,路明非和楚子航沒有外出尋找出租屋,而是選擇了留在酒店。午後的時光顯得靜謐而漫長。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節奏穩定清晰。路明非打開門,楚子航站在門外,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筆記和一支筆,冰藍色的眼眸裏帶着純粹的求知欲。

“師兄?進來吧。”路明非側身讓開。

楚子航走進房間,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題:“關於練習,有幾個地方的理解,想請教你。”他翻開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記錄着他對路明非所授刀法的解析和疑問,字跡工整如同印刷體。

這一次,並非實戰演練,而是純粹的理論與心得的交流。

路明非坐在床邊,楚子航則拉過書桌旁的椅子,兩人相對而坐。

楚子航提出一個又一個問題,從日本古流劍術“切落”的時機把握,到“燕返”技法原理,再到“居合”時精神與肉體的高度統一……

路明非如同一位深諳劍道至理的宗師,侃侃而談。他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引導楚子航去思考,用最精煉的語言點破他理解中的滯澀之處,直指核心。他的見解深邃而精準,仿佛庖丁解牛,將看似繁復的刀法技藝剖析得脈絡分明,讓楚子航冰封般的面容下,眼神越來越亮,那是純粹武者在觸及更高境界時產生的共鳴與領悟。

陽光偏移,房間內的光影也隨之變化。當楚子航爲了更清晰地理解路明非演示的一個細微發力技巧時,他下意識地抬手,輕輕摘下了左眼的美瞳。

刹那間,一只熔金般燃燒的黃金瞳暴露在光線中,冰冷、威嚴,帶着非人的壓迫感,與他右眼冰藍色的平靜形成驚心動魄的對比。

路明非的目光在那只永不熄滅的黃金瞳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沉重。他停止了關於刀法的討論,房間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師兄,”路明非的聲音低沉下來,帶着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我也加入了獅心會,現在是副會長。”他看着楚子航,沒有錯過對方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我在獅心會最機密的檔案庫裏,看到了一些東西。”

路明非頓了頓,清晰地吐出兩個字:“暴血。”

楚子航的臉上沒有任何意外,也沒有絲毫被揭穿的慌亂或試圖遮掩的意圖。他只是平靜地看着路明非,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那姿態,如同承認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坦蕩得近乎漠然。

路明非繼續道,語氣平穩卻帶着無形的重量:“作爲學生,也作爲獅心會的副會長,發現如此危險的技術被會長私下使用,我第一時間向昂熱校長匯報了情況。”

他觀察着楚子航的反應,對方依舊沉默,黃金瞳平靜地燃燒着。

“校長的反應……很微妙。”路明非回憶着,“他沒有反對你使用它,也沒有表示支持。他……默認了你的所作所爲。”

楚子航的嘴唇似乎抿緊了一瞬,但依舊沒有說話。

路明非的目光變得更加銳利,仿佛要穿透楚子航的軀殼:“我之所以堅持要去見你的母親,蘇阿姨,是爲了確認一個關鍵的事實。”

路明非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結論,“昨天,我近距離感知過了。你的母親,蘇小妍女士,她是一位純粹的、沒有任何龍族血統的普通人。”

他看着楚子航那只黃金瞳:“所以,你身上流淌的高濃度龍血,唯一的來源,只能是你的生父。按照血統遺傳學的鐵律,一個普通人母親和一個……無論你生父是什麼身份,他的血統等級,都不足以讓你在‘正常’狀態下擁有如此驚人的力量,甚至無法解釋你此刻這只無法熄滅的黃金瞳。”

楚子航再次點頭,動作幅度很小,但清晰無誤。他沒有反駁路明非的推論。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語氣變得更加凝重,如同在宣讀一份殘酷的判決書:“獅心會的檔案記載得很清楚。暴血技術,是初代獅心會成員創造出的禁忌之術。校長本人,就是它的掌握者,也是它最強大的使用者之一。”

“但是,校長和你,情況截然不同!”路明非加重了語氣,“校長的血統,是與生俱來的S級!他的根基如同磐石般穩固!暴血對他而言,是在堅固地基上建造更高的樓宇,他有足夠的‘資本’去承受龍血侵蝕帶來的壓力。所以他可以常年維持在二度暴血狀態,甚至在危急關頭開啓四度暴血!”

“而你,師兄,”路明非的目光緊緊鎖住楚子航,“你原本的血統,遠遠沒有達到A級!你是靠着暴血,才強行將自己拔高到A級,甚至隱隱觸摸到超A級的門檻!但是每一次暴血,對你而言,都不是建造,而是燃燒!是點燃自己的生命本源,換取那短暫的力量!每一次使用,龍血都在更深、更徹底地侵蝕你的身體,改造你的細胞,將你推向……非人的深淵!”

路明非的聲音斬釘截鐵:“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校長能自如地熄滅黃金瞳,回到普通狀態,這是S級血統的底蘊賦予他的控制力!而你,無法熄滅它,不僅僅是因爲你掌握的暴血理論可能不如校長完整,最根本的原因在於——你的血統‘容器’太小了!強行注入過量的龍血,容器早已被撐破,力量早已失控外溢!黃金瞳,就是你體內龍血時刻沸騰、失控燃燒的外在證明!”

路明非停頓了一下,拋出了最殘酷的結論:“更可怕的是,根據我的觀察和理解,你的暴血……一旦開啓,就再也無法真正關閉了。即使你不主動使用它,那被強行拔高、躁動不安的龍血,也會像慢性毒藥一樣,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你的身體和意志。換句話說……”

路明非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在寂靜的房間裏:

“師兄,你活不長的。”

這一次,楚子航沒有立刻點頭。房間內陷入了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窗外的喧囂仿佛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只有那只熔金的黃金瞳,在略顯昏暗的房間裏,燃燒着冰冷而執拗的光芒。

終於,楚子航開口了。他的聲音依舊平穩,沒有絲毫波瀾,卻帶着一種深入骨髓的、不容置疑的決絕:

“這些,我都明白。”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了路明非,仿佛看向了某個遙遠而必須抵達的地方:

“但我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路明非看着眼前這個沉默、孤獨、倔強得如同西伯利亞凍原上孤狼般的師兄,看着他眼中那永不熄滅、象征着燃燒生命的黃金之火。一股強烈的、同病相憐的悲愴與共鳴,如同熔岩般在他心中奔涌。

路明非猛地站起身,一步跨到楚子航面前,在對方略顯錯愕的目光中,伸出雙手,緊緊地、用力地握住了楚子航的手!那雙手冰涼而有力。

“看起來,師兄,”路明非的聲音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與堅定,目光灼灼,如同燃燒的星辰,直視着楚子航那只黃金瞳,“我們都是背負着如山般沉重仇恨的人啊。”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如同在神前立下最莊重的誓言:

“那麼,在你死之前,我都會一直陪着你!”

路明非的眼神深處,翻涌着跨越時間線的痛楚與決心:

“說不定,你死之後,我也會陪着你!”

兩雙眼睛,一雙燃燒着永不熄滅的黃金之火,一雙深邃如藏着星辰大海,在午後的光影中緊緊交匯。

沉重的氣氛在房間裏彌漫。路明非鬆開了手,卻沒有坐回去,他站在楚子航面前,眼神變得深邃而復雜。

“師兄,”路明非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着一種更隱晦、更驚人的意味,“你剛才問了我很多關於刀法極致的問題。現在,我想告訴你一個,關於混血種力量……更深的可能性。一個連獅心會檔案裏都沒有記載,甚至可能……連你都不知道的狀態。”

楚子航的黃金瞳微微凝縮,專注地看着路明非。

“臨界血線,並非絕對不可突破的死亡深淵。”路明非緩緩說道,每一個字都帶着千鈞之力,“你知道……‘龍骨狀態’嗎?”

楚子航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那是一種純粹的、對未知力量的探詢。他緩緩搖頭,表示從未聽聞。

“混血種進入突破臨界血線後有很小很小的幾率進入‘龍骨狀態’,”

路明非的聲音低沉而清晰,“他全身的骨骼結構會發生根本性的、徹底的重組!不再是人類那區區兩百多塊骨骼,而是……變成類似純血龍類的結構!上千塊骨骼!彼此精密地咬合、嵌套,如同最精密的戰爭機器!”

路明非伸出手臂,遞到楚子航面前:“來,師兄,感受一下。”

楚子航遲疑了一下,伸出冰冷的手指,輕輕搭在路明非的小臂上。

剛一接觸,他的指尖就猛地一顫!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和熔金的黃金瞳同時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在他的指尖感知下,路明非手臂內的骨骼,並非靜止的硬物。它們仿佛活了過來!正在以一種極其細微、卻又無比清晰的方式,進行着不可思議的位移、拆解、再重組!那觸感絕非人類骨骼應有的形態,更像是無數細密、堅韌、充滿活性的金屬構件在皮膚下精密運轉!一種強大、穩固、充滿爆發性力量的感覺透過指尖傳來,令人心悸!

路明非平靜地看着楚子航震驚的表情:“感覺到了嗎?這就是‘龍骨狀態’。它帶來的,是身體強度、靈活性、防御力的全方位、幾何級的恐怖提升!這是突破臨界血線後,生命形態發生的……躍遷!”

路明非收回手臂,那奇異的骨骼活動感也隨之消失,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這種狀態,我有。”路明非的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事實,“校長也知道。他知道我突破了臨界血線。”

路明非看着楚子航那雙充滿了驚疑和探詢的眼睛,仿佛知道對方要問什麼:“你現在一定很好奇,爲什麼我突破了臨界血線,卻沒有像預言中那樣徹底失控、淪爲死侍,對嗎?”

路明非露出一絲極其復雜的笑容,那笑容裏帶着無奈、秘密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蒼涼:“這個問題……我現在無法回答你。也許永遠無法給你一個確切的答案。但是!”

路明非的語氣陡然變得斬釘截鐵,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信念:“師兄,我要你記住我今天的話:突破臨界血線,並不意味着絕對的死亡!你看我,不是還活蹦亂跳地站在這裏跟你聊天、教你刀法嗎?雖然背負着該死的詛咒和秘密,但至少,我還活着,還能思考,還能感受這個世界的喜怒哀樂!”

路明非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楚子航那只燃燒的黃金瞳:“所以,別整天擺着一副‘我命不久矣’‘我隨時會死’的死氣沉沉的樣子!該享受生活就享受生活!該開心就開心!就像我一樣!哪怕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也要吃好喝好,對吧?”

他的語氣忽然帶上了一絲戲謔和促狹,沖淡了之前的沉重:“比如……也許你該找個女朋友管管你?別整天就知道揮刀和板着臉,生活裏多點煙火氣,說不定對‘治病’也有好處呢?”

房間內那幾乎令人窒息的沉重氣氛,被路明非這突如其來的、帶着憊懶和玩笑的話語沖散了不少。楚子航眼中的震驚和探詢尚未完全褪去,卻又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弄得有些茫然。他那只黃金瞳依舊燃燒着,卻似乎少了幾分冰冷,多了幾分……困惑?

然而,這份困惑很快被更深沉的疑問取代。楚子航看着路明非,那只黃金瞳裏閃爍着銳利而直接的光芒,聲音依舊平穩,卻帶着前所未有的探究:

“路明非,”

“爲什麼告訴我這些?”

他頓了頓,目光緊緊鎖住路明非的眼睛,仿佛要穿透那層總是帶着憊懶笑意的僞裝:

“爲什麼要暴露你……‘龍骨狀態’的秘密?”

這無疑是將路明非己最大的弱點之一,暴露在他人面前。對楚子航而言,這完全不符合常理,甚至可以說是極其危險的行爲。

路明非臉上的戲謔笑容慢慢收斂了,他眼神變得異常清澈和坦蕩。

“沒有那麼多爲什麼,師兄。”路明非的聲音很平靜,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真誠,“如果非要說一個理由……”

他微微揚起下巴,露出一個帶着點少年意氣的、理所當然的笑容:

“那因爲你是我師兄啊。”

他看着楚子航似乎有些不解的眼神,繼續解釋道,語氣帶着一種近乎宿命的篤定:

“我覺得我們倆上輩子就有緣分。”

路明非立刻補充道,笑容帶着點促狹:“當然,不是那種情侶的緣分!”

隨即,他的表情變得認真而溫暖:“更像是……聯手拯救世界的兄弟?並肩作戰、生死與共的那種,可以放心大膽的把自己的後背交給對方。”

路明非的笑容更加明亮,帶着純粹的感激:

“而且,在學院裏,師兄你是真的照顧我啊。雖然你話不多,總是冷着一張臉,但你教我刀法,帶我熟悉環境,在我惹麻煩的時候也沒嫌棄我……這些我都記得。”

路明非的語氣變得堅定而溫暖:

“所以,我當然會幫助我的師兄。毫無保留地,盡我所能地。”

房間裏再次陷入短暫的沉默。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那雙坦蕩、真誠、甚至帶着點傻氣的眼睛,看着他臉上那純粹的笑容。

那只燃燒的黃金瞳中,銳利的探究漸漸被一種復雜難明的情緒所取代——有震撼,有困惑,但最終,似乎沉澱下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暖意?仿佛冰冷的岩石被投入了一顆小小的、卻散發着恒久溫熱的石子。

路明非拍了拍手,臉上重新掛起慣常的、帶着點憊懶的笑容:“好了,師兄,今天的訓練外加‘秘密分享會’到此結束,信息量有點大,你好好消化一下,調整調整心態。” 他走到窗邊,唰地一下拉開厚重的窗簾,讓熾烈的陽光瞬間灑滿整個房間。

“養足精神,明天我們還得去預科班看看那些未來的新同學,”路明非回頭,對着楚子航咧嘴一笑,“得打起精神,裝出一副爲人師表、道貌岸然的樣子才行!”

楚子航默默地站起身,將筆記本合上。他沒有再看路明非,只是微微頷首,然後轉身,安靜地向門口走去。

就在他的手握住門把手,即將拉開門離開的那一刻,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沒有回頭,背對着路明非,那清冷平穩的聲音,在陽光灑滿的房間內清晰地響起,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極其細微的波動:

“謝謝。”

楚子航頓了頓,似乎在斟酌一個從未說出口的、帶着點荒誕卻又無比契合此刻心境的詞句:

“或許……上輩子我們真的是親兄弟。”

說完,他沒有等路明非回應,便拉開了門。

路明非站在窗邊,陽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他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對着楚子航即將消失在門外的背影,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回應道:

“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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