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許是年紀大了，許是這一刻太過於安靜，陳深走出小院，在附近的小商店購買了兩瓶啤酒。
一瓶冰涼的啤酒下肚，爽口的感覺首先便是痛快與暢快，忍不住長長呼出一口氣，感受着酒精在體內迸發，這一刻的情緒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可當酒精在體內平靜下來後，所帶來的一瞬孤獨感，幾乎要將陳深整個吞沒。
一個人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會有父母，會有親人，在成長的過程中會遇到朋友，會有喜歡的人，在走向成熟的道路上，會遇到志同道合的工作夥伴，會遇到很多很多的人。
可忽然有一天，父母親人，朋友戀人，所有曾經相熟相知的人，全都遺忘了自己。
他們那種看向自己時，眼神的陌生感，每一次回想起來，都真特麼難受。
陳深不喜歡孤獨，因爲曾經他從不孤獨，可這一刻的孤獨感，只有一個人時的孤獨感，揮之不去，越纏越深......
他現在竟然有些渴望，渴望林藝能夠早一點回家，這樣自己還能教導她學習，還能聽到她冷冰冰和自己拌嘴的聲音，至少自己就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思緒到達這裏，陳深自己都感到一陣好笑，明明是來幫助林藝的，現在卻期望她能反過來幫助自己緩解孤獨寂寞。
可惜她還要上學，所以只有香煙和啤酒能陪伴自己了。
看了一眼手機時間，感覺林藝應該也快下晚自習了。
陳深走進廚房，準備熬點粥，等林藝回來一起喝點。
當打開廚房燈，就看到倒扣在桌面上的碗碟，愣了一下，上前拿起倒扣在盤子上的陶瓷碗，下面是林藝炒的菜，另一個碗裏是白粥。
“這丫頭。”嘴角笑意止不住上揚，然後搖了搖頭，對於那個冷冰冰，卻內心善良的小丫頭，又增添了些許未曾了解到過的好感。
她本是這般良善，只是生活沒有好好善待她......
陳深放下白粥，開火重新煮粥。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耳邊傳來了一陣小院大門被推開，又關閉的聲音。
走出廚房，就看到背着背包，站在院子中央的林藝。
“你喝酒了？”她看到了地上的空酒瓶，目光交匯的一瞬，陳深能直觀感受到她眼底隱藏的不喜。
他猛地想起，昨天跟林藝回家時，在她家看到的那副場景，四散的酒瓶，被摔碎的酒瓶碎渣。
於是幹笑了兩聲：“我煮了白粥，快來吃飯。”
聽到這話，林藝眼底的冷漠感消散了些許，她只是不喜歡酒，因爲那個男人每一次喝醉之後都會打罵自己，所以本能排斥酒。
但眼前的大叔和那個男人不一樣。
那個男人喝完酒後不會對自己笑，不會關心自己吃沒吃，也不會爲自己準備飯食。
“謝謝。”
“跟我還說什麼謝謝，要說謝謝也應該是我對你說，瞧瞧你把家裏的院子打掃的多幹淨......這才多少有點家的樣子了。”
本想也感謝她幫自己清洗了衣服，但一想起來那個隨風飄蕩的內褲，到嘴邊的話，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了。
反正這件事情，對於陳深這個三十歲，對於比林藝整整大了十二歲的男人來說，挺尷尬的。
只能隱晦提醒林藝：“那個......”深吸一口氣：“那個，以後我的衣服自己洗就好了，你照顧好自己，我也不會幫你洗衣服的......”
聽到這話，林藝眼神微微觸動，面色如常的看向陳深。
卻因他有些漲紅的臉，頓時破防，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他，他這是怎麼了？
他那樣一個死皮賴臉的厚臉皮大叔，他這是害羞了嗎？
對於林藝來說，也真當是無比稀奇。
他追趕自己，強行索要自己偷出來的飯團與礦泉水時，也沒有見過他露出一點不好意思，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這樣的人，只是因爲自己幫他清洗了衣物，他便這般的紅了耳根......
“喂喂喂，聽到了沒有？”看着她臉上些許變化的表情，陳深老臉一黑，總感覺她在笑自己。
她沒有說話，而是習慣性的沉默，從自己身邊走過，走進了廚房之中。
好似剛才的‘謝謝’二字，只是自己的幻聽。
但陳深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幻聽，風見證了一切，天上的月亮與星星也看到了那一幕。
看了一眼走向廚房的林藝背影，沒好氣的笑了笑：“小丫頭，還真是高冷。”
目光所及幹淨利落的小院，恍惚間，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開始倒退。
陳深又在眼前看到了另一幅景象，看到了林藝在自己離開後，仍舊專心復習，她完成了自己給她布置的任務。
她起身活動身體，對於這個自己才搬進來，還十分雜亂的小院輕皺眉頭，然後擼起袖子開始除草，開始整理堆積在牆角處的無用垃圾。
又看到了她紅着臉拿着自己換下來的衣服，看見了她就這樣坐在水池邊，一邊揉搓衣服，一邊臉紅，一邊小聲嘀咕着什麼，聽不清......
“吃飯了。”
這一次聽清了，於是回過神晃了晃腦袋，剛才的一切，似是自己被酒精侵染腦袋後的幻想，無聲笑了笑朝着廚房走去。
“我打掃院子，幫你洗衣服，都是我自願的。”
林藝端了一碗白粥放在陳深面前後，輕聲說道。
“你收留我，我如果不能幫你做點什麼，我會十分不自在。”
“雖然我心裏清楚，比起我做的那些事情，根本不足以抵消現在所能享受到的一切。”說到這裏，林藝暗自垂眸：“我現在沒有能力，但不代表我以後也沒能力。”
“你是，你是第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雖然我直到現在都不能理解，但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你不計較這麼多，我卻不能心安理得享受你的付出。”
“剛才，剛才你是不適應吧，我希望你可以盡快適應。”
說完再也不抬眸看陳深一眼，只是安安靜靜的吃着白粥。
陳深相信這些話都是林藝的肺腑之言，因爲她並不是虛僞的人，相反她太過於真實了。
真實到，面對善意的第一反應是自己能不能還得起，真實到並不會說出一些白話，只是默默的記下別人對她的微小幫助，並心甘情願慢慢償還。
忽然想要抽根煙，可想起來現在還在吃飯，便壓制住了想要抽煙的煙癮。
而是端起盛滿白粥的飯碗說道：“我聽到了。”
林藝聞言下意識看向陳深，他端着碗看着自己，於是抿唇也端起了自己的碗，輕輕與之碰撞。
陳深見她笨拙的動作，沒忍住輕笑出聲。
似乎也覺得這個動作好傻，不自覺也露出了與她此刻年紀相符的傻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