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因爲吳海生的衣服並不合身，姜素娥在櫃子裏翻找了半天，方才找到一件漿洗到發白的灰衫。
“這是家父在世時所穿衣物，如果少俠不嫌棄......”
“沒事。”沈舟表示完全不嫌棄，死人衣裳嘛，他又不是沒穿過，他現在身上穿的這件就是。
接下來，沈舟得到了夫妻二人的熱情款待，先是簡單沖了個澡，將身上的血跡統統洗掉，穿好衣服之後，吳海生便端上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
“我手藝不精，比不上那些大館子，可能有些不合少俠胃口，還請少俠將就一下。”吳海生搓着手緊張地說道。
沈舟便用筷子夾起一顆餛飩，放入口中，隨即露出笑容：“很棒。”
他說的是實話，這餛飩的味道雖然和他上輩子吃的比不了，但考慮這是古代，調料什麼的有不少差距，味道已經相當好了。
吞掉一個餛飩之後，沈舟便暫時停頓下來，他在等，看看他的血條會不會降低。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雖說姜素娥兩夫妻表現的感激涕零，但沈舟仍然防備着他們。
不是他沈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之前的肖縣尉二人，給了他一個相當深刻的教訓。
不過沈舟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一個餛飩吃下去，他的血條依舊堅挺，非但沒有扣血，甚至是連回血的速度都增加了一些。
“看來食補會增加回血的速度啊......”
這倒是個不錯的發現，確認無毒之後，沈舟便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很快，一碗餛飩便被吃的幹幹淨淨，吳海生很有眼力見，他手腳麻利，又給沈舟盛上來第二碗。
姜素娥則是在一旁與沈舟聊起了自己的身世，讓沈舟知道了更多關於這對夫妻的故事。
姜素娥原本是外地人，兩年前和父母一起舉家搬遷，準備投靠常青縣的親戚。
誰知半路遇見了山賊，父母都被殺死，是吳海生救了她。
那個時候的吳海生還是一名武者，他以一己之力反殺了數名山賊，但是左腿也被山賊砍廢，成了殘疾，就連走路都很困難。
姜素娥知恩圖報，挑起了照顧吳海生的擔子，從那之後起，這對小夫妻就在一起了。
吳海生放棄了練武，轉行做起了餛飩，因爲腿腳不便的關系，他只能在家裏將餛飩包好，調料弄好，然後再由姜素娥挑出去賣。
這樣的日子雖然簡單清貧，但也算幸福，直到某天，閒着沒事出門逛街的趙敬，遇見了在街上賣餛飩的姜素娥。
又一場噩夢開始了，男人保護了自己的妻子一次，卻再也沒有能力保護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
姜素娥鼓足勇氣，流淚滿面地將她經歷的那些噩夢說了出來，吳海生則是弓着身子，縮成一團，將自己藏在灶房投下的陰影中。
“我就是一個沒用的廢物......”
良久，一直沉默的吳海生方才吐出一句話，他的眼神刻意躲閃着沈舟，那眼神中帶着自卑，以及憤怒。
這股自卑，大概是覺得和沈舟相比，他很沒用，很丟臉吧。
同時，他也憤怒於自己爲何如此廢物，明明是自己的妻子，卻需要別人來拯救......
但沈舟其實絲毫不覺得他沒用，這是一個很有勇氣的男人，他已是盡了全力。
錯不在他，而是在於這個世道，如果沈舟不是手握金手指，也只會落的一個開局暴斃的下場。
這不是一個人定勝天的時代，至少對普通人來說是如此，沒有驚人的奇遇，底層人......怕是永永遠遠都無法翻身。
沈舟想說些寬慰二人的話，但話到嘴邊也咽了下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人的勸說又有何用呢？
屋內的氣氛變的有些沉重，直到房門被突然拍響，同時還伴隨着幾人的怒吼：“開門，快開門！”
夫妻二人頓時緊張起來，吳海生第一時間說道：“娘子你快帶着恩公去二樓躲避，我來應付！”
“好！”姜素娥立馬應了一聲，求助般的目光投向沈舟。
沈舟便也迅速站起了身。
房門打開，便見外面三位衙役凶神惡煞地杵在那裏。
“怎麼這麼久才開門啊？”其中一位問。
“各位差爺，我腿腳實在有些不便......”吳海生拘謹地說，同時指了指自己的廢腿。
吳海生解釋的時候，三位衙役已經擠進了屋子，領頭的那位也不客氣，直接一揮手：“給我搜！”
“別別別！”吳海生連忙阻攔：“各位差爺，這什麼意思啊，怎麼就突然要搜啊？”
“今日上午，韓金榮韓員外一家老小全被殺害，凶犯至今還在逃竄，知縣大人有令，全縣的住戶，挨家挨戶都要搜查！”
“竟有此事？！”聽見這話，吳海生立馬做出驚恐的模樣：“這等凶殘的人物，我是萬萬不敢窩藏的啊！各位差爺在我家搜查只是浪費功夫而已！”
“你說了可不算。”那領頭衙役冷笑一聲，他看着面色發苦的吳海生，卻又突然調轉口風，嘆息道：
“哎，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並不想這麼辦啊，畢竟大家都是鄉裏鄉親的，鬧僵了多不好。”
“兄弟幾個都跑了幾十戶了，現在也是又累又渴，一個月俸祿沒多少，卻像條狗一樣跑上跑下......”
領頭的衙役說了一大段話，吳海生則是一個勁地點頭附和：“是是是......”
見吳海生似乎不太上道，那衙役便擰起了眉頭：
“還不明白？那我可真搜了，到時候不小心砸壞了你家的東西，可不要怪我！”
“哎喲，差爺，您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
吳海生頓時一拍腦袋，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吊銅錢，塞進了衙役手中：
“各位差爺辦案實在辛苦，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要不要先喝杯茶，解解渴......”
拿到錢的三位衙役頓時喜笑顏開，哪還有什麼喝茶的心思，轉身就走，前往下一戶人家繼續撈錢去了。
二樓的沈舟將下方的動靜聽的一清二楚，內心一片漠然，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當官的魚肉百姓，手底下的人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但是沈舟按捺住了內心的沖動，現在就開殺，只會連累到夫妻二人。
這些衙役對於他來說終究只是小蝦米，那位知縣大人，才是真正的大餐。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