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用午膳的時候。
五六個丫鬟們排成一排，每個人手裏頭或多或少端着吃食，一一發擺滿餐桌。
蘇蘊雪瞧着她們，有些新奇。
也不知他們上哪兒找的丫鬟，個個生得貌美如花，年紀都不大，卻個個機靈。
坐在旁邊的人突然出了聲：“看他們作甚，你不吃難不成等我喂你？”
蘇蘊雪回過頭，就見謝北晏往她飯碗裏夾了一筷子肉。
繃着臉，活像是誰欠了他的。
蘇蘊雪一早上沒吃東西，現在挨到了中午，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
只是老爺子和老夫人都在，她還得看他們的臉色。
蘇蘊雪最會看人臉色，在蘇家吃飯做事都要看蘇高遊和柳氏的臉色，早習慣了。
她微微抬眼小心覷了二老一眼，見他們已經開動，便拿起碗筷，小口小口地吃。
菜也不敢夾。
坐她另一邊的謝家養女姜宛菲發出一聲低笑。
蘇蘊雪捏緊了筷子。
“嫂嫂，往後都是自家人了，你不必這般拘謹。”
她往她碗裏夾了一筷子青菜，笑說：“嫂嫂還沒機會逛府宅罷，待用完膳，我帶你逛逛。”
她看着應當有十六，比蘇蘊雪還小上兩歲，卻這樣端莊大方，有話語權。
對面的二老垂着頭吃飯，什麼也沒說。
蘇蘊雪擠出一個笑，“好。”
她把青菜塞進嘴裏，味同嚼蠟。
碗還沒她家的碗大，沒吃幾口，一碗飯很快見底。
她手不怎麼穩地夾了菜放碗裏，多吃了幾口菜。
便悻悻要放下碗筷。
謝北晏微蹙眉頭，突然開了口：“杵那做什麼，給少夫人添飯。”
小丫鬟抖了下，忙過來往蘇蘊雪碗裏添了滿滿一碗飯。
蘇蘊雪：“……”
雖沒吃飽，可被他發現了，臉一陣火辣辣的。
她也太膽小了，連吃飯都不敢多吃。
菜不敢夾，飯不敢添。
這條蛇估摸是不大樂意見到自己妻子這樣窩囊的。
老夫人低着頭，冷哼一聲：“愛吃便吃，不吃就餓着，我們謝府雖是大富大貴人家，但沒人挑食，既來之則安之，來了就得學會接受這裏的規矩。”
蘇蘊雪被說得懵了下。
她哪裏是挑食了，這麼多山珍海味誰不愛吃？她是不敢啊。
她低頭挨訓：“孫媳明白了。”
謝北晏默不吭聲，給她夾了一筷子蟹肉。
“快吃。”
“……”
-
飯後，姜宛菲帶蘇蘊雪逛謝府。
謝北晏本想直接回屋，姜宛菲撒嬌拉上他一起。
謝府很大，都快趕上歸眠村了，三人逛了半個時辰還沒逛完。
謝北晏板着臉，要死不活的。
姜宛菲則像只小雀兒，小嘴沒停過，給她介紹府中布局，遇着了下人管事的也要給她介紹一番，儼然一副這個家女主人姿態。
在水榭上看到荷塘上秋荷盛放，少女驚喜地拽了拽身側的謝北晏。
“晏哥哥，那朵秋荷開得甚美，我想要。”
她指的那朵開在荷塘中央，離他們所在的連廊有段距離。
這個荷塘有七八個蘇家小院加起來那般大，上面還有小船，小船上坐着一位正在采摘蓮子的婦人。
謝北晏掀了掀眼皮，“想要就叫歡娘摘過來。”
他口中的歡娘應當就是船上的婦人。
姜宛菲握着他的臂晃了晃，噘嘴道：“我想要晏哥哥親自給我摘。”
蘇蘊雪眨了眨眼。
默默退到一邊。
說是養女，可看起來怎麼更像那啥，童養媳。
倘若不是自己誤吞了這條蛇的內丹，這個正妻身份應當就是她的。
還未等謝北晏說什麼，姜宛菲已是揮手叫歡娘把船開過來。
等船到了，她拉住謝北晏，“晏哥哥，我們一起去摘。”
少女一身粉衣，嬌俏動人，正與那秋荷相配。
誰也不會拒絕這一勞。
歡娘把摘到的蓮子搬到廊上，抹了把汗，“這船，估摸坐不下四個人。”
“嫂嫂就不用去了罷。”姜宛菲看向蘇蘊雪，笑盈盈道，“我與晏哥哥去去就回，便委屈嫂嫂在此等候片刻。”
蘇蘊雪正要點頭。
謝北晏出聲：“你在這裏等着，我同她去幫你摘來。”
愣了下，姜宛菲面色有些難看。
看了眼蘇蘊雪。
又晃晃他的衣袖，撒嬌：“可是晏哥哥，我想自己摘。”
謝北晏說：“你想自己摘便自己去罷，我們在此等你就是。”
他不知少女的心思。
姜宛菲紅潤潤的唇張了又張，眸中難掩失落。
只一瞬，又恢復笑容。
轉頭看向蘇蘊雪，“那嫂嫂陪我去，可好？”
蘇蘊雪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她二人上了船，由歡娘劃槳。
小船穿過荷葉間，能看到水面上天上的雲兒，和水下遊動的魚兒。
船劃到中央，姜宛菲伸手摘下那朵最美的荷花。
拿到蘇蘊雪面前，歡喜不已，“嫂嫂你看，我摘到了。”
清新脫俗，又不失驚豔。
正如少女這般。
蘇蘊雪剛要開口誇，姜宛菲莫名腳一滑，被一股不存在的力道推向池中。
秋荷從手中脫落，在天上轉了幾轉，落到水面上。
歡娘丟掉船槳，驚呼出聲：“小姐！”
水榭上的謝北晏上前一步，還沒做什麼，那邊蘇蘊雪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拽住，拉回了船上。
他鬆了口氣。
鬆完，又撇嘴。
她倒是手快，當初吃自己內丹的時候不照樣快得很。
“你沒事罷。”蘇蘊雪幫人穩住身形，關切問，“現在天兒冷，這水寒，要是落下去可不得了。”
前些日子她剛體會過，那是真真能凍死人。
姜宛菲看了她一眼。
眸中有驚訝，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裏邊兒。
蘇蘊雪仔細咂摸，心驚了瞬。
又覺得自己多想了。
她救了她，她怎麼可能非但不感謝，還恨她呢。
“多謝嫂嫂。”姜宛菲很是感激，“若沒有嫂嫂我就要掉進池子裏了，那可是要壞身子的。”
蘇蘊雪便堅信是自己看錯了。
看着落在水上的秋荷，蹲下身，挽起衣袖，幫她撈起。
遞給她，真心道：“雖落了水，好在它沒有壞掉，還是美麗如初。”
看着沾有水珠的秋荷。
姜宛菲扯了扯唇角，笑着道謝，拿回了手中。
微微收緊手指，掐出了花汁。
見她沒事，歡娘放下心來，拿起船槳重新劃，送二人回岸上。
姜宛菲受了驚，謝北晏讓她回她的惜芳閣歇息。
帶蘇蘊雪回了他住的千蘭院。
剛進屋，謝北晏便旁若無人地化作大蛇鑽入床上，打起了盹。
蘇蘊雪：“……”
他就不怕有人進來看到？
還是謝府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
她慢吞吞挪步過去。
大蛇突然睜開了眼，幽綠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