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豪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既有成交的喜悅，又帶着一分算計。
“將軍，合作愉快。”
他主動伸出手。
安德烈的大手猛力握了上來，掌心粗糙，力道驚人。
“合作愉快，我的朋友！”
“不過……”周正豪話鋒一轉，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還有個小麻煩，恐怕需要您親自出面。”
安德烈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什麼麻煩？”
“您知道，五百萬包不是小數目，要從邊境暢通無阻地運過來，並不容易。”
周正豪的語速不疾不徐，每一個字都敲在點上。
“我之前和邊境檢查站的負責人謝爾蓋通過氣。”
“但他那裏，似乎胃口很大，不太好說話。”
他點到即止。
話音未落，安德烈瞬間就懂了。
“謝爾蓋？”
他的眉頭擰成一個凶狠的疙瘩，眼神裏竄起一簇怒火。
一個邊境線上的小蒼蠅，竟然也敢在他的生意上嗡嗡叫！
這不只是要錢，這是在打他的臉！
“混賬東西！”
安德烈低聲咒罵，剛剛被方便面勾起的萬丈雄心，此刻全化作了被觸怒的殺氣。
他猛地轉身，對着剛提着錢箱回來的參謀官一聲咆哮。
“給我接通謝爾蓋的電話！”
參謀官被這聲吼嚇得一哆嗦，手裏的錢箱險些脫手。
他不敢耽擱，立刻沖到角落的軍用電話旁，瘋狂搖動手柄。
很快，電話接通。
參謀官把話筒恭敬地遞了過來。
安德烈一把奪過，對着話筒就噴射出雷霆般的怒火。
“謝爾蓋！你那個位置是不是坐得不耐煩了？！”
電話那頭的人顯然被吼懵了，聲音帶着明顯的顫抖。
“將軍……是我，請問有什麼吩咐？”
“吩咐？”
安德烈發出一聲飽含殺意的冷笑。
“我問你，是不是有一批來自龍國的貨，被你扣在邊境了？”
謝爾蓋的心髒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他做夢也想不到，那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龍國商人，竟然能把電話直接打到安德烈將軍的辦公室！
他這是想敲詐一頭羊，結果一棍子捅在了史前巨獸的鼻子上！
“將軍，這是個誤會，天大的誤會……”
“我不管你他媽的是不是誤會！”
安德烈粗暴地打斷他。
“聽清楚了，謝爾蓋。”
“那批貨，是我的！”
“現在，立刻，馬上！給我調撥一列軍用專列，把所有的貨，一包不落地給我運到白石城！”
安德烈的嗓音壓低，字字句句都透着刺骨的寒意。
“如果明天天亮，我看不見我的貨……”
“你就自己扒了皮，去西伯利亞給我挖土豆吧！”
說完，他“砰”的一聲，將話筒狠狠砸回電話機上。
巨大的撞擊聲讓整個房間陷入死寂。
參謀官站在一旁，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
周正豪則安然地端起桌上的熱茶，輕輕吹散氤氳的熱氣，仿佛剛才那場風暴與他毫無關系。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安德烈漲紅的臉，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事情，成了。
另一頭，謝爾蓋恐怕已經魂飛魄散，此刻正跪在地上聯系自己，態度會比孫子還恭順。
果然，發泄完怒火的安德烈，心情肉眼可見地舒暢起來。
他再看向周正豪的眼神，已經不只是欣賞，而是帶上了幾分倚重。
這個龍國人，不僅能搞來神物，還能成爲他整頓內部的絕佳利器！
“周，我的朋友！”
安德烈重新掛上笑容，親熱地拍着周正豪的肩膀。
“希望這只是我們偉大合作的開端。”
“只要你能把方便面源源不斷地運來，我向你保證，在白石城這片土地上，沒人再敢動你一根汗毛！”
“當然。”
周正豪笑着點頭。
他要的，就是這句話。
“爲了慶祝，我準備了一個小小的聯歡會。”安德烈神秘地眨了眨眼，
“跟我來，帶你去見見你真正的客戶們。”
一輛軍用吉普在雪地飛馳，停在郊外一棟燈火通明的莊園前。
門一開，混合着烤肉、伏特加與柴火的滾滾熱浪撲面而來。
大廳裏，幾十名身穿軍裝的軍官正圍着長桌激烈地爭論着什麼，肩上的軍銜熠熠生輝。
他們，正是白石城周邊各大軍事單位的頭領。
而他們爭論的核心，正是周正豪的方便面。
“將軍說了，一線部隊優先！我們團必須分到五千箱！”
“放屁！我們營啃了一個冬天的凍面包，理應多分！”
當安德烈摟着周正豪的肩膀走進來時，所有的爭吵聲瞬間消失。
幾十道灼熱、好奇、混雜着貪婪的目光，齊刷刷地釘在了周正豪這個陌生的東方面孔上。
“來來來，各位，安靜！”
安德烈得意地高舉起周正豪的手。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能讓我們過上好日子的財神爺，周先生！”
大廳裏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口哨聲。
那些軍官們看着周正豪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尊行走的金佛。
安德烈湊到周正豪耳邊，用一種男人都懂的語氣低語。
“看到吧台那些姑娘了嗎？全都是最頂級的，挑一個，今晚她是你的。”
周正豪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地掙開他的手臂，獨自走向吧台。
他剛坐下，一個穿着黑色連衣裙的女人便端着兩杯酒走了過來。
她身段婀娜，金發碧眼，五官確實精致，但眼神裏卻帶着一種審視的意味。
“周先生，我叫娜塔莉婭。”她遞過一杯伏特加，聲音清冷，“將軍讓我來陪您。”
周正豪接過酒杯，卻沒有喝，只是放在鼻尖輕輕一嗅。
辛辣的酒氣中，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極淡的植物鹼味道。
是某種強力安眠藥物。
周正豪心中了然。
這是安德烈的試探。
想看看自己是沉溺美色的蠢貨，還是一個值得在未來進行更深度合作的、清醒的夥伴。
“娜塔莉婭？”周正豪玩味地念着這個名字，目光直視她的眼睛，“很美的名字。”
他將酒杯輕輕推了回去。
“可惜，我不習慣在談正事的時候喝酒。”
“而且，我更不習慣，和帶着任務來接近我的人喝酒。”
娜塔莉婭的臉色微微一變，眼中的鎮定出現了一絲裂痕。
周正豪靠在吧台上，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
“回去告訴將軍。”
“我的誠意，是五百萬包方便面，和未來數之不盡的財富。”
“我的底線，是不喜歡任何試探。”
“如果他想合作，就拿出真正的誠意。如果他只想找個玩物，那他可能找錯了人。”
說完，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
“時間不早了，我該去休息了。我的火車，可還等着我呢。”
他故意加重了“我的火車”這幾個字。
娜塔莉婭的瞳孔驟然一縮。
周正豪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吧台，在侍者的帶領下走向客房。
他知道，這場心理博弈，自己贏了。
安德烈會收到他的信息，並且會因此更加看重他。
深夜。
周正豪根本沒有睡。
他反鎖房門，靜靜地坐在窗邊，聽着遠處的火車鳴笛。
他在等。
當時鍾指向約定的凌晨三點，他打開窗戶，一條早就準備好的繩索被他熟練地固定好。
他如同一只狸貓，悄無聲息地順着繩索滑下三樓，消失在莊園外的茫茫夜色中。
不遠處的秘密鐵軌上，一列軍用火車如同一頭鋼鐵巨獸，靜靜蟄伏。
十幾節車廂，大多覆蓋着僞裝用的木材。
唯有中間那幾節平板車廂上，十個被厚重帆布包裹的龐然大物，猙獰地顯露出履帶和炮管的輪廓。
T-80主戰坦克！
周正豪壓下心頭的狂跳，快步登上守衛車廂。
一聲悠長的汽笛劃破雪夜的寧靜。
火車緩緩開動，車輪碾過鐵軌的“哐當”聲，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交響樂。
回家的路，就在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