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清晨，青藤中學的天空像是被墨汁泡過，鉛灰色的雲團低低地壓在教學樓頂，連風都帶着一股黏膩的溼氣，吹在臉上，涼得滲骨。林曉背着書包走進教室時，褲腳已經沾了一層細密的水珠 —— 從家到學校的路上，雨還沒下，可空氣裏的溼度已經濃到能擰出水來，路邊的樟樹葉子垂着，葉尖掛着的水珠遲遲不落，像是被什麼東西定住了。
教室的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玻璃上蒙着一層白霧，用手擦掉，能看到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暗。陳雨坐在第一排，正用紙巾反復擦着課桌，桌面已經擦得發亮，她卻還在擦，像是在擦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今天會下雨，” 陳雨看到林曉，聲音壓得很低，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下雨天，別靠近樓梯，尤其是東側的。”
林曉心裏一動 —— 陳雨怎麼知道雨天樓梯有危險？是之前有人在雨天消失過，還是她聽說了什麼？“爲什麼不能靠近東側樓梯？” 林曉追問。
陳雨的手頓了一下，紙巾被她攥得發皺：“我去年在雨天見過，有個學生走東側樓梯，沒再下來過。班主任說他‘轉學’了，可我看到…… 看到樓梯扶手在‘動’。” 她說 “動” 的時候，眼睛瞪得很大，像是又看到了當時的場景，嘴唇發白，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林曉沒再追問，她知道陳雨是真的怕了。回到座位，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桌洞 —— 陳默給的平安符、陳曦的粉色鋼筆、李萌的半張學生證都在，還有那本記滿線索的錯題本。她把校規手冊拿出來，想確認一下有沒有關於 “雨天樓梯” 的規則，翻到 “走廊與樓梯篇”，裏面只有 “禁止在樓梯間追逐打鬧”“上下樓梯靠右行” 兩條，沒有任何關於雨天的提示。
可她總覺得不安。昨天陳默說 “規則縫隙” 在舊教學樓，今天的雨天，會不會讓 “它” 的力量變強，新增更危險的規則？
上午的課，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雲團像是要壓到教學樓的窗戶上。第二節數學課，突然響起一聲炸雷，震得教室的玻璃都在顫，緊接着，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噼裏啪啦” 地打在玻璃上，像是有人在用石子砸窗，聲音密集得讓人心裏發慌。
“叮鈴鈴 ——” 下課鈴響時，雨已經下得很大了，操場上積起了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像是一面巨大的鏡子。林曉剛想拿出錯題本記錄 “雨天異常”，手指碰到校規手冊時，突然感覺到一陣冰涼 —— 手冊的封面像是浸了水，摸上去溼滑滑的。
她趕緊翻開手冊，翻到 “走廊與樓梯篇”，心髒瞬間沉了下去。
兩條舊規則下面，多了一行新的字跡 —— 是用黑色墨水寫的，字跡比之前的更扭曲，像是在雨水中泡過，筆畫邊緣暈開，透着一股詭異的黑色，上面寫着：“雨天禁止走東側樓梯。”
又是新增的規則！林曉的手指開始發抖，這本手冊像是有生命，總能在最危險的時候，用最冰冷的字跡，寫下讓人窒息的警告。她想起陳雨說的 “去年雨天有學生消失”，想起張大爺之前的 “西邊走廊愛留客”，想起食堂裏勾魂的面條 ——“它” 總是用這種方式，一步步收緊規則的網，把他們困在裏面。
她趕緊把手冊合上，放進桌洞，剛想去找陳默，告訴他新增的規則，就看到教室門口沖進來一個男生 —— 是高二的劉宇，林曉之前在食堂見過他，他總是幫生病的同學帶飯，性格很開朗。此刻他渾身都溼透了，頭發滴着水，手裏攥着一個藥盒，臉色焦急，像是有急事。
“請問高一（3）班的林曉在嗎？” 劉宇喘着氣，目光掃過教室，看到林曉時，眼睛亮了一下，“陳默學長讓我給你帶個話，他在舊教學樓等你，說‘雨天的東側樓梯要格外小心，別讓任何人靠近’。”
林曉心裏一緊 —— 陳默也知道雨天東側樓梯危險，還特意讓劉宇來提醒她。“謝謝你，” 林曉接過劉宇遞來的紙條，上面是陳默熟悉的潦草字跡：“雨天東側樓梯有‘它’的力量，別靠近，等雨停了再去舊教學樓。”
“對了，” 劉宇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我還要去高三（2）班給李姐送藥，她昨天發燒了，藥落在宿舍了。我先走了，雨太大，你們也別出門。” 說完，他轉身就往教室外跑，腳步匆忙，像是怕耽誤了送藥。
“等等！” 林曉突然想起新增的規則，趕緊追出去，“別走東側樓梯！校規新增了規則，雨天禁止走東側樓梯，會有危險！”
可劉宇已經跑遠了，走廊裏只有他的腳步聲和雨聲混在一起，他回頭喊了一句：“沒事，我知道近路，東側樓梯快，不會有事的！” 聲音越來越遠，最後被雨聲淹沒。
林曉的心髒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劉宇不信規則，可她見過蘇曉雅、趙磊、王浩的消失，知道 “違反規則” 的後果有多可怕。她趕緊拿出手機，想給陳默打電話，讓他攔住劉宇，可手機屏幕卻突然黑了 —— 沒有信號，連緊急通話都撥不出去，像是被什麼東西屏蔽了。
“別追了，沒用的。” 陳雨不知何時也追了出來，臉色蒼白，“去年那個學生，也是這樣，別人怎麼勸都不聽，非要走東側樓梯，結果……” 她沒說完，只是搖了搖頭，眼神裏滿是恐懼。
林曉沒聽，她拔腿就往東側樓梯的方向跑。雨水從走廊的窗戶飄進來，打溼了她的校服，冰涼的雨水貼在皮膚上，讓她打了個寒顫。走廊裏的聲控燈因爲她的腳步聲亮了起來，燈光忽明忽暗，在地面投下晃動的影子，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跟着她。
跑到東側樓梯口時，林曉看到了劉宇的背影 —— 他正踏上東側樓梯的第一級台階，手裏還攥着那個藥盒，腳步很快，像是想趕緊送完藥回來。
“劉宇，別上去！” 林曉大喊，聲音因爲着急而沙啞，“會消失的！真的會消失的！”
劉宇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學妹，你太緊張了，只是走個樓梯而已，哪有那麼多危險？我走了很多次了，沒事的。” 說完，他轉身，抬起腳，就要踏上第二級台階。
就在他的腳剛碰到第二級台階的瞬間，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
樓梯上的雨水突然停止了流淌，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凝結在台階上，形成一層薄薄的黑色水膜，泛着詭異的光。劉宇的鞋底剛碰到水膜，就像是被粘住了一樣，動彈不得。他愣了一下，用力想把腳拔出來，可水膜像是有吸力，把他的腳牢牢地粘在台階上。
“怎麼回事？” 劉宇的臉色變了，聲音裏帶着一絲恐慌，“我的腳…… 拔不出來了！”
林曉趕緊跑過去，想拉他一把，可剛靠近樓梯口，就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寒氣撲面而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阻止她靠近。她看到劉宇腳下的黑色水膜開始往上蔓延，順着他的褲腳，一點點往上爬，水膜所過之處，他的褲子瞬間變得僵硬，像是被凍住了。
“救我！林曉，救我！” 劉宇伸出手，想抓住林曉，眼裏滿是恐懼，手裏的藥盒掉在地上，藥撒了一地，和雨水混在一起，變成了黑色的液體。
林曉想伸手，可身體卻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按住了，動彈不得。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黑色水膜繼續往上爬，爬到劉宇的膝蓋，爬到他的腰，爬到他的胸口 —— 劉宇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像是蘇曉雅消失時那樣，可這次不是化作白霧，而是被黑色水膜一點點 “吸” 進樓梯扶手。
樓梯扶手是鐵制的，平時是暗紅色的鏽跡，此刻卻變得漆黑，像是被墨汁染過。劉宇的身體碰到扶手的瞬間，扶手表面開始 “蠕動”，像是有生命一樣，張開一個黑色的 “洞”，把劉宇的身體一點點吸進去。劉宇的慘叫聲越來越小，最後只剩下一只手露在外面，手指還在微微顫動，像是在求救，然後也被扶手吸了進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曉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她捂住嘴，不敢哭出聲，身體因爲恐懼而劇烈發抖。雨水還在往下砸，可樓梯上的黑色水膜已經消失了，只剩下溼漉漉的台階，像是剛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
可當她看向樓梯扶手時，心髒又猛地一縮 ——
扶手表面，浮現出一張臉。
是劉宇的臉。他的眼睛睜得很大，滿是痛苦和恐懼，嘴唇張着，像是在喊 “救命”，臉的輪廓很模糊，像是隔着一層水膜，隨着雨水的沖刷，臉的顏色越來越深，最後變成了黑色，和趙磊語文書上的指印、錯題本上的抓痕顏色一模一樣。
“劉宇……” 林曉的聲音發顫，她伸出手，想觸摸扶手，可剛碰到，就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冰涼，像是摸到了冰塊，扶手表面的臉也跟着扭曲了一下，像是在痛苦地掙扎。
就在這時，走廊裏傳來 “嗒嗒” 的腳步聲 —— 是張大爺，他手裏拿着那把舊拖把，拖把杆上還滴着水，看到林曉時，他的臉色變了，快步走過來，把她拉到身後，用拖把擋住樓梯口。
“別看，” 張大爺的聲音沙啞，帶着一絲急切，“趕緊走，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它’還在盯着你。”
林曉被張大爺拉着，一步步遠離東側樓梯口，她回頭看了一眼，扶手表面的臉已經消失了，只剩下漆黑的鏽跡，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可她知道，劉宇消失了，和蘇曉雅、趙磊、王浩一樣，被困在了 “規則縫隙” 裏，而她，只能看着，卻無能爲力。
回到教室，林曉渾身都在發抖，校服溼透了，冷得她牙齒打顫。陳雨遞來一條幹毛巾，小聲說：“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會這樣，去年那個學生，也是這樣消失的，扶手也浮現了他的臉，後來…… 後來臉就不見了，像是被扶手‘吸收’了。”
林曉接過毛巾，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和淚水，心裏滿是愧疚 —— 如果她能早點追上劉宇，如果她能把規則的危險說得更清楚，如果手機有信號能聯系到陳默，劉宇是不是就不會消失了？
“別自責，” 陳雨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不是你的錯，是‘它’的錯，是規則的錯。我們能做的，只有活下去，找到真相，才能救他們。”
林曉點點頭，她想起陳默的紙條，想起舊教學樓裏的線索，想起陳曦的日記本 —— 只有找到真相，才能打破規則，才能救回劉宇，救回所有消失的學生。
下午兩點，雨還沒停，反而下得更大了。林曉拿出錯題本，在最新的一頁上，慢慢寫下：
“周五上午，天降暴雨，校規手冊‘走廊與樓梯篇’新增規則：‘雨天禁止走東側樓梯’（黑色墨水，字跡扭曲，邊緣暈開，似雨水浸泡，爲‘它’幹預痕跡）。高二劉宇（幫同學送藥）不信規則，堅持走東側樓梯，目睹其消失全過程：1. 踏上第二級台階時，雨水凝結爲黑色水膜，粘住其腳；2. 水膜向上蔓延，使其身體透明並被‘吸’向樓梯扶手；3. 扶手變漆黑，出現‘洞’狀結構，將劉宇完全吸入，僅餘一手掙扎後消失；4. 劉宇消失後，扶手表面浮現其痛苦人臉（模糊，泛黑，與黑色粉末同源），後隨雨水沖刷扭曲消失。
關鍵細節：1. 劉宇送藥的高三李姐（疑似生病，藥盒落地後藥物與雨水混合成黑色液體）；2. 張大爺及時出現，用拖把阻擋林曉靠近，稱‘它’仍在盯着，未解釋更多；3. 陳雨透露去年雨天有同類消失案例（扶手浮現人臉後被吸收）；4. 手機信號被屏蔽，無法聯系陳默。
疑點：1. 黑色水膜與‘規則縫隙’的關聯？是否爲‘它’吸收人的媒介？2. 扶手浮現人臉的意義？是‘它’的示威還是被困學生的求救信號？3. 高三李姐的生病是否與‘它’有關？藥物變黑是否爲‘它’的影響？4. 張大爺爲何能及時出現？是否一直在監視東側樓梯？其拖把是否有特殊作用？”
寫完後，林曉把錯題本合上，放進桌洞。她看向窗外的雨，雨水還在 “噼裏啪啦” 地打在玻璃上，像是在嘲笑她的無力，又像是在爲消失的劉宇哭泣。她握緊手裏的平安符，想起陳默說的 “雨停了再去舊教學樓”—— 她會等，等雨停，等陳默，然後一起去舊教學樓，找到真相，找到救回劉宇和所有消失學生的方法。
傍晚五點，雨終於停了。天空慢慢放晴，露出一絲微弱的陽光，灑在積水上，泛着淡淡的光。林曉拿出手機，信號恢復了，她趕緊給陳默打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陳默的聲音很沙啞，像是剛哭過。
“劉宇…… 我知道了，” 陳默的聲音裏帶着愧疚，“我不該讓他去送藥，我以爲他會聽你的話，不會走東側樓梯……”
“不是你的錯，” 林曉打斷他，“是‘它’的錯，是規則的錯。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找到真相，救回他，救回所有人。”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陳默堅定的聲音：“明天早上，舊教學樓三樓，我們去找我姐姐的日記本，去找真相。無論遇到什麼危險，我們都一起面對。”
“好，” 林曉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卻帶着一絲堅定，“一起面對。”
掛了電話，林曉走到窗邊，看着雨後的校園。樟樹的葉子上還掛着水珠，紅色的繩子和木牌在微風中搖晃，像是在爲他們加油。她知道，明天的舊教學樓，會有更大的危險，可她不會退縮 —— 爲了劉宇，爲了蘇曉雅、趙磊、王浩、李萌、周婷，爲了陳默的姐姐陳曦，爲了所有消失的學生，她必須找到真相，打破規則，讓他們都能回來。
夜色漸深，書桌上的粉色鋼筆泛着淡淡的光，墨水安靜地躺在筆管裏，像是在等待明天的到來，等待着揭開 “規則縫隙” 的秘密，等待着救回那些被困的靈魂。林曉握緊鋼筆，心裏暗暗下定決心：明天，無論遇到什麼，她都要和陳默一起，找到真相，讓青藤中學的規則不再害人，讓消失的學生，都能重見天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