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指了指北城門口的一小撮人,“去那邊排隊吧,會有人領你們去城外兵營。”
連祁並沒有跟上的意思,於一便徑自走了過去,站在一群穿着破爛衣袍凍得發抖的人外圍。
她點了“是”。
大量信息涌入讓她的大腦針扎一樣痛,好幾秒眼前才恢復清明。
“恭喜宿主開啓劇本《無畏》
檢測到當前身份:男二,於一,前朝大將於青遺腹子,女主宋清晏救命恩人,愛慕者,守護者。
達成情節節點:入伍。
劇情已全部投放,請宿主努力演繹。”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
穿成贅婿文裏的墊腳石深情男二。
於一閉了閉眼,問道,“我的情感你們也能操控?”
系統的聲音依舊冰冷,寒冬臘月裏聽來涼入肺腑,“不能,您的主線任務是演繹角色,如何演繹由您決定,另外,請注意不要出現任何ooc行爲,否則系統會根據程度做出處罰。”
嗯,更完蛋了。
在不知道劇本的情況下,她還是按照劇情對宋清晏動心了。
於一估算了一下時間,距離男主出現還有一年,明年春闈之後,男主凌青雲會在殿試上取得探花之名。
老皇帝宋翊宸在鹿鳴宴上直接賜婚其與宋清晏。
來年中秋佳節定爲她二人的大婚之日。
而於一需要在這一年中拼命殺敵積攢軍功升遷,並在年末的決戰中斬獲敵軍將領首級,回京受賞,封爲驃姚將軍。
朝中並無武將新銳,於一這番得到宋翊宸重視,賜她府邸留京。
此時的他因爲早年荒淫,身體虧空,熱衷於煉丹調理身體,延年益壽。
早已重度鉛中毒。
宋清晏與她兩位皇兄的博弈也到了尾聲,兩個人一死一瘋。
與凌青雲結婚後,她直接派人殺了宋郎川,扶植小皇子宋書昀上位,垂簾聽政。
靠着凌青雲的見多識廣,以長公主府之名推行各種利國利民之舉籠絡民心。
與凌青雲誕下一子後,讓小皇帝退位讓賢,自己登基稱帝。
凌青雲並沒有入主後宮,而是作爲國師與宋清晏一齊治國理政,開創盛世。
於一呢,在男女主大婚之後,就被男主發現她對他的妻子包藏“禍心”,讓宋書昀一紙調令發配到邊疆守城去了。
到死都沒能再見心上人一眼。
終身未婚,孤獨終老。
梳理完情節,於一覺得自己腦袋疼。
合着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心動還沒理明白酸甜苦辣就已經被宣判死刑了。
命怎麼這麼苦。
城門口的守兵打開了大門,於一隨着人流前往兩城交界處的西北軍軍營。
在後勤領到了生活用品,軍服和一把兵器,擠擠挨挨的分完營帳。
十幾人一間的大帳篷,木板就地擺着,連個床腿都沒有,上面鋪了薄薄一層褥子,床尾擺着床破舊的棉被。
居住條件比她在山上當獵戶時還要簡陋。
吃了一餐粗糧飯,下午就開始訓練。
繞着校場跑圈的時候,於一更加堅定了殺敵升遷的決心。
她還在校場外圍看見了連祁。
果真如她所想,是西北軍的副將,那個被老將軍發掘,半路出家的殺神。
關雎縣裏有關西北軍的八卦消息很多,其中最有意思的便是半年前入伍的那位閻王爺副將。
坊間傳言他本是名遊俠,半年前途徑本縣,與西北軍一名小將起了沖突。
當街暴打,大獲全勝。
被圍困之後本以爲會有牢獄之災,沒成想恰好老將軍在附近的飯館吃飯。
目睹了全過程。
不僅沒有打殺連祁,反而問他想不想參軍,他可以直接給他一個軍職。
城中百姓說當日連祁只問了一句話,“殺蠻人?”
老將軍回,“殺蠻人。”
於是連祁便一路從百夫長做到了副將。
據說後來他坦白自己就是做戲給別人看,來關雎縣就爲參軍。
他以前是鏢局的鏢頭,遭蠻族殺人越貨,此番只爲報復,沒有國仇,全是家恨。
日常訓練強度並不高,不及於一自己在山上時的三分之一,她應對的很輕鬆。
很快便被百夫長發掘做了伍長。
於一話少,不喜與人交流,大家一開始看她的獨眼還有些好奇和不忿,但很快就被強橫的實力堵住了嘴。
她手底下管了五個同營帳的士兵,日常訓練都是於一率先完成,然後看着他五人不準偷懶。
拉練長跑時她總是在最外圍,其他人順排跟着。
偶爾下一些簡短的命令。
“背打直。”
“大腿發力。”
“注意呼吸。”
連着半個月下來,除了這些話,幾乎沒有別的交流。
在體會到於一訓練技巧帶來的進步後,五人中最瘦小的一個忍不住了。
“伍長,您每天早上起床做的那個叫啥呀?我能跟着您練嗎?”
他叫趙奔,父母兄長都被蠻族殺了,參軍不僅爲吃飽飯,更爲復仇。
於一每天都冷着張臉,說話也冷冰冰的,獨來獨往從沒見她跟別人結伴而行過。
天知道趙奔鼓起多大勇氣才問出這句話來。
聞言,於一有些意外,“你想練?”
趙奔猛猛點頭,“我要變強,我要殺蠻人給我家人報仇!”
於一沒有多說什麼,“想練的明早提前半個時辰起床,來校場尋我便是。”
這話也說給剩下的四人聽。
第二日,天還未明。
於一穿了衣服收拾好床鋪,走出營帳前往校場,身後窸窸窣窣的跟了一串三個人。
有一個人沒去。
她也不過問,領着人就去了。
校場邊上有一棵長得很結實的沙棗樹。
“你們現在做不了卷腹,先趴下。”於一說着率先在一塊相對平整的泥地上做了平板支撐的動作。
趙奔幾人有模有樣的學起來。
於一拿了根樹枝調整他們的動作,“撐住,實在受不了了才能趴下。”
沒多會兒幾人就開始胳膊打顫表情猙獰,好在都堅持着沒放棄。
“注意腰腹發力。”
於一舉起一塊自己找來的岩石,練着舉重,不時調整他們的動作。
小半個時辰過去後,她扔了樹枝,給大汗淋漓的幾人示範拉伸動作。
“自己做,做完就到飯點了。”
趙奔噴着白氣,看於一大步離開,背影又冷又利,並沒有因爲這一番指導對自己的管兵更熟悉一點。
早飯過後是長跑拉練,沒去開小灶的那個人叫劉文沖,姍姍來遲的他才跟上隊伍就小聲抱怨,“趙奔你咋不叫我一聲,我都沒起來床。”
趙奔愣了一下,抿唇道,“你也沒說要我叫你啊。”
劉文沖,“那你們都去了就剩我一個你就不能喊我一聲?”
“百夫長看過來了。”於一淡聲提醒。
劉文沖閉嘴了,明顯的臉色不好。
上午的訓練結束後,他攔下趙奔,哥倆好的攬住他的肩膀,“弟啊,不是哥埋怨你,咱倆都是一個村子出來的,互相照應點沒什麼不好。”
他拍拍胸脯,“當初要不是我拉你來關雎,你現在不就餓死了?”
趙奔悶頭悶腦的嗯了一聲,“知道了,我明天喊你一起。”
於一全都看在眼裏,不過她什麼也沒說,照常提前半個時辰起床加練。
劉文沖來了,哈欠連天,平板支撐堅持的時間還不如最瘦的趙奔。
小樹枝不斷的在他身上敲點,矯正動作。
看了半刻,於一扔掉樹枝,“照着我說的練,偷懶沒效果。”
她翻身上樹,勾着腿開始倒掛卷腹。
“伍長,你那是幹啥呀?俺也想練。”
於一看都沒看一眼是誰在說話,“想練照我的動作做,做不成就老實趴着。”
劉文沖看着她利落的上上下下,心癢得像貓抓一樣,急吼吼的找到另一邊的支撐。
掛上去,吭哧吭哧用力,結果腿上鬆了勁兒,撲通一下後腦勺着地摔得眼冒金星。
他呲牙咧嘴的站起來,狠狠瞪了一眼旁邊偷笑的三人,諂媚開口,“伍,伍長,你能不能教教俺啊。”
“你沒有基礎,做不好,繼續趴着。”
劉文沖一臉憋屈的趴了回去。
於一根本沒管,她滿心滿眼都是下午的射擊訓練。
她現在是獨眼,對射擊必定會有影響。
普通士兵每人發下一張三石弓,能拉開的才有資格練射擊。
一石六十斤,三石就是一百八十斤。
這並不是一個小數目,起碼對於現在這些初學的新兵蛋子來說,要好費一番力氣。
於一不知道自己臂力到什麼程度了,勾住弓弦,用力一拉。
當然是拉開了,只不過繃得很緊,顫顫巍巍好像下一秒就要斷掉。
“哎,虎犢子喲!”秦時安一巴掌呼在於一後腦勺上,“你使那麼大力幹什麼?中午幹飯吃多了?”
於一一臉懵的鬆開手,扭頭看見秦時安那張胡須茂密的大臉,“……百夫長。”
她摸着後腦勺,有些恍惚的模樣。
趙奔帶着笑意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百夫長,我們伍長意思是她力氣大呢。”
秦時安從鼻子裏呼出一道白氣,“力氣大?”
於一被拉到校場前面,秦時安向千夫長請下一張大力弓。
“這是五石,試試,能拉得開你以後就跟我練。”
修長手指搭上弓弦,長臂一伸,拉上滿弓,動作絲滑沒有絲毫滯澀。
千夫長拍拍她的肩膀,“好小子。”
於一神情平靜,看起來並不爲自己拉滿了五石弓而興奮。
她只是在心裏默默反駁。
我不是小子。
而且她現在的身體素質也比不了上輩子。
剛才那一巴掌讓她想起了她們分隊的隊長,秦時安說話語氣太像她了。
“行,以後你就跟我練,手底下那幾個人也繼續盯着,不耽誤嗷。”
於一回了隊列。
這批新兵裏能拉滿弓的有三分之二,不算少,拉不開的都被自己伍長踢了出去加練,剩下的人排成豎列輪流嚐試射擊找感覺。
於一手裏還拿着那張大力弓,秦時安也沒想着給她換回去。
輪到她時,從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搭弓,拉滿,瞄準。
被小樹枝敲了兩下調整動作,“放!”
箭矢應聲射出,帶着極強的力道破空而去,直指靶心。
然而很遺憾,箭頭穿透了草靶邊緣,箭羽振顫,卻實在離靶心有好一段距離。
“收着點力。”
秦時安遊魂一樣從她後面飄過去。
“嗯。”
右眼看不見,她只能用一個姿勢練習,不是慣用手,影響發揮。
人比較多,並不能支持單兵訓練,不過西北軍裏,集訓結束後自己加練是被允許的。
但弓箭這種戰略資源只留了一小部分供士兵使用,所以靶場裏的新兵並不多。
於一待校場人少了拿着那張特批的五石弓,瞄準草靶。
一次次調整力度,方向,尋找手感。
夕陽的餘暉伴着夥頭兵敲梆喊開飯的聲音,北地的風已漸漸有了暖意。
漸漸的,場子裏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角落的靶子前面,佇立着一個執拗的身影。
手臂已經因爲不停的拉弓而充血發脹,指尖被弓弦磨破了皮。
箭矢來來回回撿了三四趟。
望着天邊最後一抹光亮,於一抿唇,搭弓,瞄準靶心,放箭。
箭頭沒入那抹紅色,尾羽振顫。
一聲輕笑回蕩在這空無一人的角落。
。
“她瞎了一只眼,咋可能練好射箭?秦百夫長就是偏心她吧。”
於一掀簾的手頓住了。
裏面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們不知道?她進來的時候是連副將親自叫人登記的。”
“瞧她長的那小白臉樣子,就,就是力氣大了點,有什麼好得意的。”
“哎你們還真別說,她要是不瞎那只眼,不比軍妓營裏的那些強多了?”
“噫額,你好男色?”
“好男色的另有其人吧,特別關照怎麼來的大家都心裏有數啊,哈哈哈……”
於一聽出來了,有劉文沖的聲音。
她面無表情的掀簾進去,聚堆扯閒篇的士兵們看見她,紛紛對視一眼,一哄而散。
劉文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翻身縮進被子裏去了。
天氣回暖,營帳裏已經隱隱約約有酸臭味了,於一躺在硬板床上,心中滿是煩躁。
系統的播報聲響起。
“觸發支線任務:懲戒小人
聽到別人在背後說你的壞話是什麼感受?生氣?委屈?亦或是憤怒?”
“只有懦夫才會選擇忍氣吞聲,你擁有硬剛他們的資本。”
“請於十日內讓說過你壞話的人徹底閉嘴,你需要服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