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日身體虛乏,胃口全無,今日總算是緩過勁來。
午膳,她一個人獨享十二道精致美食,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不愧是皇家御廚。
嘖,不怪人人都想投胎當公主。
每天睡到自然醒,不必爲生計奔波勞碌,金山銀山還有專人打理。
更妙的是,還沒有礙眼的老公。
這日子,給她個皇帝,她都不換!
用完膳,她剛想躺一會,玉蟬腳步匆匆的進來稟報:
“公主!昭華大公主來了!車駕已到府外!”
裴雲初眉尖微不可察地一蹙。
昭華?她來幹什麼?
昭華公主乃是皇後所出的嫡長女,也是皇帝的第一個孩子,身份尊貴無比,最得皇帝寵愛。
而且她這位長姐,素來眼高於頂,對她這個養在皇後膝下的“庶出”妹妹向來不屑一顧。
今日竟親自登門?
她面上浮起得體的淺笑,起身理了理並無褶皺的裙裾:“既是長姐駕到,豈敢怠慢,隨我去迎。”
裴雲初帶着丫鬟行至府門前,只見身着絳紫色宮裝的昭華大公主,在婢女的簇擁攙扶下,儀態萬方地踏着紫檀木腳凳下了馬車。
“永安見過大皇姐。”裴雲初規規矩矩地屈膝行禮。
昭華公主傲慢的目光如同打量一件器物,在她身上逡巡片刻,才慢悠悠地抬了抬手:“起來吧,五妹妹身子剛見好,不必行此大禮。”
裴雲初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面上仍是溫順平靜:“多謝皇姐體恤。”
說罷,她微微側身,讓開道路:“皇姐請。”
“嗯。”昭華公主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微昂着頭,像只驕傲的孔雀,邁步踏入了門檻。
那姿態,不像是來做客的,倒像是來巡視領地的。
前廳。
昭華公主正漫不經心地打量着屋內的陳設。
這是她第一次踏足這位五妹的府邸。
年初,裴雲初大婚時,她因坐月子未能出席。未曾想,再次登門,五妹已‘休夫’!
她收回視線,看向安靜端坐在下首的裴雲初:
“五妹,記得我未出閣時,你在宮裏還是個老老實實的悶葫蘆,這才幾年光景,翅膀硬了?竟連‘休夫’這等驚世駭俗之舉都做得出來?嘖,真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呐!”
裴雲初緩緩抬起眼睫,那雙清亮的眸子平靜無波,嘴角噙着恰到好處的淺笑:
“皇姐說笑了,休夫實非永安所願。只是父皇常教導我們,身爲帝女,一言一行,皆爲天下表率。若懼怕流言蜚語便選擇忍氣吞聲,豈不是令父皇母後蒙羞,使我景朝皇室淪爲笑柄?”
昭華公主臉色變了變,聲音變得尖銳:“呵...看來五妹不僅是翅膀硬了,連這張嘴,都變得伶牙俐齒了!”
“只是...”她優雅的拖長語調,一字一句,吐出傷人的利刃:
“任你說的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你如今是個‘棄婦’的事實!”
裴雲初聞言,非但不惱,反而輕笑一聲:“呵!棄婦?”
她微微側首,目光精準地看向昭華公主:“皇姐若是有閒,不妨去天牢裏,對那季家子再論一論這‘棄婦’之說?”
昭華公主被她這輕描淡寫的回擊噎得一滯,臉上怒意更盛,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聲音:
“哼!伶牙俐齒!我看你休了他,這滿京城,還有誰家敢要你這位‘休夫’的公主!”
裴雲初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經心道:“這,就不勞皇姐掛心了。”
“皇姐今日來,總不會就爲了提醒我,季淮安被休棄的事實吧?”
昭華公主沒想到,曾幾何時,那個需要看她臉色的可憐蟲,變得如此鋒利!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按捺不住怒氣:“我告訴你!少仗着母後那點憐惜就肆無忌憚地行事!”
“你可知母後在宮中步履維艱?貴妃與老二母子,對儲君之位虎視眈眈!父皇春秋漸高,儲位一日不定,懸在我們頭頂的利劍便隨時可能落下!你好歹是在母後膝下被撫育成人,怎麼半分不爲四弟思量?!那忠武侯手握京畿衛戍兵權,你既嫁了他兒子,他便是四弟天然的助力!你倒好!”
她霍然起身,指着裴雲初,胸口微微起伏:
“新婚不足半載,便將事情鬧得如此不堪!生生斷了這大好助力!若將來那東宮之位真落到了老二頭上,你以爲憑你還能有立足之地嗎?!”
一番話吼完,昭華公主看向裴雲初的眼神充滿了怨恨,到底不是母後親生的,真是養了個白眼狼。
裴雲初靜靜地聽完昭華這番“肺腑之言”,眼中掠過一絲嘲諷。
她緩緩起身,儀態依舊從容,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洞悉世事的冷靜:
“皇姐慎言。”
“儲位歸屬,關乎國本。父皇乃聖明之君,太子之選,當承社稷之重,豈是區區臣子便能左右?”
“況且,四哥身爲嫡子,身份貴重,母後母族鼎盛,猶如烈火烹油。此刻,更應行端坐正,勤勉修德,而不是四處拉攏朝臣,徒惹父皇忌憚!”
從她以往看過的那些宮廷劇來看,那些汲汲營營四處收買人心的皇子,往往都沒什麼好下場。
他們自以爲聰明,殊不知,皇帝身爲一國之君,掌控朝堂,什麼事能逃脫他的法眼?
皇帝的東西,他可以主動給,但你們不能伸手奪。
虎口奪食,不過是自尋死路!
昭華公主聽完她的“歪理”冷哼一聲:“哼!說得倒輕巧!我們不爭?難道貴妃母子便會乖乖束手,等着天上掉下儲位來嗎?!”
她何嚐不知父皇忌憚母後家族曲氏,正因如此,他們更應該爭!
否則,等待他們的就是被貴妃母子打壓、清洗!
昭華公主失望的瞪了她一眼:“母後真是白養了你一場,不是親生的,終歸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你若是貪生怕死,大可以縮在這公主府裏,永遠別踏出一步!”
“哼!只當本公主今日沒來過!”
說罷,她憤怒的甩袖,寬大的袖袍帶走一片香風,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裴雲初無奈嘆氣,對着離去的背影,屈膝施禮:
“皇姐慢走。”
聞言,昭華腳步微頓,走的更快了!
這位皇姐,雖對她百般嫌棄,但是皇後對她確有撫育之恩;四皇子性情溫和,也一直將她視作親妹,多有關照。
若四皇子能承繼大統,她自然也能受益,餘生安穩的做個富貴閒散公主。
但——
儲位之爭,凶險萬分,古往今來,多少嫡子折損在“庶出”之手?
她自己也只是一個養在皇後膝下的“庶出”公主,哪有本事插手儲位?一個不小心,還有可能引火燒身。
話說回來,倘若四皇子未能上位,自己這個“四皇子黨”又如何能獨善其身呢?
看來是得爲自己想想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