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億。”
就像一柄足以將柳家這個金碧輝煌的宮殿，瞬間砸成齏粉的巨錘！
“啊——！”
最先崩潰的是柳母。
五十億！
她腦子裏嗡的一聲，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當場昏厥過去。
那些豪宅，那些珠寶，那些貴婦間的吹捧，那些她早已習以爲常的奢侈生活……
所有的一切，都在這個數字面前，化作了即將破碎的泡影。
“不！”
她發出一聲尖利的嘶吼，猛地撲向柳如煙，雙手像死死抓住女兒的胳膊。
“你聽見沒有？！五十億！！”
柳母的臉因爲極致的恐懼和憤怒而扭曲，五官都擠在了一起，顯得無比猙獰。
“你想讓我們全家都去睡大街嗎？！啊？！”
“你這個賤人！你惹出來的禍，你自己不扛，難道要我們替你扛？！”
她瘋狂地搖晃着柳如煙，那力道，仿佛要將女兒的骨頭都給搖散架。
柳如煙被她掐得生疼，手臂上傳來鑽心的痛，可這遠不及她心裏的痛。
她看着母親那張因爲貪婪而醜陋不堪的臉，感覺無比陌生。
一旁的柳子昂也徹底慌了。
他再也顧不上什麼姐弟情分，也沖了過來，臉上滿是驚恐和怨毒。
“姐！你就寫吧！”
他聲音尖銳，帶着哭腔，卻又充滿了不耐煩的催促。
“不就是一句話嗎？有那麼難嗎？！”
“你總不能爲了一個野種，把我們全家都搭進去吧！”
野種。
這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是那麼的順口，那麼的理所當然。
仿佛柳如煙肚子裏懷的，不是他的外甥，而是一個會吞噬他們家產的怪物。
柳如煙被母親死死掐着，被弟弟用最惡毒的詞匯攻擊着自己腹中的骨肉。
她的精神防線，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
她看着這幾個所謂的親人。
一個爲了錢，恨不得親手掐死她。
一個爲了錢，罵她肚子裏的孩子是野種。
還有一個，她那高高在上的父親柳建國，從頭到尾都像個縮頭烏龜一樣陷在沙發裏，連個屁都不敢放。
這就是她的家人。
這就是她不惜背叛丈夫，也要維護的家人。
多可笑啊。
“呵……”
柳如煙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破碎的、像是漏了風的輕笑。
“呵呵呵……”
她笑了。
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一萬倍，充滿了無盡的絕望、悲涼與自嘲。
她緩緩地，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了母親掐着自己的手。
柳母被她這個動作和眼神驚得下意識鬆開了手。
柳如煙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她沒有看任何人。
她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一步一步，朝着那張擺放着離婚協議的茶幾走去。
她走到了茶幾前。
那支擺在協議旁的萬寶龍鋼筆，靜靜地躺在那裏。
幾個小時前，它還是她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而現在它重如千斤。
是壓垮她所有尊嚴的最後一座大山。
她伸出手，指尖在微微顫抖。
當她的手觸碰到那冰冷的筆杆時，眼淚終於再也控制不住。
一滴。
兩滴。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她空洞的眼睛裏滾落，砸在那張雪白的紙上。
“啪嗒。”
“啪嗒。”
淚水迅速暈開了一小片水漬，模糊了上面的黑字。
她就那麼站着，哭着，像一尊悲傷的雕像。
客廳裏，柳家人看着這一幕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他們臉上沒有心疼。
只有緊張和催促。
顧辰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他緩緩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塊璀璨的百達翡麗。
“還有四分鍾。”
“寫清楚點。”
“別讓我看不懂。”
這冰冷無情的話語，成了抽在她背上最狠的一鞭。
柳如煙渾身劇烈地一顫。
她猛地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時，那雙原本水光瀲灩的杏眸裏，所有的光都熄滅了。
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和滔天的怨毒。
一行血淚，順着她蒼白的臉頰，從眼角緩緩滑落。
觸目驚心。
她終於握緊了那支筆。
在柳家所有人緊張的注視下。
在張律師震驚的目光中。
在顧辰那帶着一絲玩味和欣賞的審視裏。
她將筆尖，重重地落在了協議最後一頁的空白處。
她開始寫了。
一筆。
一劃。
寫得極其緩慢，極其用力，仿佛要將這支筆，將這張紙全都刻穿。
【本人柳如煙，自願承認……】
【……現腹中所懷胎兒……】
【……與前夫顧辰……】
寫到這裏，她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爆了，痛得她幾乎要窒息。
八年夫妻。
到頭來，只剩下“前夫”這兩個冰冷的字眼。
【……無任何血緣關系。】
當最後一個系字的最後一筆落下。
“哐當——”
那支鋼筆，終於從她耗盡了所有力氣的指尖滑落，掉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一聲清脆而又刺耳的響聲。
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她的人生，她的尊嚴，她最後的遮羞布，都在這一刻被她親手，撕得粉碎。
柳母和柳子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像虛脫了一樣，癱軟在沙發上。
保住了。
錢，保住了。
柳如煙緩緩地抬起頭。
她沒有去看她的家人。
她用一種怨毒到極致，仿佛要將人生吞活剝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顧辰。
仿佛要將他的樣子，刻進自己的骨頭裏帶進地獄裏。
然後。
她那充滿恨意的臉上，表情突然一變。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小腹，秀氣的眉毛痛苦地擰在了一起。
“啊……”
一聲痛苦的、壓抑的呻吟，從她慘白的嘴唇裏溢出。
“我的肚子……”
“好痛……”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一軟，整個人就像一朵被狂風摧殘過的殘花，無力地朝着冰冷堅硬的地上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