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依依頭戴草帽,臂上還套着藍布袖套,腳上沾着泥,顯然是從地裏一路趕來的。
她就知道!這換工八成有貓膩!
果然——是爲了給沈家人騰位置!
“廣播一直都是我家天命在播的,怎麼說換就換!”
她氣得臉都漲紅了。
陳天命緊跟在後,臉色鐵青。
進屋時他還強壓着火氣:“廖主任,這活我都幹了兩年了,你一句話就給別人?”
廖輕鬆眉頭一擰,聲音沉了下來:
“這是組織上的決定!——沖我嚷嚷什麼!”
他越說越煩。
這廣播是場部的公家差事,收音機也是公家的。
當初這活兒並不是給陳天命的,是他自己提出來要兼職幹——白天下工,晚上廣播。
場部念他識字,又想着他家日子緊,就同意讓他“帶回家聽新聞”,沒想到這夫妻倆真當成了自家傳家寶。
想到早上讓他把收音機上交時那副表情——活像誰搶了他家命根子,廖輕鬆心裏更堵。
葉依依見勢不饒,嗓門尖得能掀瓦:
“你一句‘組織決定’,就能讓我們家讓工作?哪有這樣的道理!”
其實這廣播員的活兒,一個月也就十來個工分。
但那台“上海牌”收音機擺在家裏,可比啥都風光。
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買得起收音機。
知道的,也羨慕他們家能沾上“場部的差事”。
“廖主任,你這安排——不合理!”
她這一嗓子,把屋子裏的人都嚇了一跳。
空氣一下子僵了。
廖輕鬆的臉色已經黑成鍋底。
他最要面子,最受不了當衆被人頂嘴。
陳天命看出不妙,連忙拉住葉依依的袖子:“走吧。”
“我還沒說完!”
“閉嘴!”陳天命喝道。
葉依依被他一拽,腳步還不情不願地往外挪,嘴裏還囔囔着:
“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廖輕鬆緩了緩氣,對一旁的小夥子又吩咐道:
“叫大剛,帶沈家人去領安置物資。”
*
大剛?
大牛哥!
覃七月一瞬間想起書裏這個綽號來。
她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國字臉男人就是重生女主的父親,廖輕鬆。
很快,一個高大憨厚的身影朝他們走來,笑呵呵地招呼:
“走吧,我讓我帶你們去倉庫領安置物資。”
從大隊部到倉庫,還有段距離。
廖大剛就開始介紹起農場的情況:
“東頭那地多,是種田的,西頭靠山,種甘蔗的多……”
憨厚的傻大個一路“巴拉巴拉”,語氣熱情得像迎新幹部。
覃七月根本沒在聽。
她的心思,全飄在——“尋找情敵”上。
書裏寫得明明白白,沈時年的官配女主——叫廖花花。
她還挺想看看,那原著作者給這個清冷寡淡的男人,安排的“命定女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極品人物!
畢竟,她覃七月,可不是誰都能比的。
她,一等一的大美人。
就算放在廣城,她都沒見過有誰比她更好看的。
確實是。
覃七月穿進書裏時才五歲,這十七年來天天用靈泉水泡澡——
皮膚白得發光,彈性十足,身材還凹凸分明。
真要形容,她長得就像個狐狸精。
想到書裏寫的——沈時年和廖花花伉儷情深、琴瑟和鳴、夫妻恩愛……
她胸口猛地一緊,酸意直沖喉嚨,酸得發脹,脹得發火。
雖然那都是書裏的劇情,並不是沈時年的前世,有她在,也不會是他要走的劇情。
可她就是有種莫名的錯覺——要是她那時跑路成功,沈時年會真的娶了女主。
她咬着牙,無恥道:就是她跑了,沈時年也該爲她守身如玉到死!
覃七月這個人,占有欲也強得要命。
自己用過的東西——不要了也罷,但別人要敢碰?
那她就嫌髒,嫌惡心,怎麼都接受不了。
*
不多時,從倉庫領完物資。
沈木川推着小推車,穩穩地拉着九十斤大米、十二斤白面,外加一小包鹽。
按場部規定,每人十五斤大米、兩斤白面、一包鹽。
小孩原本只算半份。
可沈家是“返鄉安置”的軍屬戶,場部破例“照顧”了一把,全員整份。
這意味着——沈家人,算是真正落地了。
大家臉上都洋溢着笑容,連小沈軒都蹦蹦跳跳,生怕人看不出他也分了一份。
“沈叔——!”
一道清甜的嗓音從後頭飄來,像糖水泡過。
奇怪的是。
沈家男人的耳朵似乎都帶自動過濾功能,仨人不約而同地——無視。
沈父和沈時年並肩低聲交談,沈沐川推着小板車壓軸在最後,正好跟覃七月並肩。
覃七月原本還好奇是誰喊的“沈叔”,剛抬了下傘,結果下一秒,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雪花膏味直沖鼻尖。
她皺了皺眉——還沒抬頭,就見一抹鵝黃色的布拉吉裙從旁邊晃過去。
女孩皮膚黝黑,扎着兩條麻花辮,白鞋蹭得幹淨亮堂。
唯一顯眼的是她手腕那只白玉鐲,玉色溫潤,鐲口卻奇怪地卡着一個小金扣。
她笑盈盈地小跑着,追上前頭的沈志國。
“沈叔——”她甜甜叫了一聲,又回頭朝沈時年含羞一笑,“沈大哥,昨晚我們見過的。”
沈家父子:“.......????”
廖花花笑容明媚,“我是廖輕鬆的女兒,廖花花,以前還跟我爸爸去過您家呢。”
沈志國對廖輕鬆並不陌生,只是他還真沒想起來有這事。
不過秉着鄉裏鄉親的客氣,他笑道:“原來是廖主任的閨女啊。你這是……”
見他目光落在她懷裏的課本上,廖花花立刻補充,語氣裏帶着小驕傲:
“我是場部的小學老師。”
沈志國爽朗一笑,語氣慈和:
“真有出息,以後我孫子就靠廖老師多多照顧嘍。”
——這話一出,覃七月突然就心裏酸不拉幾的。
她和沈時年結婚四年,沈父也就早上誇了她一句……
現在對別人倒是贊不絕口。
好氣……
*
女人一雙狐狸眼凜凜地落在那位笑得陽光的廖老師身上。
暗戳戳地把自己和廖花花做比較。
膚色沒她白,身材沒她好。
文化比她高,是老師。
家世比她好,有個大隊長爸爸。
她小保姆,沒讀過書,父親入贅的。
嗯……確實,處處都比她強。
除了漂亮。
想到這一點,覃七月的背立刻挺直,步子一邁一邁的。
昂首挺胸的,跟個鬥雞似的。
和她並肩的沈沐川嘴角微微抽搐,“.......”神經,又抽什麼風!
覃七月並不知道這個討人嫌的小叔子又在心裏暗暗罵她。
她腦子裏突然翻騰着那句“沈大哥我們昨晚見過”。
什麼叫“見過”?
多晚?
哪兒見的?
她咬了咬唇,心口那股子氣憋得發疼。
正胡思亂想時,她發現有好幾道目光在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