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那天，何意打電話吵醒了在飄窗上看書結果睡着了的趙杕杜，趙杕杜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聽見何意那邊吵得像是在菜市場，她努力分辨何意的意思，最終只是捕捉到了“學校”、“晚會”、“七點半”，這種字樣，何意撂下一句“我給你打字吧，你快起來！”就掛斷了。
像是做了一場噩夢的趙杕杜幾乎又要昏睡過去，“啪嗒”，書摔落到地上的聲音讓趙杕杜彈射起身，火速去撈，在檢查書頁沒有問題之後，才發覺脖子酸痛，她左右扭扭脖子，拿起手機看了看何意給她發送的消息。
“晚上七點半有高三生的畢業晚會，快來快來！”
趙杕杜不太想去湊熱鬧，心想晚會受衆又不是我們，幹嘛要去，人擠人的，無非就是領導發言、唱歌跳舞。她剛在對話欄裏打出“不想去”幾個字，何意的消息又發了過來：“學長學姐賣書，學校圖書館也打六折了，你快點來！”
十五分鍾後，趙杕杜出現在學校門口，和何意匯合。
何意拿着兩根烤腸，挑挑眉，遞給趙杕杜一根，像運籌帷幄的諸葛先生，搖着虛假的羽扇，笑眯眯地說：“很快嘛。”趙杕杜沒跟她客氣，接過來，問：“在哪呢？”
兩人一起往高三的教學樓走去，見樓門口擺着一排地攤，課本、練習冊、習題卷，還有小說，甚至有古早的MP3，到處都是亂糟糟的，也許是沒人打掃，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潦草的校園。
趙杕杜蹲下來，在混亂的書攤上淘着自己喜歡的東西，她身後，何意已經跟她的室友們匯合了，其中有一個室友帶着拍立得，拉着另外一個室友要求去給高三生拍照，15塊錢一張，準備大賺一筆。
“你紙帶夠了嗎？”何意問道。
“哎呀放心，我把我全部身家都帶上了。”何意的室友晃了晃背着的書包，能夠感覺到裏面沉甸甸的，“等我賺到錢請你們吃冰激凌！”那人信心滿滿地招招手，拉着另一個室友轉身離開，跟上戰場一樣。
“我也想去看看。”何意看着兩個人馬上要消失在轉彎處的背影，按捺不住內心，想去湊熱鬧，戳了戳趙杕杜的腦袋，等她點頭。
“好。”
“那我一會去書店找你。”何意知道她會換戰場繼續戰鬥，囑咐道。
“好。”趙杕杜已經挑花了眼，沒有回頭，只是一味的答應，得到意料之內的答案，何意滿意地離開。
與此同時。
“畢業快樂！”體育辦公室爆發出禮炮的聲音以及吵吵嚷嚷的恭賀聲，嚇跑了樓外樓梯上停着的麻雀。
“謝謝兄弟們，等我們回來再一起打球！”有人說，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
“回什麼來，明天就打。”葉景洲拍拍那人肩膀，說。
“行，你小子，我明天虐死你。”那人笑起來，開玩笑地拿拳頭頂了他一拳，大家都笑起來。
有人推開辦公室的門走進來，大家轉頭回去看，是一個長發女生抱着一捧向日葵花束，笑眼彎彎地走進來。
剛才和葉景洲開玩笑的男生認出來是誰，往前走了幾步， 懵懵地看向她。
“畢業快樂。”那女生輕聲說，把花束遞給男生，男生接過來，磕磕巴巴地說：“也，也祝你生日快樂。”
“誰過生日啊！”
“強哥看見姐之後腦子都不轉了吧！”
大家嘲笑着，起哄聲不絕於耳，像熱帶雨林裏的猴子開會。
在吵吵鬧鬧的起哄聲中，女生好像說了句什麼，包括在雨林中心的男生，大家都沒聽到，猴群安靜下來，看向女生，內心雀躍地默默等待着什麼，而女生不想再說第二遍了，又往前走了兩步，幾乎是貼着男生的鞋尖，站定，抬頭看他，然後墊腳吻了一下男生的臉頰。
氣氛停滯了一瞬，隨後就像是兩個猴群在打群架，幾乎要將屋頂掀翻。
有體育老師推門進來，大喝一聲：“幹什麼呢！”戰爭就此停息，只有中心的兩個人臉紅紅的，體育老師掃視一圈，心裏了然，放緩語氣後說：“行了，別激動了小夥子們，一會上操場上看晚會了。”
大家平時就和體育老師玩得很好，又都是籃球隊的，知道老師沒有惡意，確實是剛才起哄聲太大了，都順坡下驢，答應着，葉景洲招呼道：“老蔣，一會你上去唱歌不？”大家又哄笑起來，氣氛重回輕鬆。
“臭小子。”體育老師拿手指了指他，轉身關上門離開了。
年輕真好啊。體育老師退出來，搖了搖頭，暗暗感嘆。
室內的大家也打算離開了，方泳宜拉了拉葉景洲的衣服袖子，小聲說：“我想去書店。”葉景洲不解道：“去就去唄。”方泳宜一時語塞，想了想又說：“今天書店打折，我拿不了那麼多書。”
“你把我當力工啊？”葉景洲撇撇嘴，但還是跟着她一起往外走。
體育辦公室和書店都在教學樓一樓，所以轉個彎兩個人就到了書店門口，裏面人不算特別多，葉景洲不算愛看書的人，隨意地從最靠近門口的書架走過去看，方泳宜在他不遠處，眼神似有似無地往這麼瞟，然後撞到了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方泳宜連忙後退一步，小聲驚呼。
“沒事。”被撞到的人聲音弱弱的，撿起被撞掉的書，撲了撲上面的灰塵，好像皺了皺眉。葉景洲聽見這邊的聲音，走過來，“怎麼了？”他問。
“沒事，我撞到人了……”方泳宜說着，突然一頓，“趙杕杜？”
被撞到的女生抬起頭來，看向方泳宜，眼睛撲閃撲閃的，像是在措辭，最終卻什麼也沒說，扯着嘴角笑了笑，算是打招呼，隨後低下頭，看着掉到地上被蹭黑的那一塊書頁，咬咬牙，最終放入手裏拎着的購物筐裏。
“我來買吧，被我碰掉的。”方泳宜看出來她的猶豫，自覺是自己的錯，想彌補一下。
“沒事。”還是熟悉的那句話。
方泳宜還想再爭一下，被趙杕杜躲過後，沒了主意，葉景洲直接伸手從趙杕杜筐子裏把書撈出來，“我付。”說完，沒等兩人反應，轉身直接去櫃台結賬，趙杕杜想去攔，被方泳宜拽住，在方泳宜再三表示歉意之後，趙杕杜沒再客氣，道了聲謝算是領了她的好意。
這時，何意出現在書店門口，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說話的兩人，快步走了過來，攬住趙杕杜胳膊，無視方泳宜，看向趙杕杜的購物筐，親昵地說：“又買了這麼多書，看得過來嗎你？”正說着，葉景洲拿着結完賬的那本《潮騷》走了回來，遞給趙杕杜，何意看看葉景洲，又看看趙杕杜，看見趙杕杜把書拿過來道謝，問葉景洲：“你是誰？”
“葉景洲。”
誰問這個了。何意腹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