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沒散盡時，謝淺是被自己的呼嚕聲吵醒的。
他咂了咂嘴，從沈碩清的臂彎裏抬起頭，鼻尖先撞上一片溫熱的皮膚。
沈碩清還沒醒，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淺影。
謝淺打了個哈欠，正想往他頸窩裏再蹭蹭，喉嚨裏卻突然滾出一聲清晰的“嗚”。
不是平日裏那種奶氣的嗚咽，而是像模像樣、帶着音調起伏的叫聲。
謝淺猛地僵住了。
他愣愣地張了張嘴，試着再發出點聲音——“嗷？”
這次更清楚了，是標準的狐狸叫聲，帶着點疑惑的尾音，不再是之前那種含糊不清的氣音。
怎麼回事？
謝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又晃了晃尾巴。靈力修復的進度似乎又快了些，皮毛比昨天更亮，連爪子尖都透着健康的粉色。難道是……修爲恢復到一定程度，連聲音也跟着變了？
他興奮地在床墊上轉了個圈，蓬鬆的紅毛掃過沈碩清的臉頰。
沈碩清被這陣癢意弄醒，睜開眼就看見那團毛球正對着空氣“嗷嗚”叫，像是在跟誰吵架。
“餓了？”他揉了揉謝淺的腦袋，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
謝淺立刻停下叫罵，眼巴巴地看着他，喉嚨裏發出討好的呼嚕聲。現在不是試嗓子的時候，等他的珍寶出門了，自己就可以找機會再試一試了有、。
沈碩清今天要去鄰市開個會，吃完早餐就急匆匆地走了。臨走前，他照例揉了揉謝淺的腦袋：“在家乖乖的，別搗亂。”
“知道啦！”謝淺下意識地想應一聲，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嗷嗚”。
沈碩清沒聽出異常，轉身關了門。
門“咔嗒”一聲合上的瞬間，謝淺立刻從地毯上彈了起來。
他跑到客廳中央，深吸一口氣，試着張開嘴：“你好？”
清亮的少年音在空曠的客廳裏響起，帶着點沒睡醒的軟糯，雖然還有些生澀，卻字正腔圓，清清楚楚。
謝淺驚呆了。
他會說話了！他真的會說話了！
不是青丘的狐語，而是這個世界的人類語言！
巨大的驚喜像炸開的煙花，讓他忍不住在客廳裏狂奔起來，從沙發跳到茶幾，又從茶幾蹦到地毯上，火紅的身影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道殘影。
“我會說話啦！”
“沈碩清是大笨蛋！”
“鱈魚最好吃！”
他一邊跑一邊喊，清脆的聲音撞在落地窗上，又彈回來，像串歡快的銀鈴。跑累了，他就趴在地毯上，對着空氣自言自語，一會兒模仿沈碩清的冷臉說“髒東西”，一會兒捏着嗓子學張叔的語氣說“慢點吃”，玩得不亦樂乎。
玩着玩着，肚子餓了。
謝淺摸了摸癟下去的肚皮，想起昨天沒吃完的鱈魚幹，可廚房的櫃子太高，他夠不着。以前還能等沈碩清或者張叔回來喂，可現在他會說話了，會說話了還需要等人喂嗎？
當然不！
謝淺的目光落在了茶幾上的座機上。
他以前見過沈碩清用這個東西，按幾個數字，就能跟千裏之外的人說話。橘貓說過，這個叫電話，能用來訂好吃的。
“對！訂吃的！”謝淺興奮地跳上茶幾，爪子踩在冰涼的按鍵上。
他記得沈碩清訂外賣時撥過的號碼，好像是三個數字？謝淺歪着頭想了想，憑着模糊的記憶，用爪子按下了“114”。
電話很快被接通了，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您好，請問需要什麼幫助？”
謝淺嚇了一跳，差點從茶幾上摔下去。他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個小大人：“你好，我要訂……訂鱈魚！還有草莓蛋糕！要最大的那種！”
“請問您需要哪家餐廳的呢？”客服耐心地問。
“就是……就是最好吃的那家！”謝淺也說不上來名字，只能含糊地強調，“要快點送來！送到……送到沈碩清家！”
客服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笑着應道：“好的，請提供一下具體地址。”
謝淺報出地址時，尾巴得意地晃個不停。他可是偷偷記過門口的門牌的！
掛了電話，謝淺覺得還不夠。光是吃的怎麼行？他可是青丘最俊的狐狸，就算現在是小身板，也得有漂亮的衣服穿！
他想起以前在青丘，姐姐們總喜歡用花瓣和絲綢給自己做小裙子，跑起來的時候裙擺飛揚，好看極了。這個世界肯定也有好看的小裙子！
謝淺眼珠一轉，又撥通了那個電話。
“您好，我還要訂……訂漂亮的小裙裙！”他努力回憶着電視裏看到的款式，“要紅色的！上面有亮晶晶的！還要帶花邊的！”
客服這次是真的愣住了，沉默了幾秒才問：“請問您是想訂兒童服裝嗎？我們這裏主要提供餐飲和生活服務……”
“不是兒童！是給……給小狐狸穿的！”謝淺急了，“就很小很小的那種！你幫我找能做的地方！錢不是問題！”
他記得沈碩清的錢包裏有很多卡，應該很有錢。
客服大概是第一次接到這樣的訂單，猶豫了半天，還是記下了要求，說會幫忙聯系寵物服飾定制店。
掛了電話，謝淺心滿意足地跳下茶幾，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等鱈魚和小裙子到了，看沈碩清還敢不敢叫他“髒東西”！
他跑到窗邊，蹲在窗台上等。陽光曬得皮毛暖洋洋的，靈力在體內緩緩流淌，連空氣都變得甜甜的。
沒過多久，門鈴響了。
謝淺興奮地跑到門口，用爪子扒着門：“來啦來啦！”
張叔從廚房走出來，笑着搖了搖頭：“這小家夥，還知道是送東西的。”
張叔打開門，果然是外賣員，手裏提着一大袋吃的。除了鱈魚和草莓蛋糕，還有好幾樣謝淺沒點但看起來就很好吃的點心。
“先生您好，這是您訂的餐，另外商家說第一次下單，送了些小點心。”外賣員笑着把袋子遞過來。
“謝謝。”張叔接過袋子，有些疑惑，沈總沒說今天要訂外賣啊。
謝淺跟着張叔跑進廚房，看着他把鱈魚和蛋糕擺在盤子裏，眼睛亮得像兩顆星星。
“小家夥，今天有口福了。”張叔把盤子放在地上，剛要轉身，就聽見身後傳來清脆的少年音：“謝謝張叔！”
張叔猛地僵住了，緩緩轉過身，難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紅毛球：“誰……誰在說話？”
謝淺正叼着一塊鱈魚，聞言抬起頭，歪了歪腦袋：“是我呀，張叔。”
張叔：“……”
他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一把，確定不是在做夢。地上那只狐狸……真的說話了？
“你……你會說話？”張叔的聲音都在發抖。
“嗯！我今天剛學會的！”謝淺得意地晃了晃尾巴，把嘴裏的鱈魚咽下去，“是不是很厲害？”
張叔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他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會說話的狐狸！這要是說出去，怕是沒人會信。
“別……別告訴別人。”張叔定了定神，壓低聲音叮囑道，“尤其是沈總，他要是知道了……”
他也不知道沈總會怎麼樣，但總覺得這事太離奇了。
謝淺點點頭：“我知道！這是我們的秘密！”
他才不會告訴沈碩清呢，萬一那個大笨蛋嫉妒他會說話，不給鱈魚吃了怎麼辦？
謝淺開開心心地吃起了鱈魚和草莓蛋糕，張叔卻魂不守舍地在旁邊看着，時不時地揉揉眼睛，像是還沒接受這個事實。
下午的時候，寵物服飾店的人送來了小裙子。
是條鮮紅色的公主裙，上面縫着亮晶晶的水鑽，裙擺還有三層蕾絲花邊，確實像謝淺要求的那樣，漂亮極了。
謝淺興奮地讓張叔幫他穿上。裙子有點大，但系上腰帶後剛剛好。他跑到鏡子前，看着裏面穿着紅裙子的小狐狸，尾巴得意地翹得老高。
“真好看！”他轉了個圈，裙擺飛揚起來，像朵盛開的花。
張叔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又覺得有點神奇。這會說話的狐狸，還挺臭美的。
就在謝淺對着鏡子臭美的時候，門開了。
沈碩清回來了。
他一進門就看到了那個穿着紅裙子、在客廳裏轉圈的紅毛球，眉頭瞬間皺了起來：“這是什麼？”
謝淺嚇得趕緊停下，下意識地想躲起來，卻又想起自己現在會說話了，腰杆頓時挺直了：“這是我的小裙裙！好看嗎？”
清亮的少年音在客廳裏響起，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沈碩清的腳步頓住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小狐狸，又看了看旁邊一臉尷尬的張叔：“誰在說話？”
“是我呀！”謝淺仰着頭，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沈碩清，我會說話啦！”
沈碩清：“……”
他沉默了幾秒，走到沙發旁坐下，揉了揉發緊的額角，像是在消化這個驚人的事實。他不是沒見過稀奇事，但會說話的狐狸……還是第一次見。
“你……”沈碩清張了張嘴，想問什麼，卻又覺得千頭萬緒。
謝淺卻沒給他思考的時間，跑到他腳邊，抬起頭問：“我的鱈魚好吃嗎？還有草莓蛋糕，是不是很甜？”
沈碩清這才注意到茶幾上的空盤子，還有旁邊那個明顯是新送來的蛋糕盒。
“這些東西是誰給你買的？”他的聲音有些發沉。
“我自己訂的呀！”謝淺得意地說，“我用電話訂的，很厲害吧？”
“你自己訂的？”沈碩清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怎麼會用電話？還知道訂這些東西？”
“我看你用過呀。”謝淺歪了歪頭，理所當然地說，“而且我會說話了呀，當然就能訂東西了。”
沈碩清看着他這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一時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驚訝。
“還有這個裙子，也是我訂的！”謝淺轉了個圈，展示着身上的紅裙子，“好看嗎？他們說這是最新款的！”
沈碩清看着那條花裏胡哨的紅裙子，又看了看謝淺身上那身被裙子遮住的漂亮紅毛，眉頭皺得更緊了：“誰讓你訂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
“我喜歡呀！”謝淺不滿地鼓起腮幫子，“你總是叫我髒東西，我穿漂亮點，你就不會叫了吧？”
沈碩清：“……”
他看着那雙寫滿期待的眼睛，心裏的火氣莫名地消了大半。他確實總叫它“髒東西”，沒想到這小東西還記在心上了。
“以後不準亂訂東西。”沈碩清的語氣緩和了些，“想吃什麼，想穿什麼，跟我說。”
“真的？”謝淺眼睛一亮，“那我明天想吃烤雞！還要更大的草莓蛋糕！”
“……可以。”沈碩清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算是明白了，這會說話的狐狸，比以前更難對付了。
謝淺開心地撲過去，用腦袋蹭着沈碩清的褲腿，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呼嚕聲。會說話就是好！不僅能訂好吃的，還能讓這個大笨蛋答應自己的要求！
沈碩清低頭看着腳邊這團毛茸茸的小東西，穿着那條滑稽的紅裙子，尾巴歡快地搖着，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他伸出手，揉了揉它的腦袋，指尖觸到柔軟的皮毛和裙子上的蕾絲花邊，感覺有些奇妙。
也許，狐狸本來就是會說話的，這沒什麼大不了，而且淺淺會說話，也不是什麼壞事。
至少，以後不用再猜它到底想要什麼了。
謝淺在沈碩清的腳邊蹭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什麼，抬起頭問：“沈碩清，我的名字叫謝淺，我不叫髒東西，你以後不能叫我髒東西哦，我不喜歡，我可是大美狐。”
沈碩清看着他那雙期待的眼睛，疑惑的開口：“謝淺？”
“誰給你取的名字？”
“狐本來就叫謝淺啊，爲什麼要別人取名字？”
沈碩清看着他理直氣壯的樣子，突然覺得緣分是種很奇妙的東西，淺淺是他昨天晚上突然想到的名字，覺得挺適合這只紅毛狐狸的。
而今天這只狐狸就會說話，還告訴自己他叫謝淺。
“謝淺？”沈碩清念了一遍，覺得還挺好聽的
“你可以叫我淺淺，或者小九哦，狐只給你叫小九”
小九是自己的乳名，只有母親和姐姐們可以叫，但是沈碩清對自己這麼好，又給自己恢復靈氣又給自己買好東西吃還是狐的珍寶，當然也可以叫嘞
謝淺開心地在客廳裏跑了起來，穿着那條漂亮的紅裙子，像團流動的火焰。清脆的笑聲在客廳裏回蕩，帶着滿滿的喜悅。
沈碩清坐在沙發上，看着他歡快的身影，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彎。
夕陽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給客廳鍍上了層溫暖的金光。穿着紅裙子的小狐狸在陽光裏奔跑，冷峻的男人坐在沙發上含笑看着，畫面溫馨得像一幅畫。
謝淺跑累了，回到沈碩清身邊，蜷在他的手邊，很快就睡着了。睡着的時候，他還穿着那條漂亮的紅裙子，尾巴輕輕搭在沈碩清的手上
沈碩清低頭看着他熟睡的樣子，伸出手，輕輕拂過他身上的蕾絲花邊，動作溫柔得不像他。
他想，以後的日子，大概會很熱鬧吧。
不過，這樣也挺好。
這個家，或許會因爲這只會說話的小狐狸，變得越來越有煙火氣了。而他自己，也因爲這個突然闖入的小家夥，開始有了越來越多以前從未有過的情緒。
沈碩清抬起頭看着客廳裏站着的張叔，他是照顧自己長大的老人了，對沈家很是忠心，或許接下來的話自己不該說，但是爲了小狐狸的安全他還是開口說道：“張叔，小狐狸會說法這件事，不該有第三個人知道”
“我知道的少爺”，看着盡量委婉的對着自己說話的少爺，張叔心裏有些感慨，又有些欣慰，少爺長大了，有了自己所珍視的東西了
夜色漸濃，臥室裏一片安靜。謝淺蜷縮在沈碩清的懷裏，睡得很沉，嘴角還帶着淺淺的笑意，像是在做什麼美夢。
沈碩清低頭看着他，眼底的冰冷徹底融化，漾開一片溫柔的漣漪。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謝淺的背，像是在安撫一個孩子。
“晚安，淺淺。”
窗外的月光溫柔地灑進來，照亮了相擁而眠的一人一狐。會說話的小狐狸在夢裏吃到了最大的草莓蛋糕，穿着漂亮的紅裙子，在青丘的草原上奔跑，身後跟着那個叫他名字的人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