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剛漫過寫字樓的玻璃幕牆，沈碩清的手機就響了。屏幕上跳動着“林子軒”三個字，他皺了皺眉，還是接了起來。
“碩清，晚上出來喝酒啊？”電話那頭傳來林子軒吊兒郎當的聲音，背景裏還夾雜着杯盤碰撞的脆響，“老地方，就我們幾個，沒外人。”
沈碩清揉了揉眉心，剛想拒絕，就聽見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那團紅毛球踮着腳尖溜進來，穿着他下午剛買的酒紅色天鵝絨小裙子，裙擺掃過地板，像團流動的火焰。
“沈碩清，你在跟誰說話呀？”謝淺跳到辦公桌旁的椅子上，歪着腦袋看他，尾巴尖輕輕勾着桌腿。
電話那頭的林子軒耳朵尖，立刻捕捉到這清脆的少年音：“哎？你那兒有小孩？不對啊，你不是最討厭吵鬧的嗎？”
沈碩清沒理會他的調侃，對着電話淡淡道：“不去，家裏有事。”
“別啊！”林子軒立刻叫起來，“就喝幾杯，慶祝我拿下城東的項目！你要是不來，就是不給我面子啊！”
沈碩清正想掛電話，手腕突然被毛茸茸的東西纏住了。謝淺用爪子扒着他的手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尾巴搖得像朵花：“沈碩清，我們要出去嗎？去哪裏呀？帶我一起好不好？”
他從早上就聽見張叔說晚上有朋友要和沈碩清聚會，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了。
這個世界的“聚會”是什麼樣子的？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比青丘的祭祀節還熱鬧嗎？
“不行，”沈碩清拍開他的爪子，“那地方不適合你。”
“爲什麼不適合呀？”謝淺立刻換上委屈的表情，耳朵耷拉下來，眼睛裏迅速蒙上一層水汽，“我會很乖的，不搗亂，就看看行不行？你看我今天穿了新裙子，好不好看？”
他原地轉了個圈，天鵝絨裙擺飛揚起來，銀線花紋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像只精心打扮過的小孔雀。
“以美誘人，以軟磨人”，三姐姐說，對付心腸軟的人類，撒嬌賣萌加亮家底，百試百靈。
沈碩清看着他這副樣子，拒絕的話卡在了喉嚨裏。這小東西像是知道自己吃軟不吃硬，每次都用這招對付他，偏偏他還每次都中招。
電話那頭的林子軒還在嚷嚷：“哎？到底啥情況啊？那小孩是誰啊？你家親戚？”
沈碩清深吸一口氣，對着電話道：“地址發我。”
“得嘞！”林子軒立刻喜笑顏開，“我就知道你夠意思！”
掛了電話，謝淺立刻歡呼一聲，撲到沈碩清懷裏，用腦袋蹭着他的下巴：“沈碩清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沈碩清捏了捏他的耳朵，語氣帶着點警告：“去了不準亂跑，不準亂吃東西，更不準說話”
“知道啦知道啦！”謝淺不耐煩地打斷他，在他懷裏扭來扭去，“我都聽你的，保證乖乖的！”
看着他這副急不可耐的樣子，沈碩清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帶着一只穿裙子的狐狸去參加朋友聚會。
林子軒訂的地方是家私密性極好的清吧，燈光昏暗，音樂慵懶，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酒香和果味。沈碩清一進門，就看見林子軒帶着幾個朋友坐在靠窗的卡座裏。
“這兒呢！”林子軒揮了揮手，等看清沈碩清懷裏的東西，眼睛都直了，“我去……這是啥？狐狸？還穿裙子？”
其他幾個人也看了過來，眼神裏滿是驚訝和好奇。誰不知道沈碩清有潔癖，最討厭帶毛的東西，現在居然抱着一只穿得花裏胡哨的狐狸？
謝淺被這麼多雙眼睛盯着，有點緊張，往沈碩清懷裏縮了縮，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別嚇到它。”沈碩清皺了皺眉，抱着謝淺在卡座裏坐下，“我撿的，叫謝淺。”
“謝淺？這名字還挺好聽。”林子軒嘖嘖稱奇，剛想伸手摸摸，就被謝淺齜牙唬住了，“嘿，還挺凶。”
“它認生。”沈碩清淡淡道，把菜單推給他，“點酒吧。”
林子軒也沒再逗謝淺，低頭研究起菜單。很快，五顏六色的雞尾酒被端了上來，擺在桌上像一排精致的藝術品——有的泛着珍珠母貝的光澤，有的冒着細碎的氣泡，還有的漂浮着鮮豔的水果片，看起來漂亮極了。
謝淺的眼睛瞬間亮了。
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水！比青丘的彩虹泉還要絢麗！而且聞起來香香的，有草莓味、橙子味，還有點淡淡的花香，勾得他肚子裏的饞蟲都爬出來了。
“沈碩清，那是什麼呀？”他用爪子指着那杯粉嫩嫩的雞尾酒，眼睛裏寫滿了渴望，“看起來好好喝～”
“酒，小孩子不能喝。”沈碩清捏了捏他的耳朵，拿起自己那杯琥珀色的威士忌，輕輕抿了一口。
“我不是小孩子！”謝淺不滿地鼓起腮幫子，尾巴尖輕輕掃着沈碩清的手腕，“我想嚐嚐～就一小口，好不好嘛？”
他又開始撒嬌，聲音甜得發膩，眼睛溼漉漉地看着沈碩清，像只討食的小奶貓。
沈碩清被他纏得沒辦法，又看那杯粉色的雞尾酒度數不高，想着就一小口應該沒事，便妥協了：“就一口，不準多喝。”
“好耶！”謝淺立刻興奮地直起身子。
沈碩清拿起那杯名爲“天使之吻”的雞尾酒，小心地遞到他嘴邊。謝淺迫不及待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冰涼的液體帶着濃鬱的草莓味在舌尖化開，還夾雜着點奶香和酒香，甜絲絲的，比草莓蛋糕還要好喝！
“還要！”他立刻把腦袋往前湊，想再喝一口。
“說了就一口。”沈碩清把酒杯移開，板起臉。
謝淺不滿地哼唧了兩聲，卻也知道見好就收。他舔了舔嘴角的酒漬，縮回到沈碩清懷裏，眼睛卻還直勾勾地盯着那杯粉色的雞尾酒，尾巴尖在身後不安分地晃動着。
“碩清，你一個人抱着狐狸在那裏嘰嘰歪歪啥呢？不會是還沒有喝就醉了吧，快來和哥們兒喝兩杯，我可是從林哲手下搶下了個大單子”
“就來”
低頭摸了摸狐狸耳朵，沈碩清沒再理他，轉身和林子軒他們聊起了生意上的事。話題從城東的項目聊到最新的投資風向，偶爾也插科打諢，說些朋友間的玩笑話。
謝淺一開始還乖乖地聽着，可漸漸地，眼皮就開始打架了。那杯雞尾酒裏的酒精雖然含量不高，對他這狐狸的小身板來說，卻還是有點後勁。他覺得腦袋暈乎乎的，像踩在棉花上，沈碩清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忽遠忽近，像隔着層水。
謝淺感覺自己有些難受，但是還是記得沈碩清說過讓自己不要在外說話的事情
湊近沈碩清才開口說道：“沈碩清……”
他迷迷糊糊地蹭了蹭沈碩清的胸口，聲音軟得像沒骨頭，“我有點暈……”
沈碩清低頭，就看見懷裏的小東西眼睛半睜半閉，臉頰泛着不正常的紅暈，連耳朵尖都紅透了，像只熟透的小蘋果。
“醉了？”他皺了皺眉，伸手摸了摸謝淺的額頭，溫度有點燙。
“沒有……”謝淺搖了搖頭，卻搖得更暈了，索性把臉埋進沈碩清的頸窩，不動了，“就是有點困……”
看着他這副蔫蔫的樣子，沈碩清也沒了喝酒的興致。他跟林子軒打了聲招呼，抱着謝淺起身告辭。
“這就走了？”林子軒有點驚訝，“不多待會兒？”
“它不舒服。”沈碩清的語氣帶着點不易察覺的急切，“下次再聚。”
林子軒看着他懷裏狐狸蔫搭搭的樣子，也沒在挽留，只是開口讓他小心點。
車裏開了暖氣，謝淺靠在沈碩清的懷裏，呼吸漸漸變得均勻。酒精讓他渾身發熱，他不安分地蹭了蹭，把腦袋埋得更深，像只尋求庇護的小獸。
沈碩清低頭看着他泛紅的小臉，心裏有點後悔。早知道就不該帶它來這種地方，更不該讓它沾酒。
回到家，沈碩清把謝淺抱進臥室，想把他放在床上，懷裏的小東西卻突然醒了。
“唔……”謝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神渙散，看着沈碩清的臉，傻笑起來，“沈碩清……你怎麼有兩個腦袋呀……”
沈碩清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醉了，謝淺。”
“我沒醉！”謝淺立刻反駁，聲音卻軟得沒力氣，他伸出爪子，想摸摸沈碩清的臉，卻差點打到自己，“我是小九……謝淺……不是謝淺……”
“你要喊小九，你從來沒有喊過狐小九”
沈碩清聽着他嘟嘟囔囔的話，有些無奈的摸了摸狐狸腦袋
謝淺看他不叫自己的名字卻是有些着急，掙扎着急切的說道：“喊嘛，喊嘛，喊小九，好久沒人喊小九了”
“小九”
低沉又溫柔的聲音在謝淺耳邊響起的時候，謝淺感覺自己像是飄在雲朵上，整個狐軟的不可思議
“小九”沈碩清又喚了一遍，聲音放得很柔。
“嗯～”謝淺開心地應了一聲，往他懷裏鑽得更深，用臉頰蹭着他的頸窩，像只撒嬌的小貓，“沈碩清……你身上好香啊……像青丘的雲芝草……”
“青丘？那是什麼地方？”沈碩清追問，心跳莫名快了幾拍。
“是我的家呀……”謝淺的聲音越來越低，帶着濃濃的困意，“有好多好多桃花……還有姐姐們……她們說……撒嬌就能得到想要的……”
他的聲音漸漸模糊，最後化作一聲滿足的喟嘆，沉沉睡了過去。
沈碩清抱着他，站在臥室中央，久久沒有動。
青丘……姐姐們……謝淺……
這些陌生的詞匯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裏激起一圈圈漣漪。他一直知道這只狐狸不簡單，卻沒想到，它的來歷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神秘。
青丘，怎麼聽起來這麼像電視劇和小說裏出現的地方。
沈碩清低頭看着懷裏熟睡的小東西。他的眉頭舒展開，嘴角還帶着淺淺的笑意，像是在做什麼美夢。酒精讓他的臉頰泛着紅暈，連呼吸都帶着淡淡的草莓酒香，甜得發膩。
這個叫謝淺的小狐狸，到底是誰？
他從哪裏來？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又爲什麼會說那些奇怪的話？
無數個疑問在沈碩清的腦海裏盤旋，可看着謝淺熟睡的小臉，那些疑問又漸漸被一種復雜的情緒取代。
不管它是誰，不管它來自哪裏，現在，它是他的謝淺，是那個會穿着紅裙子撒嬌、會偷偷訂蛋糕、會因爲一杯雞尾酒就醉得說出真名的小狐狸。
這就夠了。
沈碩清輕輕把謝淺放在床上，給他蓋好被子。他沒有離開，而是坐在床邊，看着懷裏熟睡的小東西，看了很久很久。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落在謝淺的臉上，給他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銀輝。他的睫毛很長，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淺淺。”沈碩清低聲念着這個名字，指尖輕輕拂過他泛紅的臉頰，
謝淺在睡夢中咂了咂嘴，像是聽到了他的話，往他的方向蹭了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沈碩清看着他這副樣子，心裏有再多的疑惑也被溫柔取代。
也許，他永遠不會知道青丘在哪裏，不會知道她的姐姐們是誰，但這又有什麼關系呢？
他只知道，這個叫謝淺的小狐狸，現在在他身邊，依賴着他，信任着他，會因爲他的一句話而開心，會因爲一杯酒而醉倒在他懷裏。
這就夠了。
夜深了，臥室裏一片安靜。沈碩清躺在謝淺身邊，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睡着。他能清晰地聞到身邊那股淡淡的草莓酒香，能感覺到那團溫暖的小身子時不時地蹭過來，像只尋求溫暖的小貓。
他伸出手，輕輕把他抱進懷裏。
謝淺在睡夢中舒服地哼唧了一聲，往他懷裏鑽得更深，尾巴不自覺地纏上了他的手腕。
沈碩清低頭看着懷裏熟睡的小臉，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彎。
不管你是誰，不管你來自哪裏，以後，有我在。
窗外的月光溫柔地灑進來，照亮了相擁而眠的一人一狐。
酒精讓謝淺睡得格外安穩，他在夢裏回到了青丘，桃花漫天飛舞，他穿着漂亮的紅裙子，在花叢中奔跑，身後跟着那個叫他“小九”的人類。
夜晚的流星劃過天際，這一晚或許有人在夢中許下許願，從今夜起，兩個異世的靈魂，再一次共振。
夜色漸濃，臥室裏的呼吸聲漸漸交織在一起，溫柔得像一首未完的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