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靈被少年司燼帶回了洞府。
她傷的很重,靈力近乎幹涸見底。
自然而然,也陷入了昏迷。
她久違的做了夢。
夢見她確認司燼死訊,帶着他碎裂本命玉牌回司家的那日。
司燼好友重傷昏迷,她是一人背着亡夫本命佩劍烈火劍回去的。
出發的時候,是天黑。
到司家,天剛蒙蒙亮,她披着一身晨霧和露水,敲響了司家大門。
她將屬於亡夫的本命佩劍和本命玉牌放上桌,像是在說今日天氣是好是壞一般,公布了他的死訊。
所有人得知他死訊的第一時間,都是不可置信。
緊接着有人接受不了,昏迷過去。
有人嘔出一口鮮血,傷到了心。
還有人,則是嗚咽哭了起來。
她被包圍在其中,看着衆人不一的反應,不明白他們爲什麼會這樣。
人已經死了。
傷心也好,難以接受也好,難道可以改變已定的事實嗎?
她面無表情杵在人群中,終於被有心之人發現她的毫無反應。
司家老太太怒不可遏,上去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司燼的庶妹將她推了一個趔趄。
甚至就連平日裏最跟司燼不對付的繼母,都扯着她的衣裳和頭發,問她當時在哪兒,爲什麼她沒跟着去死,爲什麼她好像死了丈夫的人不是她一般。
放在平常,江靈絕不可能站着任由那些人欺負。
可那天她卻詭異一一受着,切實承受那些皮肉之痛。
一直到滿身是抓痕,頂着巴掌印離開司家,她都不覺得憤怒。
或者準確點來說。
她開始感受不到任何情緒了。
外面下了很大的雪,淋在她身上,她對冷感知的不確切。
歸家上榻,被子明明暖了起來,她也感知不到任何暖意。
那之後,一直到司燼葬禮當日。
她都沒出過門。
從前很放在心上的修煉,她直接停了。
像具屍體躺在榻上,什麼都不想做。
她好友陶桃得知此事,擔憂趕到,問她是不是太難過了?
江靈搖頭,說沒有。
陶桃看着江靈眼神空洞的模樣,擦了擦眼淚:
“你騙人,那你爲什麼連門都不出了?”
“連最愛的修煉也不去了,這根本不像你。”
江靈眼珠子動了動,說因爲很累。
“出門要先下榻,要穿衣裳,要穿羅襪,要穿鞋,要背劍。”
“去修煉的路上,有時候還要避着風,有時候還要遮着雨,有時候還要對擋路的修士說,借過,借過。”
陶桃沒能說動江靈。
直至司燼死訊被帶回的第三日,葬禮開始,她才終於出了門。
很怪異。
在此之前她連呼吸都覺得累。
可一牽扯到和司燼相關的事,她便突然有了力氣去做。
葬禮並不美滿的結束,她又帶着一身傷和髒污回了洞府。
不過這次,她將亡夫的本命劍烈火劍搶了回來,塞在她冰魄劍的寬大劍鞘內,和她的劍緊密貼合在一起。
不知道和它有沒有關系,但總歸江靈總算變得正常,生活重新步入正軌,會按時吃飯,按時修煉,按時睡覺。
哪怕,壓根睡不着。
江靈的夢境場景,這時又開始跳躍。
到了那晚她被亡夫從背後抱住,得知他沒去投胎,變成鬼回來找她的那幕。
她時隔三個月再次見到他,心情沒太大波瀾,可心髒那股存在很久的潮溼感,就那麼散了。
翌日起榻,因爲他不肯現身,她看不見他,甚至以爲她是出現了幻覺。
之前完全可以接受他身死,消失不見的那顆心。
驟然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血液,變得僵硬,變得難以再次跳動。
直至。
得知他還在,他沒有走。
於是那日開始,她第一次知曉。
哦。
原來,她從來沒接受過他的身死。
也絕不要。
再看見第二次。
.......
司燼還在棲魂珠內沒有出來。
可能因爲江靈改變了他過去的一環,沒有讓他靈根留下致命的損傷。
以至於未來的他跟着發生變化,之前還有不少透明,以及有皸裂裂痕的肌膚,狀態變好不少。
這個過程,還需要他沉睡着消化。
江靈蘇醒後,當然也就沒看見他。
只是看見眼下青黑明顯,眼眶紅紅的少年司燼。
“靈靈,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哪兒還疼的厲害,可渴了可餓了?”
江靈被他扶着坐起來,背靠軟枕上。
修士身體恢復速度極快,少年司燼怕她出事,還特意回正在冷戰的司家一趟,拉下面子要了不少好丹藥。
是以這會兒江靈恢復的很不錯。
已經恢復了六七分,完全可以下榻走路。
江靈看着還好端端,一根頭發都沒少的少年司燼,搖了搖頭:“我一切都還好。”
只要不死,再重的傷,也沒什麼。
少年司燼眼淚止不住開始往外溢,心疼說什麼叫還好?
“昨晚的傷你知道有多駭人嗎?就算未來的我死了,現在的我也根本不可能死,我若死了,何來未來的我?”
他沒忘昨日江靈昏迷之前說的話。
也總算知曉,爲何未來的他明明也來到了五年前,卻始終不現身。
說什麼有特殊的原因。
實則,根本是已經死了。
人都死了,怎麼現身?
少年司燼說完,擦了把眼淚,聲音帶上很明顯的鼻音,悶悶和江靈說:“下次真的不要在這樣了,你提前和我說,我好好護住自己就行,你害怕我再次身死,我何嚐不害怕你出事呢?”
江靈沒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只是說她餓了也渴了。
“我想吃你親手做的飯菜。”
少年司燼擦了擦眼淚,說沒問題,他一早就備好了。
江靈昨日消耗太大,的確很餓很渴。
兩人份的飯菜,她一人吃的幹幹淨淨。
少年司燼收拾好碗筷,又一勺勺給她喂起湯藥,問起未來的他的事情。
“既然未來的我死了,靈靈你和我和離了嗎?”
五年後,江靈不過十八歲。
據她和司燼所說,他們成婚不過一年。
這種情況,江靈一腳踹開他這個死人,再找新人,毫無問題。
江靈咽下湯藥,被迫吃下司燼接着塞過來緩解苦味的蜜餞,搖了搖頭。
說他變成鬼回來糾纏她了。
少年司燼眸色黯淡了些:“只是因爲這個嗎?”
江靈咀嚼罷蜜餞下肚,唇齒間是很濃鬱的甜味。
“不是。”
“那還有什麼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