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
今天才第一天,就有人下毒手了?
顧玖抬眼看向言冰,目露疑惑。
“嗯,姑娘,那人往我們保溼中的小麥加了鹽巴、黃泥,還有一些山間的草籽,按姑娘的吩咐,他們放第二個麥槽時,就摁下來了。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呢?”
“就一個人嗎?”
“三個,我們抓到了三個。”
顧玖看向白芷,眉頭輕揚,腦子裏瞬間閃現了一個計劃,嘴角微微上翹,說道:“今晚的罪行,讓他們三個籤字畫押。然後給他們每人3銀子,讓他們回去給主顧說:已經全部放完了。如果他們不照辦,就拿這畫押書,把他們扭送官府!”
“姑娘,你知道他們背後的人是誰?”麥冬疑惑地問。
“放他們回去報信,不就知道幕後黑手是誰了嗎?”顧玖難得好心情解釋了一句。
其實,是誰在搗亂,她心底已然有數,恐怕八九不離十,這幕後主顧就是張管事吧!
白天看他那一副不情願配合的嘴臉,眉眼間閃過的陰狠,她便猜測這張管事肯定有後招等着她呢!
還有上次劉掌櫃說的丟失釀酒秘方一事,也得好好查一下!
“姑娘,信!”蒼術人還沒有進來,就聽到她踩着雪花的腳步聲。
只見蒼術掀開簾子,將信從懷裏掏出來,顧玖也着急得立刻上前走了幾步,趕緊接過來。
“姑娘,大少爺的信!”
着急心切的顧玖,都沒有注意到蒼術說這句話時眉間閃過的一抹春情。
顧玖拆開信從第一個字開始看起,自從恢復記憶以後,這古代的繁體字,古文,對她而言,不算什麼天書了!
畢竟她最開始識字,是三哥手把手教的,作爲京城精才卓絕的麒麟才子,三哥可是用足了耐心給她教了整整三年呢。
作爲家中唯一的女孩子,大哥閒暇時,也會教她下棋、行軍布陣,對史學的自我見解,朝堂上的瞬息萬變,大哥覺得她才三歲,什麼都不懂,所以給她也講了不少。
她這嫡親的二哥,除了教她騎馬,練劍,就是帶她掏鳥窩、上樹、射箭了。其餘什麼真才實學都沒有給她教過。
不對,扮豬吃老虎,就是二哥給她教的!
顧墨書的信,寫得極短,但是該講的全都講過了。祖父還有十天才能到甘縣,大哥他已經向朝廷請旨了,約莫有個二十天,大哥就得奔赴西域領軍作戰!
“白芷,你去一趟表姑娘那裏,看一下,她那裏的遺孀安撫的怎麼樣?言冰,你去一趟林掌櫃那裏,看一下那邊遺孀怎麼樣?玉竹,你……”
說到這裏,顧玖停頓了一下,看向一臉目光熠熠的玉竹,才笑着繼續,“你同蒼術一起,去一趟楊大哥那裏,看看退伍老兵那邊怎麼樣?需要人手幫助不?至於農戶那邊,我明早親自去一趟!”
“是,姑娘。”
安排完這些以後,顧玖才抬腳帶着麥冬,一起去林柔惠的房間。
“二嫂,你在裏面嗎?”走在房間門口,顧玖躊躇了一會,才開口問道。
“姑姑,景冉,娘親都在。”裏面傳來景冉甜甜糯糯的聲音,顧玖感覺自己心都快化了。
“看姑姑可愛不?……”顧玖推開門,朝着景冉做了一個鬼臉。
“哈哈哈哈……”
小孩子的歡樂就是如此簡單,只是一個小小的鬼臉,就逗得景冉捧腹大笑,小腳丫在床上蹬個不停。
“姑姑,給姑姑吃!”顧景冉手裏拿着的糯米糕,伸得高高的,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有1.5厘米長的睫毛,看起來更顯漂亮的一張臉蛋,就那麼甜甜地朝着她喊着。
顧玖嘴角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旁邊,以前只是覺得顧景冉只是小墨辭的侄兒,對她而言,就是一個可愛到爆的兩歲小孩子。
恢復記憶的她,才明白:自己錯過了多少跟景冉一起玩樂的日子,這個全世界最帥氣,最可愛的小豆丁是她的親侄兒呀!
“小豆丁,姑姑抱!”九歲身量的顧玖抱着兩歲將近30斤的小豆丁,竟然穩穩當當的。
“小妹,你……”
林柔惠聽到這個曾經聽過的名字,眼中好奇驟顯。
“二嫂,怎麼了?”顧玖咬了一口,小豆丁給她喂的糕點,嘴裏含糊不清的問道。
“沒事。”林柔惠看着這姑侄倆,你喂我嚐、互相挨着鼻子哈哈大笑,這一幕和諧歡樂的畫面,到嘴邊的話,就咽下去了。
小豆丁這個名字,除了景冉剛剛生下來的時候,小妹每天都會叫很多遍,後來,竟然過完滿月酒後,一直到現在,這個名字都沒有再出現過。
今夜,驟然出現,她還有些詫異。
“小妹,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看着小妹眼底下的淤青,林柔惠才開口問道。
“二嫂,我明天想去莊戶那裏看一下,你要一起跟着去嗎?”二嫂的聲音傳來,顧玖才想起她來的目的。
“我……還是不去了吧!”林柔惠有些拘謹的低着頭,唯唯諾諾,有些微顫的說完這句話。
“二嫂,你別怕!之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總是呆在家裏也不好,景冉也才兩歲,以後總歸是要出去的!”
顧玖一看林柔惠這低眉順眼的模樣,就知道她對於出門這事,心有餘悸,總害怕會發生什麼事。
第一次出門,她碰上了潘五舉,引來了無賴般的堵門迎娶;
第二次就只是在家門口,她就弄丟了景冉,痛不欲生。景冉若是有個什麼意外,二嫂一準會隨景冉而去。
所以,最近她一直乖乖呆在家裏,每天就房間、廚房、院子,三點一線,哪裏都不再去,安分守己,乖乖的,不給她添一丟丟的麻煩。
……
可是她的初衷不是讓二嫂越來越內向,不跟任何人打交道,每天就宅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越來越懦弱。
恢復記憶的她,才明白二嫂爲何是如今這個性子,爲什麼燦如星辰的二哥會娶二嫂這樣性格的女子爲妻!
原來二嫂自幼在家中就是不受寵的嫡女,一直飛揚跋扈的,有時候比她還潑辣呢!可是,就在二嫂嫁給二哥的第二年,她的親生弟弟因爲她曾經年少輕狂的時候,得罪的一個鄉紳,給綁架折磨死了,聽說死相慘不忍睹。
所以,從那以後,二嫂就成如今這樣了。
“小妹,我還是……”
“二嫂,就這麼說定了,我們明天一起去,帶着景冉!”
“帶着景冉!”
“對,景冉也去,小豆丁也去。”
“哦,小豆丁要出去玩嘍!”
……
她說一句,小豆丁就學一句,吐字不清的小豆丁,給人感覺糯糯的,好想啃一口呀!
顧玖張嘴輕咬了小豆丁一口,引得小豆丁在床上咯咯笑,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身子還扭轉個不停。
顧玖一直陪小豆丁玩了很久,直到他睡着了,才回到自己房裏。
對着銅鏡,解開自己的總角時,言冰、白芷、玉竹、蒼術一起進來了。
“這麼快?怎麼一起回來了?”顧玖轉過身子,背對着銅鏡,看向她們四人問道。
“姑娘,一切都好!”
“姑娘,那個什麼,寒公子,他都安排妥當了!”
“對呀,姑娘。辰王安排得很妥當,楊大叔說,目前很滿意,挑不出什麼問題。”
除了言冰沒有說話,其餘三個都回答了她的問題。
寒公子,辰王?
怪不得下午一起吃飯,她感覺辰王眼圈有點犯青,原來他都幫自己搞定了!
“那好,你們都下去,早點休息吧!我這裏不用人伺候了。”
同樣累了一天的顧玖,一沾床就睡着了。
現代的時候,每天晚上跟個夜貓子一樣,睡不着,凌晨一兩點才休息。穿書到古代以後,竟然晚上八點多就睡着了,還早上九十點才醒,賴床的日子,她都感覺自己腦袋瓜子沒有以前那麼聰明了!
鄉間小道,因爲下過雪的緣故,所以馬車有點左扭右轉,一路上不是那麼平坦,磕磕絆絆,她的屁股,沒有幾兩肉的屁股被顛來倒去的……
馬車中的三人,除了一路上哈哈大笑、興奮不已,對什麼都很好奇的景冉,她跟二嫂兩個瘦人,骨頭架都快散了!
直看到牛張村的石匾時,顧玖才手扶額頭,在絕望中看到了希望,腳都被顛麻的顧玖,等到馬車到了,都沒有辦法自己下馬車,還是白芷將她抱下來的!
剛下車的顧玖就聽到前面一陣陣的吵鬧聲,不解地看向前方,開口問道:“前面怎麼回事?我們去看看!”
“春丫,你就把房子給二嬸吧!你奶奶去世前可是說了的,這房子連同這地都是給老二的!”
“春丫丫頭,你聽話哦,帶着你弟弟去地裏那間房子住,二叔會經常去看你的,你需要什麼,二叔每個月都給你送!”
……
“這李大壯這兩夫婦,真不是人!他娘才剛過世,屍首還在屋裏躺着呢,他就開始合計要將這兩姐妹趕出去了!”
“就是,這劉菜花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她婆婆在的時候,每天打過來罵過去的,經常給端的飯,連豬食都不如!這李婆子都病了三個月了,也沒見她來看一次!”
“唉,還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呢,這李婆子沒生病之前,都沒人伺候,要不是春丫這丫頭,每天給她端屎端尿,她早就三個月前就餓死了吧!”
……
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聲音,清清楚楚的落在顧玖和林柔惠的耳中,今日出門,她只帶了白芷和言冰兩人,府中的小廝也多帶了幾個。
顧玖看着跪在地上,面痩飢黃的丫頭,她嘴唇幹澀,臉蛋被凍得皴裂,耳朵都被凍爛了,顫顫巍巍地在地上跪着,膝蓋處滲出的血跡都沾到了土上,腳上的一雙漏出五個趾頭的單鞋……身上沒有一處不在彰顯着她的可憐。
她旁邊跪着的小男孩,跟景冉差不多大小,看起來比那丫頭只好上那麼一點點,膝蓋處沒有跪出血跡,一雙棉靴也僅僅只是破了兩處洞,但是孩子還是被凍得臉色發青、鼻頭發腫,渾身顫顫巍巍的,打哆嗦……
“白芷,去買雙那兩個孩子穿的棉靴、衣服,再買些治凍瘡的藥!”
看着兩個孩子的悲慘處境,顧玖壓低聲音給白芷吩咐道。
“李大壯,你別不要臉!你這麼大一人,坑人家兩兄妹,你算人嗎!”人群中,終於七嘴八舌的人中,有一個爲正義出聲的了。
“劉麻子!你少管閒事!老子自家的事,還輪不到你來說!”
“你以爲我想管呀!李大壯,你娘才剛剛咽氣,人還在裏面躺着呢,你就這麼逼人家的親孫子親孫女,就不怕你娘晚上來找你!”
聽到這話的李大壯,明顯害怕得縮了一下脖子,硬着頭皮繼續說道:“我哪裏逼他們了?我就是想要回我的東西!”
“你的東西,你的什麼東西!這地、這房子都是屬於春丫和她弟弟的,跟你有什麼關系!這十裏八鄉,誰不知道,你是李大嬸撿來的孩子,跟李家可是沒有半毛錢關系!”
“張大嘴,你少摻合!怎麼沒關系了,就憑我姓李,我娘養了我三十年,我入的是李家的家祠,怎麼就沒關系了!”
旁邊有個頂着格子狀頭巾的老婦人,咳嗽了兩聲,一臉痛恨道:“爲什麼會讓你入家祠,你心裏沒數嗎?老婆子我都想打死你這個不是人的東西!”
“就是,李大壯,你爲了進家慈,可是把你的養父都逼死了,你怎麼還不消停!”
“你胡說什麼?誰逼死爹了?哪有兒子逼死爹的?這可是大不孝,要是大壯真的逼死了公爹,那衙門怎麼不抓大壯呢?你們怎麼胡說八道?”
劉菜花頂着一頭的婦人發髻,臉上擦着的劣質水粉,活脫脫把自己的臉化成了猴屁股。用得什麼頭油的味道,大冬天的一說話,嗆人的味道直鑽入鼻中,引得周圍人連連打了幾個噴嚏。
“劉菜花,你真不害臊,這話都能說得出口,要不是李老爹死的時候留下的話,你男人怎麼可能還在這裏,早就在衙門吃牢飯了!”打抱不平的人很多,但是都只是嘴上功夫,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上手去幫忙。
“張翠萍,你再胡說,我撕爛你的嘴!”劉菜花用食指指着這個叫張翠萍的婦人,嘴裏罵罵咧咧的。
“劉菜花,你能幹得出來,我怎麼就說不得……”
“你再說,你還沒完沒了了……”
張翠萍的話還沒有說完,劉菜花就兩只手撓上去了,兩個婦人一人抓對方一把頭發,揪着對方的衣領,開始打了起來。
旁邊站着的人,顯然對這種場景司空見慣,竟沒有一個人上前去拉一把。
“沒事吧?”顧玖扶起跪在地上的小丫頭,林柔惠也急忙扶起那個小男孩。
看着丫頭一臉倔強的跪着,不願意起身,顧玖只得再說道:“你的孝心,奶奶肯定能感受到的。只是你再跪下去,這雙腿就留不住了!”
“乖,帶着弟弟,進去換件衣服,穿暖和一點,什麼事情,都沒有你的命重要!”
許是顧玖的聲音有安撫人的能力,亦或者顧玖的眼神能夠蠱惑人,總之,在她的勸說下,小姑娘終於被攙扶了起來。
“二嫂,麻煩你幫她們兄妹倆換上衣服和鞋,再給她們點吃的。”
“小妹,你放心。”林柔惠點點頭,就在顧玖的叮囑聲中,抱着小男孩,白芷扶着小丫頭,四個人朝屋裏走去。
從顧玖出來,就啞口無聲的衆人,一直到春丫和她弟弟進了屋子,看熱鬧的衆人才有了反應。
“你是哪裏冒出來的丫頭?管到老子頭上了?”
“姑娘,看你穿戴不菲,是哪家的千金,怎麼來我們這窮鄉僻壤地呢?”
“你讓那個婦人把春丫她們帶哪裏去了,別是丹麥,孩子的吧!”
……
一群人七嘴八舌,嘰嘰喳喳的話,顧玖一句話都不想聽。
只是低頭安撫着景冉,從懷裏掏出一小塊糕點,喂到小豆丁嘴裏。
“你個丫頭片子,老子問你話呢,你敢……”李大壯一看對面這小丫頭不理他,直接大步走上前,嘴裏罵罵咧咧的,就想一個過肩摔,讓那丫頭瞧瞧他的本事!
只是他距離顧玖還有一米遠,伸在半空的手就被言冰抓住了,直接抬腿一腳,李大壯就被踢出了十米之外……
“啊……”
殺豬般的聲音傳來,終於引起了兩個撕扯中的婦人的關注,劉翠花抬眼一看,只見她家男人屁股朝地,像根樹一樣,被栽到了地上,顧不得自己臉上的傷,趕緊上前準備攙扶起李大壯。
可是她還沒有上手,李大壯就大聲哀嚎着,“我的尾骨斷了!疼死了,你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