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研究院的青磚院牆爬滿了牽牛花，淡紫色的花瓣上還沾着清晨的露水。秦楓站在院門口，看着門楣上“敦煌研究院”五個燙金大字，心裏竟有些發慌——這一路躲避影閣追殺，此刻突然站在安穩的院牆內，反倒像踩在棉花上，不真實得很。
“張教授在裏面等我們。”蘇晴拉了拉他的袖子，指尖帶着些許緊張的顫抖，“我已經發過電報說明情況，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相信影閣和佛玉的事。”
她口中的張教授是敦煌研究院的資深研究員，也是她導師的摯友，畢生研究西域佛教文物，據說藏有不少關於萬佛窟的孤本。來之前蘇晴就說，若論解開佛玉秘密，張教授是最合適的人選。
秦楓摸了摸懷裏的古佛玉佩，玉佩貼着胸口，傳來熟悉的溫潤感。這一路它再沒出現過青光，卻總在靠近佛教遺跡時微微發燙——剛才路過莫高窟方向時，玉佩的溫度就明顯升高，像是在回應着什麼。
“進去吧。”他定了定神，跟着蘇晴穿過刻滿經文的月亮門。院子裏種着幾棵老槐樹，樹蔭下擺着張石桌，一個穿灰色中山裝的老者正坐在石凳上翻看着古籍，鬢角的白發在晨光中泛着銀光。
“張教授！”蘇晴快步走上前，聲音帶着抑制不住的激動。
老者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睛眯了眯，隨即露出溫和的笑：“是小蘇啊，路上辛苦了。”他的目光轉向秦楓時，微微頓了頓，視線在他懷裏的玉佩位置停留了一瞬，才慢悠悠地說，“這位就是你電報裏說的秦楓吧？快坐，我讓學徒沏了茶。”
秦楓剛坐下，就見老者突然把手中的古籍往石桌上一放，聲音陡然嚴肅：“佛玉帶來了嗎？”
這轉變讓秦楓愣了一下，還是蘇晴反應快，連忙點頭：“帶來了，秦楓……”
“別急。”老者擺擺手，從懷裏掏出個放大鏡，又摸出副白手套戴上，“先讓我看看這影閣的‘拜帖’。”他指了指秦楓褲腳——那裏沾着片黑色的布料，是昨天被黑衣人短刃劃破時勾下來的，布料邊緣繡着個極小的銀色符號，正是影閣的標志。
老者用放大鏡仔細看着那符號，眉頭越皺越緊：“果然是影閣的‘銀刺’，這是他們專門負責追蹤的殺手組織，看來你們這次麻煩不小。”他摘下手套，端起茶杯抿了口，“說說吧，佛玉到底有什麼異動？”
秦楓沒敢隱瞞，從古玩街獲得玉佩說起，到夜裏的灼痛、腦海中的經文、戈壁上的青光，連那片燃燒的戈壁幻象都細細描述了一遍。老者聽得很認真，時不時打斷他問幾句細節，尤其是聽到梵文鑽進腦海時，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
“好小子……”老者聽完，突然拍了下石桌，茶水都濺出了些，“你知道那經文是什麼嗎？那是萬佛窟的‘啓門咒’！傳說只有佛緣深厚的人，才能讓佛玉顯露出這咒語，而你不僅聽到了，還能引動玉佩的力量，這可不是一般的佛緣。”
他說着，轉身走進身後的廂房，片刻後抱着個樟木盒子出來，打開時，裏面露出一卷泛黃的羊皮卷，卷首畫着座高聳的佛塔，塔基上的梵文和秦楓玉佩上的一模一樣。
“這是我年輕時從萬佛窟附近的烽燧遺址找到的，”老者小心翼翼地展開羊皮卷，“上面記載的，正是萬佛窟的由來。傳說北魏時期，有位高僧在戈壁中發現了天然佛洞，洞內的鍾乳石竟天然形成了萬佛形態，高僧便在此建塔，將佛洞的位置用佛玉作爲信物封存，只有持有佛玉並能誦出啓門咒的人，才能找到真正的佛洞。”
秦楓湊近看去，羊皮卷上除了佛塔，還畫着片連綿的山脈，山脈中央標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只睜開的眼睛。他左眼的天眼突然微微發燙，視野裏的符號竟活了過來，緩緩轉動着，與腦海中那片燃燒的戈壁重疊——原來幻象裏的不是戈壁，是這片山脈！
“這符號……”秦楓指着符號，聲音有些發顫，“我在幻象裏見過，就在佛塔的正南方。”
“果然如此！”老者激動地搓了搓手，“這符號是‘佛眼’，代表着萬佛窟的真正入口！多少人找了一輩子都沒找到，沒想到你竟能從幻象裏看到！”
蘇晴也湊過來看，突然指着羊皮卷角落的小字：“張教授，您看這個，‘影隨佛生’，這是什麼意思？”
老者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這說的就是影閣的來歷。當年參與修建萬佛窟的工匠裏，有夥人想獨占佛洞的寶藏，被高僧發現後驅逐，這夥人便成立了影閣，世代以尋找萬佛窟爲目標，手段越來越狠辣，從盜寶變成了滅佛，民國時甚至炸毀了不少佛窟，沒想到現在還在活動。”
他頓了頓，看向秦楓：“他們追殺你，不光是爲了佛玉，更是爲了你的天眼。影閣的典籍裏記載，天眼能看穿佛窟的幻象，是找到萬佛窟的關鍵，他們怕是想抓住你，逼你帶路。”
秦楓的心沉了下去。他一直以爲影閣只是想要佛玉，沒想到他們連自己的天眼都知道，這背後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蘇晴有些擔心，“影閣的人既然能追到戈壁，說不定已經查到我們來了敦煌，這裏怕是也不安全。”
老者沉吟片刻，突然站起身：“你們得去萬佛窟。”
“去萬佛窟？”秦楓和蘇晴同時愣住。
“對，”老者點頭，“佛玉在你手裏，你又能誦啓門咒，還能看到佛眼符號，這是天意讓你去揭開萬佛窟的秘密。而且影閣的目標是佛窟，與其在這裏等着被他們找上門，不如主動出擊，找到佛窟，將裏面的文物保護起來，斷了他們的念想。”
他說着，從樟木盒裏拿出個小巧的銅鑰匙：“這是萬佛窟附近一座廢棄佛寺的鑰匙，寺裏的地宮藏着進入佛窟的最後線索。你們今晚就出發，我讓人安排車馬，從後門走，避開影閣的眼線。”
秦楓看着鑰匙，心裏有些猶豫。他不是怕危險，只是萬佛窟那麼神秘，裏面不知道藏着多少機關，他和蘇晴兩個普通人，能應付得來嗎？
“別擔心。”老者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佛玉會指引你，你的天眼也會保護你。再說，你們不是兩個人在戰鬥，研究院的護衛隊會悄悄跟着你們，一旦影閣的人出現，他們會立刻支援。”
蘇晴握住秦楓的手，指尖傳來溫暖的力量：“我跟你一起去。”
秦楓看着她堅定的眼神，又摸了摸懷裏的佛玉，突然下定了決心。從獲得天眼的那天起，他的人生就已經和這些佛教秘辛綁在了一起，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不如勇敢去面對。
“好，我們去萬佛窟。”
夜色像塊巨大的黑布，將敦煌城罩得嚴嚴實實。秦楓和蘇晴坐在馬車裏，能聽到外面護衛隊員壓低的交談聲，還有遠處傳來的駝鈴聲——那是研究院特意安排的“障眼法”，讓影閣以爲他們還在城裏。
“這是張教授給的地圖。”蘇晴借着車簾透進的月光，展開一張手繪的地圖，上面用紅筆標着前往廢棄佛寺的路線，“他說這佛寺叫‘淨土寺’，當年是萬佛窟的附屬寺廟，後來被風沙埋了大半，只剩幾間偏殿還露在外面。”
秦楓接過地圖，指尖撫過標注淨土寺的位置，懷裏的佛玉突然微微發燙，比白天在研究院時更甚。他知道，這是玉佩在回應目的地，離萬佛窟越近，它的反應就越強烈。
“睡會兒吧，”秦楓把地圖折好遞給蘇晴，“下半夜還得趕路，養足精神。”
蘇晴點點頭，卻沒閉眼，只是望着車窗外飛逝的沙丘：“你說萬佛窟裏會有什麼？真的有天然形成的萬佛嗎？”
“不知道。”秦楓老實回答，“但我總覺得，那裏藏着的不只是文物，還有……關於天眼的秘密。”他總覺得自己的天眼不是憑空出現的，或許和萬佛窟、和那位修建佛窟的高僧有着某種聯系。
蘇晴突然靠在他的肩膀上，聲音輕輕的：“不管有什麼，我們一起面對。”
秦楓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放鬆下來，任由她靠着。車廂外的風聲嗚嗚作響，像有人在低聲誦經，懷裏的佛玉溫溫的，身邊的人暖暖的，他突然覺得，哪怕前路有再多危險，只要這樣並肩走下去，就沒什麼好怕的。
馬車繼續在夜色中前行，朝着那座被風沙掩埋的古老佛寺，朝着那個藏着千年秘密的萬佛窟，也朝着秦楓和蘇晴命運交織的未知前路。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身後數十裏外的沙丘上，幾個黑衣人正借着月光眺望，爲首者手中的短刃在夜色中閃着冷光，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影閣的追蹤，從未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