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落在泊木側臉時,骨節撞上牙槽的脆響在客廳裏炸開。泊木踉蹌着撞在沙發扶手上。
不給他反應時間,墨暗撲上去坐在他身上,雙腿跪在他的肚子上,雙腳壓着他的膝蓋不讓他踢自己的後背。
攥着泊木衣領將人按在沙發裏,伸手掐住他的脖子。胳膊上的傷口剛被神秘人治好,現在又崩開了,血液順着指縫滴在泊木的白T恤上。
“你他媽瘋了!”泊木吼道,他的拳打在墨暗手臂的傷口上,墨暗悶哼一聲,掐得更緊。
“我忍你很久了!”墨暗聲音發啞,卻吼的很大聲,嗓子已經受不了了。
喉嚨裏傳來難聞的血腥味,也許是剛才的空氣炮讓他的內髒受傷了?但也來不及去細想了。
“你憑什麼站在她身邊?你知道她剛才差點被碎玻璃劃到臉嗎?你知道我流了多少血嗎?你這懦夫,文蕊縈有危險的時候你去照看你老爸,把她留在外面和我還有凶手待在一塊!明知道我和那個凶手都不是好東西,還要這樣子做。”
墨暗左手掐着他的脖子,右手握拳,實施他早就想做的事情,把泊木那張帥臉打成豬頭!他嫉妒泊木,他後悔、憤怒、害怕、痛苦。
一拳下去,泊木用雙手擋住墨暗的拳頭,隨後一拳擊中墨暗鼻子,本來剛才就摔出了血,泊木專門打墨暗受傷的地方,這下子直接讓鼻子爆血管,大片的血液滴到泊木的臉上和沙發旁邊的地上。
墨暗腦袋恍惚,鼻子傳來的痛苦又讓他感覺到了害怕,沒等恢復過來,又是一記重拳,打在他的左眼,失去平衡,從泊木身上摔下了沙發,後腦勺還磕在了茶幾的邊角上。
不止是肉體的痛苦,心靈的痛苦更是折磨人,就算是打人,也打不過文蕊縈的男朋友嗎?就算這麼憤怒了,就算這麼痛苦,如此傷心,卻還是被那一記重拳給打回了現實。
“呵,你打不過我的,再這樣下去,有人可能會死哦。就算是那個時候我選擇了我的老爸,那我也承認,我確實拋棄了文蕊縈。這一點我確實做的不好,但是那也比你這個跟蹤人的垃圾要好。你這心理扭曲的變態,難不成給你抓到機會,你要把所有靠近文蕊縈的男人殺掉嗎?你的心已經是反社會了,你應該去坐牢,你應該去精神病院的!”
墨暗靠在茶幾邊上,泊木從沙發上站起,義正言辭地說。
說的一點沒錯,一點都沒錯,墨暗確實是個變態,但正因如此,他才會如此憤怒,不甘心這樣子,想挽回這一切。
精神病院,又是精神病院,白花花的牆壁,床單,枕頭,每天一群醫生圍着說最近腦子裏還有沒有其他的想法,還有沒有幻覺,一餐後要吃十四粒藥,讓人嚴重發胖的激素藥,體重從五十公斤暴漲到八十公斤,腿上出現肌肉快速生長而撕裂的肥胖紋。周圍的環境稍微吵鬧頭就痛,就難受,感覺那些言語都是能夠搶掉他的腦子一樣,都是在想辦法搞他,所有人都要害他。
現在泊木又說他要去坐牢,要去精神病院!墨暗向他的腳撲過去,早就想過的,打不過他怎麼辦,那只能咬住他不鬆口了。
一只手抓住泊木的右腳踝,用力抓住,避免泊木用右腳踩自己的頭。
張口咬住泊木左腳踝,咬合肌用出能發出的最大力氣,不知道這樣子有沒有用,墨暗只知道這樣子心裏能夠好受一點。
泊木的身體猛地一僵,緊接着是一聲短促的痛呼。他左腳踝被墨暗咬住,牙齒嵌進皮肉裏。
墨暗能嚐到腥臭的血味,混着泊木褲子上沾染的鹹鹹的汗水,咬合肌繃緊發酸,但卻一點都不能鬆口,他要證明自己不是廢物,他比泊木強!
“你他媽快點鬆口!”泊木的聲音變了調,聲音從開始的沉穩變成了高聲。他右腳被死死攥着,抽不出來,只能彎腰去扯墨暗的頭發,手指插進墨暗發間用力往後拽。頭皮像被撕開一樣疼,可墨暗被疼痛刺激反而咬得更狠了。
聽着布料被牙齒磨破的沙沙聲,聽見泊木倒吸冷氣的聲音,墨暗只知道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那種烈性犬一旦咬住小孩子可不會輕易鬆口,就算是狗主人怎麼打它的嘴,怎麼踢他的肚子,都不會鬆口。
“墨暗!別咬!快鬆口!”文蕊縈的聲音帶着哭腔沖過來,她蹲在墨暗旁邊,伸手去掰他的下巴,指尖抖得厲害,“你會把他咬壞的!有話好好說,求你了!”
她的手碰到墨暗嘴角,猛地縮了一下,又繼續掰,“別這樣!墨暗!別這樣!”
他沒理她。
腦子裏全是精神病院的白牆,是那些醫生拿着藥片的手,是泊木說“你該去精神病院”時那副義正言辭的臉。他不想鬆,要讓泊木疼,即使心裏的理智已經在讓他打退堂鼓,可是馬上被胸膛內的憤怒壓下。
就算自己是變態,是跟蹤狂,也有疼的資格,有反抗的資格,不管這是否符合社會良俗,他只爲了自己。
保姆在旁邊嚇得臉色發白,手在圍裙上擦來擦去,想去拉泊木又不敢,她哆哆嗦嗦地說:“墨暗先生,快鬆嘴吧……泊木會疼壞的,有話不能好好講嗎。”
泊木不再扯頭發,試圖抬起右腳,想往墨暗頭上踹。
但墨暗早攥着泊木的右腳踝,他這一抬,重心不穩,踉蹌着差點摔倒。他罵了句髒話,索性彎腰,用拳頭擊打墨暗的後頸:“你他媽是狗嗎?!”
一句話再次點燃墨暗,他又想起來爸媽對待他的方式,他們對待自己不就是像對待狗一樣嗎?一點小事就打,有嘴不會說話,一定要用肢體。
那就讓你們看看,這條狗是怎麼生活的吧。
威力巨大的拳頭打在後頸上時,墨暗眼前一黑,牙床震得發麻,差點鬆口。但他立刻梗着脖子,把牙齒再往裏嵌了半分。
又咬進肉裏了,又是舒爽的爆汁感,和咬破隱身男孩的頸動脈時如出一轍。
泊木“啊”一聲痛呼:“文蕊縈!別拉他!讓我揍死這瘋子!”
“你別動手!”文蕊縈急得去拉泊木的手,卻被泊木帶得一個趔趄,差點坐在地上。
“你看夠了沒有!你快幫幫忙啊!再這樣下去真的要出事了!”文蕊縈的聲音。
墨暗知道文蕊縈在和誰說話,目前能阻止他們倆的就只有那個神秘男人了。
神秘人向墨暗逐漸靠近,他穿着的那雙運動鞋,踩在玻璃碎片上時,一點聲音都沒有。
墨暗在詫異的同時,還有泊木用拳頭擊打他腦袋側面的骨傳導的“咚咚”聲。
神秘人沒去拉泊木,也沒掰墨暗的嘴,而是蹲在墨暗身邊,他的手突然消失不見,墨暗只能看見他的手腕。
心裏一陣害怕,神秘人要用他的超能力對付自己嗎?他要殺人嗎?應該鬆口嗎?要是現在死在這裏,那一切都白費了。不能死在這。
他將消失的只剩下手腕的手移到墨暗嘴邊,下一秒,他的手突然出現在墨暗的嘴裏,本來死死咬着的腳踝,被他的手隔開。
隨後他用力,一拳打進墨暗的喉嚨裏面,將墨暗的整個身體從地上帶起來,墨暗本能的想要幹嘔,但是這種身體的保護機制,在一秒後居然停下了。
泊木趁機猛地抽回腳,踉蹌着後退兩步,低頭看自己的左腳踝,褲子被咬破了個洞,裏面的皮膚滲着血,牙印清晰。
他疼得齜牙咧嘴,瞪着墨暗,眉間擰成一張腐竹。
文蕊縈跑過去扶住他,蹲下身看他的傷口,聲音發顫:“怎麼樣?疼不疼?我去拿醫藥箱。”
“別管我!”泊木甩開她的手,眼睛仍盯着墨暗,“這瘋子不教訓不行!”他正欲動身繼續下一回合,卻身子一顫,靠在沙發邊捂着腳吸涼氣。
雖然被神秘人打了一拳,但是墨暗的喉嚨居然一點都不疼。
被神秘人用這種奇怪的方式扶起來,墨暗又坐回了地上,在爆發過後,理智終於恢復了,傷口被神秘人治好,打架也被制止了,內心積攢許久的爆發對神秘人來說就只是個小屁孩在發脾氣罷了。
他不知道該做什麼了,現在已經毀掉了,文蕊縈更加討厭他了。
墨暗靠在茶幾邊,嘴裏滿是血腥味。看着泊木腳踝的血,看着文蕊縈擔憂的眼神,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是啊,就是只能用這種下三濫的方式,才勉強讓泊木疼了一下,多可笑,才能讓文蕊縈稍微想着他一點。
神秘人站起身,踢了踢墨暗腳邊的碎玻璃,聲音平淡,他看向泊木,“你的腳踝沒咬到骨頭,拿碘伏消個毒就行。”
他又看向墨暗:“你們現在不應該內鬥,你們面臨着更加危險的處境,一旦不團結力量,是會死人的,到時候不管是你還是你在乎的這個女人,都會死的很慘。”
墨暗沒說話,只是低着頭,看着自己沾血的手。
保姆已經哆哆嗦嗦地去拿醫藥箱了。文蕊縈看了泊木一眼,又看了墨暗一眼,終究還是拿着碘伏蹲到泊木身邊,輕輕掀起他的褲腳,小心翼翼地擦傷口。泊木疼得抽了口氣,卻沒再罵,只是別過頭,不看墨暗。
客廳裏靜下來,只有文蕊縈擦碘伏時的輕響與泊木克制的呻吟、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墨暗忽然覺得很累,靠在茶幾上,閉上眼睛,肉體的疼痛無時無刻在牽扯神經。
可心裏的疼,卻更加難受,那種藏在精神裏,沒辦法碰觸,甚至連痛覺都沒有,讓人憋的慌,只有不斷憤怒,不斷流淚,不斷受傷,才能稍微緩解。
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就算心裏明明知道這樣子是不對的,終究還是做出來了。墨暗本以爲自己會是一個明智的紳士,就算看着文蕊縈和其他人在一起,也能夠保護好她不計回報。因爲是他的錯,是他的軟弱讓她離開自己。
可是墨暗沒有料到,他會這麼自私,憤怒沖昏了頭腦,現在導致三人的關系完全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