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總部頂樓,專屬拳擊訓練室。
兩個男人在拳台中央纏鬥,身影快得帶出殘影,空氣裏彌漫着汗水和荷爾蒙。
趙聿盛只穿着黑色運動長褲,赤裸的上身肌肉線條賁張,汗珠沿着緊實的背肌溝壑滑落。
每一記出拳都帶着凌厲的破空聲,眼神專注得像鎖定獵物的豹。
與他過招的梁景辭同樣高大挺拔,穿着藏藍色運動套裝,格擋閃避間顯出極佳的專業素養,卻仍被逼得步步後退。
“靠……”梁景辭喘着粗氣格開一記重拳,手腕被震得發麻。
“我這剛回國,時差還沒倒明白,就得陪你往死裏練?”
趙聿盛面色冷峻,一記低掃腿迅如閃電:“別廢話。”
梁景辭險險避開,脛骨還是被刮到,火辣辣地疼。
他齜牙咧嘴,眼看趙聿盛下一波攻勢又至,眼珠一轉,忽然開口:
“外面都在傳,你趙生金屋藏嬌,太平山頂別墅裏養了株清純山茶花。”
趙聿盛揮出的拳頭幾不可察地滯了半秒。
梁景辭趁機格擋反擊,嘴角勾起得逞的笑:“看來是真的?什麼樣的天仙,能讓你這尊冰山開了竅?”
趙聿盛眼神一沉,攻勢更猛,拳風擦着梁景辭的顴骨而過。
“閉嘴。”
梁景辭連連後退,嘴上卻不閒着:“聽說爲了她,你把周家那個不開眼的小子弄進赤柱了?就因爲他在公司多看了你寶貝幾眼?”
趙聿盛不語,一記組合拳如暴風雨般落下,逼得梁景辭只剩招架之力。
梁景辭深知好友脾性,不再玩笑,格擋間隙,語氣變得嚴肅:“阿盛,你知曉自己的情況。”
趙聿盛動作未停,汗水從下頜滴落,在拳台墊子上洇開深色痕跡。
“要護她周全,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梁景辭聲音壓低,難得的嚴肅起來。
“趙家這艘船,看着風光,底下多少暗礁,你比我清楚。日後,很多人會將她視爲你的軟肋。”
最後一字落下,趙聿盛揮出的拳頭猛地停在梁景辭鼻尖前一分處。
帶起的拳風吹動了梁景辭額前的發絲。
訓練室裏只剩下兩人粗重的喘息聲。
趙聿盛收回拳頭,胸膛起伏。
他走到拳台邊,拿起水瓶仰頭灌了幾口,水流順着脖頸和胸肌淌下。
梁景辭也走過來,用毛巾擦着汗:“自己多注意。”
趙聿盛看着窗外維多利亞港的白日盛景,玻璃映出他冷硬的眉眼,以及眼底一閃而過的陰霾。
他想起很多年前,趙家大宅那間永遠拉着厚重窗簾的書房。
他的母親,那個總是穿着素雅旗袍,身上帶着書卷墨香和淡淡花香的女人。她原本該過着平靜優渥的生活,卻因爲嫁入趙家,終日活在無形的恐懼裏。
他記得母親總是蒼白的臉,記得她聽見任何異常聲響時驟然收縮的瞳孔,記得她無數次在深夜驚醒,緊緊摟住幼小的他,身體冰冷地顫抖。
她像一株被強行移栽到荊棘叢中的名貴鳶尾,在充滿陰謀與血腥的環境裏,日漸枯萎。
後來……
父親慘遭暗算,死狀淒慘。
再後來,自己在被綁架後,他母親帶着贖金來救他,卻在自己面前中槍倒下。
趙家這樣的生存環境,他那曾經恩愛、最終卻雙雙不得善終的父母,就是血淋淋的例證。
他閉上眼,指尖無意識收緊,塑料水瓶發出咯吱聲。
“我知道。”他開口,聲音因剛才劇烈的運動和翻涌的情緒而暗啞。
梁景辭拍拍他的肩,沒再多說。有些傷口,不能碰。
兩人沉默着走下拳台。
沐浴更衣後,趙聿盛換上幹淨的襯衫西褲,重新變回那個冷硬莫測的趙家掌權人。
他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懸停片刻,調出蘇星韞的號碼,撥通。
電話很快被接起,她柔軟的聲音傳來:“喂?”
背景音有些嘈雜,似乎在外面。
“在哪裏?”他問,聲音不自覺放低。
“辦公室,怎麼了?等下要去趟工地。”她頓了頓,輕聲問,“你忙完了?”
“嗯。”他聽着她那邊平和日常的背景音,想象着她坐在陽光明媚的咖啡館裏,穿着簡單的裙子,小口吃着甜點的樣子。那畫面,幹淨溫暖,與他即將踏入的黑暗泥沼截然不同。
“晚上我有個飯局,結束可能很晚。”他交代,“不用等我,早點休息。”
“好,你少喝點酒。”她輕聲叮囑。
簡單的對話,卻像一縷微光,穿透他心底沉積的陰霾。
“星韞。”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沒事。”他最終什麼也沒說,“掛了。”
收起手機,他看向窗外。
陽光正好,維多利亞港波光粼粼。
梁景辭說得對,她是他的軟肋,是他冰冷堅硬世界裏,唯一不設防的柔軟之處。
但,那又如何?
他不會再讓父母的悲劇重演。
他會築起更高的牆,挖更深的壕溝,用更強大的力量和更狠戾的手段,將那些覬覦的、危險的,全部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的山茶花,必須在他的羽翼下,安然盛放。
哪怕代價是,他雙手沾滿更多血腥,永墮無間。
“阿霆。”他開口,聲音恢復一貫的冷冽。
阿霆無聲上前。
“明天起給蘇小姐那多安排一倍人手。”他頓了頓,眼底掠過一絲冰寒,“讓阿忠帶幾個人,跟着蘇小姐,確保她安全回家。”
“是。”
趙聿盛最後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日光,轉身,走向電梯。
光影在他身後拉出孤獨而決絕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