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四十分，林蓄合上教案，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鍾。辦公室裏大部分老師還在忙碌，批改作業的沙沙聲、敲擊鍵盤的嗒嗒聲、低聲討論教學問題的絮語交織在一起，構成教師辦公室特有的白噪音。
蘇瑤從座位上起身，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書本，朝他這邊看來。兩人目光相遇，她微微點頭，嘴角揚起一個淺笑。
林蓄關掉電腦，將書店計劃書的打印稿裝進文件袋，又檢查了一下準備好的租賃合同範本。這些是他中午抽空整理的，雖然只是初步版本，但至少能向陳老師展示他們的誠意。
“林老師，現在過去？”蘇瑤已經走到他桌邊，背着一個米色的帆布包，看起來既專業又清爽。
“嗯，走吧。”林蓄拿起車鑰匙，“開車過去快一些。”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辦公室。走廊裏遇到幾個學生，禮貌地問好：“林老師好，蘇老師好。”
“你們好。”林蓄微笑回應。
下樓時，蘇瑤輕聲問：“林老師，你覺得陳老師會接受我們的方案嗎？”
“不好說。”林蓄實話實說，“但總要試試。最壞的結果，無非是他不同意，我們另找地方。”
“可是墨香書屋的位置真的很好。”蘇瑤語氣中帶着惋惜，“離學校近，又在後門那條安靜的老街上。如果換個地方，可能就沒那個味道了。”
林蓄看了她一眼：“你好像對那家店很有感情？”
蘇瑤抿了抿嘴唇：“其實……我研究生論文的田野調查部分，就是在墨香書屋做的。那時候我每天下午都去，觀察來看書的學生，和陳老師聊天。他給我講了很多關於書店的故事。”
“原來如此。”林蓄恍然，“難怪你這麼了解。”
“陳老師是個很有故事的人。”蘇瑤繼續說，“他女兒以前也是語文老師，後來生病去世了。書店的名字就是他女兒起的，‘墨香’這兩個字，取自‘書香墨韻’。”
林蓄腳步一頓。他沒想到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
“所以，”蘇瑤的聲音更輕了，“如果我們能接手，一定要好好做。不只是爲了完成任務，也是爲了……延續一些東西。”
“我明白。”林蓄鄭重地說。
走到停車場，林蓄解鎖了GLC。這可能是最後一次開這輛車去墨香書屋了，下周提了X5，就會有新的座駕。這個念頭讓他有些恍惚——生活變化的速度，有時候快得讓人措手不及。
車子駛出校園，拐進後門那條老街。街道不寬，兩旁是有些年頭的居民樓，底商開着各式各樣的小店：五金店、裁縫鋪、水果攤、小吃店。下午時分，行人不多，偶爾有老人坐在店門口曬太陽，貓在牆角打盹。
墨香書屋就在這條街的中段。店面比記憶中更顯陳舊，木質的招牌邊緣已經開裂，深褐色的漆面斑駁脫落。玻璃門上貼着的“營業時間”紙張泛黃卷邊，字跡模糊。
林蓄停好車，和蘇瑤一起走到店門前。透過玻璃門，能看到店內昏暗的光線和一排排深色書架。
他推開門，門楣上的銅鈴發出清脆的“叮鈴”聲。
店裏比外面看起來更小一些，大約六十平米，層高倒是令人驚喜，有三米多，顯得空間不那麼壓抑。書架是深棕色的老式實木書架，漆面磨損嚴重，但擦拭得很幹淨。書籍排列整齊，但大多是舊書，書脊上的字跡有些已經模糊。
空氣中有種復雜的味道：舊紙張的黴味、灰塵味、還有淡淡的樟腦丸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書店味”。
櫃台在最裏面，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伏案寫着什麼，鼻梁上架着老花鏡，握筆的手有些顫抖，但寫得很認真。聽到門鈴聲，他抬起頭，眯起眼睛朝門口看來。
“歡迎光……”話說到一半，老人看清了來人身上的教師工作牌，停頓了一下，“兩位老師？”
“陳老師好。”蘇瑤先開口，聲音溫柔，“我是橘子四中的蘇瑤，這位是林蓄老師。我們之前來過電話。”
陳老師——陳文淵摘下老花鏡，慢慢站起身。他是個清瘦的老人，身高一米七左右，穿着洗得發白的淺灰色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瘦削但結實的小臂。雖然年紀大了，但背挺得很直，有種老派知識分子的風骨。
“蘇老師，我記得你。”陳老師臉上露出笑容，眼角的皺紋深深刻進去，“去年常來，還幫我整理過書架。”
“陳老師記性真好。”蘇瑤有些不好意思，“那時在做論文調研，給您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陳老師擺擺手，看向林蓄，“林老師是第一次來？”
“以前路過，但沒進來過。”林蓄上前一步，伸出手，“陳老師好。”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陳老師的手掌幹燥溫暖，握力不小。
“坐，坐。”陳老師指了指旁邊的幾張舊藤椅，“地方小，別嫌棄。”
三人坐下。林蓄環顧四周，發現牆角有個小小的電水壺正在燒水，旁邊擺着茶具。店裏雖然陳舊，但收拾得很整潔，每一本書都擺放得一絲不苟。
“陳老師，我們開門見山吧。”林蓄從文件袋裏取出計劃書，“我和蘇老師想跟您談談墨香書屋的未來。”
陳老師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沒有接計劃書，而是起身走到電水壺旁，水正好燒開了。他熟練地燙壺、溫杯、置茶、沖泡，動作流暢而專注，仿佛在進行某種儀式。
很快，三杯茶擺在他們面前。茶湯清亮，香氣撲鼻。
“先喝茶。”陳老師說，“正岩肉桂，我女婿從武夷山帶回來的，好東西。”
林蓄端起茶杯，先聞香，再小口品嚐。茶湯醇厚，岩韻明顯，確實是好茶。蘇瑤也輕啜一口，眼睛微亮。
“陳老師泡茶的手藝真好。”她說。
“泡了一輩子了。”陳老師重新坐下，端起自己的茶杯，“林老師，你剛才說書屋的未來？”
“是的。”林蓄放下茶杯，將計劃書推到陳老師面前，“這是我們初步的想法，您看看。”
陳老師戴上老花鏡，翻開計劃書。他看得很慢，一頁一頁，有時候會停下來，盯着某處思考很久。林蓄和蘇瑤都沒有催促，安靜地喝茶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店裏只有翻動紙頁的沙沙聲和外面偶爾傳來的車聲。陽光從門上的玻璃透進來，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投下一塊光斑，光斑裏有細小的塵埃在緩緩飛舞。
終於，陳老師看完了最後一頁。他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良久沒有說話。
林蓄心裏有些忐忑。他看了眼蘇瑤，她也是緊張的表情，雙手交握放在膝上。
“二十年。”陳老師突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這家店，我開了二十年。”
他抬頭看着滿架的書，眼神復雜：“我女兒去世後第二年開的。她生前最喜歡看書，說以後要開一家書店，讓所有愛書的人都有個去處。她走了，我就替她開了。”
林蓄和蘇瑤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動容。
“最開始幾年，生意很好。”陳老師繼續說，像是陷入了回憶，“那時候沒有手機，沒有電腦，孩子們放學了都愛來這兒。店裏坐滿了人，安安靜靜地看書。有時候書不夠了，他們就排隊等。”
“後來呢？”蘇瑤輕聲問。
“後來啊……”陳老師嘆了口氣，“後來孩子們都有了手機，有了平板，來得就少了。再後來，網上買書便宜，來的人更少。現在，一天能進來三五個人就不錯了。大部分還是買教輔的，買完了就走，不會多待一分鍾。”
他轉過頭，看着林蓄和蘇瑤：“你們計劃書上寫的這些東西——自習區、閱讀區、咖啡角、讀書會……二十年前，我這裏都有過。”
林蓄愣住了。
“那時候孩子們自帶水壺，坐在角落裏看書，一看就是一下午。周末的時候，幾個要好的學生約在這裏討論問題，爭得面紅耳赤。”陳老師笑了笑，笑容裏有懷念，也有苦澀，“後來人越來越少，這些就慢慢沒了。現在，只剩下我一個老頭子和這些不會說話的書。”
他頓了頓，直視林蓄的眼睛：“林老師，蘇老師，你們告訴我，你們真的能讓這裏重新熱鬧起來嗎？真的能讓孩子們重新愛上紙質書，愛上這個安靜的空間嗎？”
這個問題很重。林蓄沒有立即回答，他認真思考了幾秒，才開口：
“陳老師，我不能保證百分百成功。時代變了，孩子們的習慣也變了，書店面臨的挑戰比二十年前大得多。”
陳老師的眼神黯淡了一些。
“但是，”林蓄話鋒一轉，“我們可以試試。用新的方式，做老的事情。我們不會把這裏變成網紅打卡地，不會用浮躁的東西吸引眼球。我們要做的，是創造一個真正適合閱讀、學習、思考的空間。”
蘇瑤接話：“陳老師，我教了兩年書，最深的感受是，現在的孩子其實很需要這樣一個地方。他們壓力很大，學校、家庭、網絡，到處都是聲音。他們需要一個能安靜下來，和自己相處的地方。”
“而且，”林蓄補充，“我們不是要趕走您。如果您願意，您可以繼續在這裏。您一輩子的教學經驗，您對書的了解，都是我們最需要的資源。我們想做的，是讓墨香書屋煥發新生，而不是拋棄它的過去。”
陳老師沉默了。他重新端起茶杯，茶已經涼了，但他還是一飲而盡。
“租金怎麼算？”他突然問。
林蓄精神一振：“我們有兩個方案。一是我們租下店面，按市場價付租金，您還是房東。二是我們買下產權，您一次性拿到一筆錢。無論哪種方案，我們都希望您能繼續參與，作爲顧問，我們付您顧問費。”
“買就不用了。”陳老師擺擺手，“我一個老頭子，要那麼多錢幹什麼？租吧，租金……就按這條街的平均價來。不過我有個條件。”
“您說。”
“第一，書店名字不能改。”陳老師語氣堅決，“‘墨香書屋’這四個字，是我女兒寫的，不能動。”
“當然。”林蓄立刻答應。
“第二，那邊那個角落要留出來。”陳老師指着靠窗的一個區域，“那裏放的都是我女兒的藏書，還有一些絕版書。這些書不賣，但可以借閱。”
“沒問題。”
“第三，”陳老師看着他們，眼神變得柔和，“如果你們真的做起來了，每周要留一個下午給我。我給孩子們講講這些老書的故事，講講我女兒的故事。人走了，故事不能斷。”
蘇瑤的眼眶有些紅了。她用力點頭：“陳老師，我們一定會的。”
林蓄也鄭重承諾：“這三個條件，我們都答應。而且，我們會把您女兒的故事寫進書店的介紹裏，讓每個來這裏的人都知道，這家書店承載着什麼。”
陳老師長長地舒了口氣，像是卸下了什麼重擔。他重新翻開計劃書，指着裝修效果圖的那一頁：“這個設計……太新潮了。孩子們是來看書的，不是來拍照的。”
“您覺得該怎麼改？”林蓄虛心請教。
“書架不能太少，書才是書店的靈魂。燈光要暖，不能太亮，傷眼睛。桌椅要結實，不能圖好看不實用……”陳老師一條條說着，林蓄和蘇瑤認真記錄。
就這樣，三人在這個陳舊的書店裏，聊了整整兩個小時。從裝修風格聊到書籍選品，從運營模式聊到活動策劃。陳老師雖然年紀大了，但對教育的理解、對學生的了解，讓林蓄和蘇瑤受益匪淺。
期間有幾個學生進來買教輔書，陳老師熟練地幫他們找到需要的書，收錢，找零。整個過程熟練而自然，看得出二十年的功底。
等最後一個學生離開，陳老師看了眼牆上的老式掛鍾：“快六點了。你們餓不餓？”
林蓄這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街燈陸續亮起，透過玻璃門照進來。
“是該吃飯了。”蘇瑤也說，“陳老師，要不我們請您吃個飯？邊吃邊聊？”
陳老師擺擺手：“不用破費。我家裏還有剩飯，熱熱就行。你們年輕人去吃點好的。”
“那怎麼行。”林蓄堅持，“今天耽誤您這麼久，請您吃個飯是應該的。而且，關於書店還有很多細節要商量。”
陳老師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頭：“那……行吧。不過別去太貴的地方，簡單點就好。”
“我知道這附近有家不錯的閩菜小館，味道正宗，價格也實惠。”蘇瑤說，“陳老師應該會喜歡。”
“好，聽你們的。”
三人鎖好店門，走在傍晚的老街上。街燈昏黃，拉長了三人的影子。陳老師走在中間，林蓄和蘇瑤一左一右，像是護着一位長輩。
蘇瑤說的那家小館就在街尾，門面不大，但裏面很幹淨。老板是個中年婦女，看到陳老師，熱情地打招呼：“陳老師來啦！今天有客人？”
“學校的兩位老師。”陳老師笑着回應，“給我們找個安靜的位置。”
“好嘞，裏面請。”
三人找了個靠窗的桌子坐下。蘇瑤熟門熟路地點菜：荔枝肉、南煎肝、佛跳牆（小份）、炒時蔬，再加一個魚丸湯。
“陳老師能吃辣嗎？”她問。
“一點可以，多了不行。”陳老師說。
“那就荔枝肉微辣，南煎肝正常。”
點完菜，老板去準備了。陳老師看着蘇瑤，眼中滿是贊賞：“蘇老師對吃的很有研究啊。”
“我爸爸是南平人，媽媽是福州人，從小兩邊口味都吃。”蘇瑤笑道，“這家店我常來，老板手藝很地道。”
等待上菜的時間，三人繼續聊書店的事。陳老師對書籍選品提出了很多具體建議，哪些出版社的質量好，哪些作家的作品適合學生讀，哪些書雖然冷門但很有價值……
林蓄認真記着，發現這簡直是寶藏。陳老師對書的了解，比很多專業書商都深。
菜陸續上桌。荔枝肉酸甜適口，肉塊外酥裏嫩；南煎肝火候恰到好處，嫩而不腥；佛跳牆雖然是小份，但用料實在，湯汁醇厚；炒時蔬清脆爽口；魚丸湯鮮美暖胃。
“味道確實好。”陳老師嚐了幾口，點頭稱贊，“比那些大酒店做得實在。”
“我就說陳老師會喜歡。”蘇瑤開心地說。
三人邊吃邊聊，氣氛越來越融洽。陳老師的話也多了起來，講起他年輕時教書的故事，講他女兒小時候的趣事，講書店開業時的熱鬧場景……
林蓄和蘇瑤安靜地聽着，偶爾問幾個問題。窗外夜色漸濃，小館裏燈火溫暖，食物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
這一刻，林蓄忽然覺得，系統給的這個任務，或許不只是任務。它讓他有機會認識陳老師這樣的人，有機會做書店這樣的事，有機會和蘇瑤一起，創造一些可能。
吃完飯，林蓄搶着買了單。陳老師本想AA，但被他堅決拒絕了。
“陳老師，以後書店還要靠您多指導，這頓飯算什麼。”林蓄說。
陳老師拍拍他的肩膀：“林老師，蘇老師，把書店交給你們，我放心。”
這句話，比任何合同都重。
送陳老師回家後，林蓄開車送蘇瑤回公寓。車上，兩人都沉默着，但氣氛並不尷尬，反而有種默契的寧靜。
“今天很順利。”蘇瑤先開口，聲音裏帶着疲憊，但更多的是興奮。
“比預想的順利。”林蓄說，“陳老師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他也是個有故事的人。”蘇瑤輕聲說，“林老師，我們一定要把書店做好。不只是爲了我們自己，也爲了陳老師，爲了他女兒。”
“我明白。”林蓄點頭，“對了，裝修設計你有人選嗎？”
“我認識一個學長，是室內設計師，專門做文化空間的。”蘇瑤說，“我明天聯系他？”
“好。還有書籍采購，這個要盡快開始。國慶前能把書單定下來嗎？”
“應該可以。我今晚就開始整理。”
車停在公寓樓下。蘇瑤解開安全帶，卻沒有立即下車。
“林老師，”她轉頭看着他，“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願意做這件事，謝謝你讓我參與。”蘇瑤認真地說，“在福州兩年，我一直在想能做什麼真正有意義的事。現在，好像找到了。”
林蓄看着她的眼睛，在車內昏暗的光線下，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該我謝謝你。”他說，“沒有你的建議，這個計劃不會這麼完善。而且……”他頓了頓，“和你一起做事，很愉快。”
蘇瑤的臉微微紅了。她低下頭，又抬起：“那……明天學校見？”
“明天見。”
看着蘇瑤走進公寓樓，林蓄才發動車子。他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坐在車裏，打開系統面板。
【今日新增消費】
· 圖書漂流櫃定金：2,580元
· 墨香書屋首期租金（付三押一）：24,000元
· 晚餐：286元
【今日總消費：26,866元】
【任務進度：6.79%】
【剩餘時間：29天8小時42分】
離每天三萬多目標還差一點，但書店項目一旦正式啓動，花錢的速度會大大加快。
他給李飛發了條消息：“書店談成了，陳老師同意合作。”
幾秒後，李飛回復：“牛逼！林老師效率真高！設計師我老婆幫你聯系了，明天晚上七點，在咖啡廳見面？”
“好。謝謝。”
“客氣啥！我和捷予都支持你們！對了，國慶重慶的行程，捷予又找了幾個美食攻略，發群裏了，記得看。”
“好。”
林蓄關掉手機，靠在椅背上。車窗外的福州夜景流光溢彩，這座他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城市，此刻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街景，是味道，是氣息。
陌生的是他正在經歷的生活——系統、任務、書店、蘇瑤……這些元素交織在一起，編織成一條他從未想象過的道路。
但他不抗拒。
相反，他有些期待這條路上的風景。
開車回家，父母已經吃過晚飯了。母親給他熱了留的菜，父親在客廳看新聞。
“小蓄，今天怎麼這麼晚？”母親問。
“跟同事談個項目。”林蓄邊吃邊說，“學校附近有家老書店，我們想接手改造。”
父親從客廳走過來：“書店？現在還有人看書嗎？”
“就是因爲看書的人少了，才要改造。”林蓄解釋，“我們想做成學生課後可以學習、交流的地方。”
母親想了想：“這個想法好。現在孩子放學後沒地方去，在家就玩手機。”
“是啊。”林蓄點頭，“媽，爸，你們覺得學生最需要什麼？”
“安靜的環境。”父親說，“現在到處都吵，想找個安靜地方看書都難。”
“舒服的桌椅。”母親補充，“不能太硬，坐久了不舒服。燈光也要好，不能傷眼睛。”
林蓄一一記下。父母的建議雖然簡單，但都是關鍵點。
吃完飯，他上樓回到房間。打開電腦，郵箱裏有蘇瑤發來的新郵件，標題是“墨香書屋首批推薦書單（初稿）”。
他點開，是一份詳細的Excel表格，分門別類：文學經典、現當代文學、歷史人文、科普讀物、藝術設計、青少年讀物……每個類別下都有幾十本書，還標注了推薦理由、適合年齡段、出版社信息。
蘇瑤還附了留言：“林老師，這是我初步整理的書單，大約500本。書店首批進貨預計需要2000-3000本，我們可以繼續補充。另外，我覺得可以設置一個‘教師推薦’專區，讓學校的老師們推薦他們最喜歡的書，並附上推薦語。你覺得呢？”
林蓄回復：“書單很詳細，辛苦了。教師推薦區的想法很好，可以增加互動性和權威性。另外，我父母建議要注重桌椅舒適度和燈光，這點很重要。”
很快，蘇瑤回復：“收到。桌椅和燈光我會在裝修方案中重點考慮。另外，陳老師今天提到的一些絕版書，我想掃描成電子版，做成一個‘數字書架’，用平板電腦展示，你覺得可行嗎？”
“可以，但要注意版權問題。我們可以聯系出版社或作者後人獲取授權。”
“明白。那明天學校見，詳細聊。”
“好，早點休息。”
結束對話，林蓄繼續完善書店計劃書。他根據今天的討論，調整了預算：裝修和設備的預算從20萬提高到25萬，首批書籍采購預算15萬，人員工資及運營準備金10萬，總計50萬。
這只是初期投入。如果做得好，後續還需要持續投入。
但沒關系，系統的資金還在持續撥付。而且，他相信這個項目值得投入。
忙到十一點，手機震動。是系統提示：
【檢測到宿主正在進行長期價值投資，觸發隱藏任務：在60天內完成‘墨香書屋’改造並正式營業】
【任務獎勵：經驗值+500，獲得‘文化傳播者’稱號（效果：所有文化教育類消費可獲得5%返現）】
【失敗懲罰：無】
林蓄眼睛一亮。隱藏任務！而且獎勵很有用——文化教育類消費5%返現，這意味着以後在這方面的花費可以回收一部分。
60天，從現在算起，到十一月中旬。時間有點緊，但如果有專業團隊，應該能做到。
他立刻回復蘇瑤：“剛接到消息，書店需要在60天內完成改造並開業。時間緊，我們需要加快進度。”
幾分鍾後，蘇瑤回復：“收到。我聯系學長，看他能不能優先安排。另外，書籍采購我可以明天就開始聯系出版社。”
“好。明天放學後，我們一起見設計師？”
“沒問題。”
放下手機，林蓄走到窗邊。夜色中的福州寧靜祥和，遠處閩江上的輪船燈火如星。
他忽然想起陳老師的話：“我女兒生前最喜歡看書，說以後要開一家書店，讓所有愛書的人都有個去處。”
現在，這個願望將由他和蘇瑤來實現。
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系統給了他資金，陳老師給了場地和故事，蘇瑤給了熱情和創意，而他，負責把這些拼圖組合起來，構建一個完整的畫面。
這個畫面裏，有書香，有茶香，有年輕人的討論聲，有翻動書頁的沙沙聲。
有教育，有傳承，有懷念，也有新生。
林蓄深吸一口氣，感覺胸中充滿了力量。
一百萬的任務，書店的項目，重慶的旅行，還有和蘇瑤日漸熟悉的關系……這一切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他從未想象過的生活圖景。
但他喜歡這種圖景。
因爲它真實，因爲它有意義，因爲它溫暖。
關燈前，他最後看了一眼系統面板。任務進度6.79%，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但他不着急。
因爲這條路，他走得很踏實，也走得很期待。
窗外，福州漸漸沉入深度睡眠。而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一家老書店即將獲得新生，一個故事即將續寫新的篇章。
林蓄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而每一天，都離那個溫暖的書店更近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