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門口,就見丫鬟綠枝正在等她。
上輩子綠枝這丫鬟跟着她嫁去裴家,擔憂她在裴家的日子,一直不肯嫁,生生陪她熬了幾年,好在她臨死前,給綠枝配了外頭的管事,她也算放心一些。
如今看着綠枝這天真的眼神,秀氣的眉眼,想到上輩子她爲自己勞心的模樣,短短五年仿佛老了十歲的模樣,趙芙有些心酸。
今日的事情太多,趙芙乖乖跟着回去,好好飽餐一頓,沐浴後便急切的躺在大床上。
原以爲晚上能睡個好覺,畢竟當鬼那幾個月,她連睡覺是什麼感覺都不知道,只是整日遊蕩在祠堂之中,誰知竟破天荒的一夜沒睡好。
夜間又下了場大雨,她聽到雨水擊打窗櫺的聲音,就像’咚咚‘的叩門聲。
半夢半醒間,她想到了前世許多事。
她一人站在廊下聽雨,看到裴裕從官衙回來,他身着藏青色官袍,青年的臉冷漠倨傲, 斯文又凌厲,在漫天的雨水中,目不斜視的略過她。
那是她剛嫁進去的第一年,裴裕對她冷眼相待,連她們的新房都從未踏足。
她拼命的討好,想靠近他的生活,通通被他回絕。
那時的她,其實心底也是有幾分愛慕裴裕的。
那樣如天上月一樣的男子,怎麼會不歡喜。
第二年,母親病重,長虞公主在外頭拜佛,她想回去,府中的人根本不聽她的話。
她在大雨中跪地求他,那時他眼神溫和帶着憐憫,這是第一次他開始對她心軟。
也就是那時候,她們二人的關系開始緩和下來,即使裴裕依舊不跟她同房,好歹願意初一十五過來她院子,跟她同處一室。
趙芙私心裏以爲,裴裕這顆心開始偏向她,無論如何,她是歡喜的。
既然嫁過來,她就做了跟他過一輩子的準備,她願意等。
可趙婉吟來了,春日裏,趙婉吟笑着折花,裴裕在一旁護着她,滿眼寵溺。
即使趙婉吟是個嫁過人的婦人,即使她的身份並不好看,裴裕依舊願意拼盡全力護着她。
趙婉吟的眼神看向她,笑得滿臉挑釁,嬌怯的依偎在裴裕懷裏。
她緋色的衣裙在陽光下,刺痛了趙芙的眼,再回想兩人相處的日子,心口撕裂一樣的疼。
原來裴裕是這樣溫柔的人啊!她從來都不知道。
自那一刻起,對裴裕隱在心底的愛慕徹底煙消雲散。
這一夜夢多又沉,趙芙第二日醒來時只覺得渾身酸痛,頭又昏又脹。
第二日醒來時,天還是黑的,透過帳幔,連一絲光亮都沒有。
趙芙躺在床上,睜着眼睛再也睡不着,她聽着雨勢漸漸轉弱,偶爾有蛙叫聲傳來。
白日身邊熱鬧,許多事來不及想,到晚上睡不着,想來想去也沒個思路。
趙芙嘆了聲氣,安慰自己還是不想了,反正這次既然跟裴裕沒了牽扯,上輩子的事也就不會發生。
她自來不是很能思考長遠的人,即使重活一世,也改變不了自己的性子。
綠枝喊她起床時,趙芙攬鏡自照,才發現眼底的青黑。不想讓母親擔憂,借口來了月信,在屋裏躲了一日,第二日才去祖母房裏問安。
趙家如今幾房都住在一個宅子,整日熱熱鬧鬧 。
到院子時,幾房的人都過來了,趙老夫人正抱着重孫小心的哄着。
趙芙走路都輕了些,生怕祖母看她遲了說她一頓。
好在衆人的目光都不在她和趙母身上。
趙征是第一個重孫,是趙芙大哥的孩子,如今剛過了百天,長得肉嘟嘟圓鼓鼓,穿着小衣服,手腳跟蓮藕一樣。
這是趙家的第一個孫輩,全家都很看重,上輩子趙芙見到他時,他已經是個三歲的奶娃娃了,跟如今有些不同。
她好奇的湊了過去,捏捏侄兒蓮藕一樣的手,又好奇的捏捏腿,眼裏都是喜愛。
上輩子她最期盼的,就是生養一個與她血濃於水的孩子,讓她能在那個冰冷的裴家有個寄托。
“咱們征兒的手腳真是有力,往後肯定是個大將軍。”
嫂嫂蘇氏將趙老夫人懷裏的趙征接了過來,見小姑子真心喜歡自己兒子,也笑得溫柔。
趙家二房關系比起旁人家,算得上和睦,她才嫁過來一年多,就生下二房長子嫡孫,不自覺的腰杆更硬一些,頗有幾分當家夫人的氣勢。
“妹妹眼看着就大了,估計過不了多久,也能聽到你的好消息。”
趙芙如今是趙家沒定親的姑娘之一,前日安遠侯府的事,大家也猜到個七七八八,衆人聽完,俱是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三房的嬸嬸劉氏小心的摸了摸趙征的臉,眼裏帶着豔羨,她兒子才十歲,等有孫子估計至少還要十年,笑道。
“是啊!芙兒這樣好看,不知哪家的公子有這樣的福氣。芙兒,你也不用急,等你出嫁了,這些也就有了。”
趙芙面上有些發紅,看着侄兒軟萌的臉,心裏不自覺的多了幾分期待。
她這麼美,生的孩子也一定很可愛吧!
這輩子,若是找個正常人家,有個孩子好像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上輩子,就是很簡單的東西,因爲不被裴裕喜歡,都很難得到。
趙芙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即使裴裕再好,她也不想要。
本來氣氛熱鬧,忽然門口軟簾被掀開,趙婉吟走了進來。
尚未走近,她就紅了眼,低聲道。
“今日可算是見到四妹妹了。”
跟前世一樣,趙婉吟有什麼不滿,總是趁着衆人都在,然後借機教訓她,讓她難堪。
這也讓趙芙越來越懼怕趙婉吟。
趙婉吟母親大夫人鄭氏也開了口。
“芙兒,前日你爲何自個一個人先走,你姐姐擔心你,爲了你,在安遠侯府還丟了面子。”
趙老夫人一聽,立刻撇下重孫,問了前日發生的事。
大夫人好像這才反應過來,捏着帕子將前兩日的事說了一遍。
“沒規矩,出去了也是丟人。”趙老夫人聲音冷漠。
“祖母,孫女裙子被人潑髒了,那邊又沒可換的衣裙,就是怕給咱們趙家丟臉,我才先回府的。再說了,孫女也派了安遠侯府的婆子去跟三姐姐說了。”
趙老夫人越看趙芙越覺得不喜,她很清楚,趙婉吟才是能給侯府真正帶來好處的人。
這樣的風言風語傳到外頭,只怕讓裴家不喜,偏偏那日就那麼湊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