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
市委大樓, 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
市委書記李達康的辦公室裏, 氣氛有點凝重。
他手裏捏着一份剛剛從省委組織部傳真過來的紅頭文件, 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文件不長, 核心內容就一句話。
任命祁同偉同志爲京州市公安局政保處處長。
李達康的眼神, 在“祁同偉”這個名字上停留了很久。
不認識。
腦子裏過了一遍, 整個漢東省政法系統裏, 處級以上的幹部, 他就算不熟也聽過。
但這個祁同偉, 查無此人。
他的目光順着文件往下移, 落在了履歷那一欄。
然後, 他就愣住了。
祁同偉, 男, 二十八歲。
原任, 漢東省岩台市公安局, 科員。
……
科員。
李達康以爲自己看錯了, 他甚至摘下眼鏡, 擦了擦, 又戴上重新看了一遍。
沒錯。
白紙黑字, 寫得清清楚楚。
科員。
一個在岩台市那種小地方的普通科員, 直接坐火箭, 空降到了公安局, 擔任政保處處長。
這他媽是什麼神仙操作。
政保處, 那可是要害部門中的要害。
雖然行政級別只是個正科, 但權力極大, 油水也足, 不知道多少人盯着。
按照慣例, 這個位置, 怎麼也得是市局內部一個副處長調任, 或者下面區縣分局的一把手提拔上來。
現在, 直接從省裏插了個人進來。
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科員。
這已經不是破格提拔了, 這是坐筋鬥雲上來的。
李達康的食指, 有節奏地敲着桌面。
他想不通。
省委組織部那邊, 怎麼會通過這麼一份離譜的任命。
這背後, 水深了去了。
他拿起桌上的紅色電話, 直接撥給了市公安局局長趙東來。
電話幾乎是秒接。
“東來啊, 省裏發的文件, 你看到了吧。”
電話那頭的趙東來, 聲音裏透着一股子壓抑不住的臥槽。
“書記, 我剛看到。我人都傻了。”
“這祁同偉, 是什麼來頭, 您知道嗎。”
李達康淡淡地說, “我就是想問你, 你知道嗎。”
趙東來那邊沉默了。
過了幾秒, 他才苦笑着說, “書記,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我把市局的人事檔案都翻遍了, 又托人去岩台那邊打聽了下。”
“結果你猜怎麼着。”
“就一普通警員, 剛參加工作沒幾年, 履歷幹淨得像張白紙, 唯一的特點就是長得帥。”
李達康, “……”
長得帥。
這算什麼理由。
趙東來也覺得這理由太扯了, 趕緊補充道, “當然, 這都是表面上的。背後肯定有通天的大人物。”
“我猜, 這位爺, 要麼是哪位大佬的公子下來鍍金的, 要麼就是……”
他沒說下去。
但李達康懂了。
要麼, 就是某位大佬的私生子。
除了這兩種可能, 實在想不出第三種解釋了。
“行了, 我知道了。”李達康掛了電話, 靠在椅子上, 揉了揉太陽穴。
山雨欲來啊。
……
與此同時。
市公安局內部, 已經炸鍋了。
一份任命文件的復印件, 不知道從哪個渠道流了出來, 正在各個辦公室裏瘋狂傳閱。
“我沒看錯吧, 從岩台市來的科員。”
“直接當政保處長, 這比坐飛機還快啊。”
“好家夥, 我直接好家夥。這哥們是開了什麼掛。”
“什麼掛, 肯定是背景掛。沒準是燕京下來的太子爺。”
“別瞎說, 小心禍從口出。”
“怕什麼, 反正這事兒邪門得很。咱們就等着看戲好了。”
議論聲中, 有一個人的臉色最難看。
市局刑偵支隊副支隊長, 許文。
許文今年四十出頭, 在副處的位置上已經幹了五年了。
這次政保處長的位置空出來, 所有人都覺得, 肯定是他的。
他自己也這麼覺得。
爲了這個位置, 他上下打點, 花了不少錢, 市委副書記高育良那邊, 也給他吹過風。
本來是板上釘釘的事。
結果呢。
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
不, 這不是程咬金。
這是從天上掉下來個孫悟空。
直接一棒子, 把他所有的努力都打成了泡影。
“許隊, 這事兒也太欺負人了。”一個心腹手下憤憤不平。
“是啊, 怎麼能讓一個毛頭小子騎到您頭上來。”
許文一言不發, 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件復印件。
他的眼神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祁同偉。
他把這個名字, 在心裏翻來覆去地念了好幾遍。
他倒要看看。
這個一步登天的年輕人, 到底有幾斤幾兩。
……
風暴的中心, 祁同偉本人, 卻異常平靜。
他接到了一個來自京城的加密電話。
電話裏, 只有一道溫和蒼老的聲音。
“同偉同志, 組織上已經決定了。”
“新的崗位, 是一個挑戰, 也是一個舞台。”
“我們相信, 你能在這個舞台上, 做出更大的貢獻。”
“放手去做, 不要怕犯錯。你的背後, 是整個國家。”
祁同偉沒有多問。
他只是簡單地回答了一個字。
“是。”
掛掉電話, 他開始收拾東西。
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
幾件換洗的衣服, 一個行李箱, 就夠了。
把他放在一個看似不起眼, 但又極其關鍵的位置上。
既能讓他接觸到核心, 又能用一個全新的身份, 減少不必要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