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的微光透過通風口,在陸塵布滿血痕的皮膚上投下斑駁光影。他盤膝而坐,丹田空空如也,經脈破損處傳來陣陣抽痛,每一次呼吸都帶着髒腑的鈍痛——散功後的虛弱如附骨之疽,讓他連抬手的力氣都需咬牙支撐。胸前的《三盤經》殘頁溫熱,古篆經文在靈識中流轉,與玉珏殘留的五行認知相互碰撞,卻如亂麻般難以梳理。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陸塵低聲誦讀,舌尖嚐到一絲血腥味。他嚐試運轉天盤篇的吐納法,引導聚靈陣的靈氣入體,可靈氣剛觸及破損的經脈,便如斷線的風箏般潰散,甚至順着裂痕反噬髒腑,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
這已是他散功後的第三日。固元丹的藥力早已耗盡,僅剩幾株青萍草和龍須草搗碎的藥泥塗抹在經脈節點,勉強抑制着傷勢惡化。按照《三盤經》殘頁記載,辟谷苦修需以靈氣爲食,斷絕凡俗五谷,但他此刻連靈氣都難以吸納,只能依靠懷中僅剩的半瓶凝神丹維系生機——每服下一粒,僅能讓靈識清醒片刻,卻無法填補丹田的空寂。
他閉上眼,靈識沉入體內。五髒在散功時遭煞氣反噬,雖經草藥滋養,仍如風中殘燭:腎水虧虛,難以潤養肝木;肝木枯萎,無法生助心火;心火微弱,不能溫煦脾土;脾土潰散,無力承載肺金;肺金鏽蝕,難以肅降濁氣。這是五行逆克的死局,而《三盤經》的地盤篇雖言“五行調和,道基自清”,卻未提及如何在經脈盡損、五行崩亂時破局。
“雲遊子的陣法思路……”陸塵忽然想起《基礎陣法圖解》中的記載,“五行聚靈,需以陣眼爲樞,順生逆克,動態平衡。”他嚐試將身體視作一座微型聚靈陣,五髒爲五行陣眼,經脈爲傳導靈脈。可剛要引導靈氣入腎水,破損的腎經便傳來撕裂般的疼痛,靈氣逆流而上,竟讓本就虛弱的肝木更顯枯萎,嘴角再次溢出黑血。
墨羽落在他膝頭,鳥喙輕輕啄了啄他的手腕,眼中滿是焦慮。它昨日叼來幾株耐旱的“石耳草”,雖無靈氣,卻能果腹,可陸塵此刻經脈閉塞,連吞咽都需牽動髒腑,只能勉強嚼碎草葉,以津液緩緩下咽。
“或許……不該強行對應。”陸塵抹去嘴角血跡,靈識轉向《三盤經》人盤篇殘句,“心爲道之主,性爲法之本。”他忽然想起穿越前所學的人體知識——現代醫學中,腎髒主水液代謝,肝髒主解毒代謝,心髒主循環,脾髒主免疫,肺主呼吸,這與五行五髒的對應竟有幾分契合。可當他試圖以“腎水對應內分泌調節”來引導靈氣時,卻發現中醫的“腎藏精”與現代解剖學的腎髒功能存在鴻溝,靈氣運轉至中途便滯澀難行。
“古修以‘器載道’,煉器需先明材質肌理……”他翻出古修的《煉器札記》,泛黃的紙頁上記載着“以火煉材,以水淬形,以金定紋,以木養氣,以土固本”的法門。這讓他豁然開朗:身體不正是最精密的“法器”?經脈是器身紋路,五髒是五行爐鼎,靈識是煉器之火。
他嚐試以《三盤經》天盤篇的吐納法爲“引”,吸入聚靈陣的靈氣;以地盤篇的五行調和爲“形”,引導靈氣先入肺金——肺主呼吸,與外界靈氣相接,最易着手。可肺金鏽蝕已久,靈氣入肺便如遇泥沙,難以沉降。他想起現代醫學中“呼吸肌輔助換氣”的原理,刻意放鬆膈肌,放緩呼吸節奏,同時以靈識模擬“金行肅降”之力,一點點將靈氣壓入肺腑。
劇痛瞬間席卷全身,肺脈破損處仿佛被刀割,靈氣順着裂痕滲入胸腔,引發一陣劇烈的痙攣。陸塵蜷縮在地,渾身冷汗淋漓,靈識險些潰散。墨羽急得在他身邊盤旋,鳥喙不斷啄擊他的眉心,試圖喚醒他的神智。
不知過了多久,陸塵才從昏厥中醒來。聚靈陣的靈光依舊柔和,可他體內的靈氣僅存一縷,微弱得幾乎不可察。但這一次,那縷靈氣竟成功在肺金中停留片刻,並順着肺金生腎水的路徑,艱難地滋養了一絲腎水。
“是了……順勢而爲,而非強逆。”他喘息着苦笑。五行與三盤的融合,既不能生搬硬套古修法門,也不能完全依賴現代知識。肺金肅降需借呼吸之利,腎水滋養需順代謝之序,這是“天盤”順天;五髒對應五行,需按經脈走向調和,這是“地盤”應地;摒棄急功近利之心,忍受苦修之痛,這是“人盤”守心。
接下來的日子,陸塵徹底進入辟谷狀態。他以石耳草和溪水維系基本生機,將所有心神都投入到融合之境。每日清晨,他借聚靈陣靈氣最濃之時,運轉天盤吐納,以呼吸爲橋,引靈氣入肺金;正午時分,陽光透過通風口,他以心火爲引,嚐試溫煦脾土,修復脾胃功能;深夜月涼,腎水當旺,他便以靈識引導肺金之氣下沉,滋養腎水。
過程充滿反復與痛苦。某次調和肝木生心火時,因肝脈破損嚴重,靈氣逆流而上,讓本就微弱的心火驟然暴漲,灼燒得他心口如焚,險些引動心魔;另一次嚐試脾土生肺金,卻因脾胃虛弱,無法運化靈氣,導致靈氣淤積在腹腔,脹痛難忍。他一次次調整,時而借鑑雲遊子陣法中“緩則生息”的思路,放緩靈氣運轉速度;時而以現代“循序漸進”的康復理念,從最細微的經脈修復入手。
古修的《煉器札記》給了他意外啓發:“器有瑕疵,需以柔克剛,以氣養之。”他不再執着於快速打通經脈,而是將靈氣化作細流,如春雨潤田般,一點點滋養破損的經脈壁。同時,他發現《三盤經》的靈光與五行之氣相互滋養,當靈氣順着五行順生路徑流轉時,經文會自發散出溫和金光,修復靈識損耗。
半月時光悄然流逝。陸塵的身形愈發消瘦,皮膚因長期辟谷而泛起蠟黃,可眼中的光芒卻愈發清亮。他已能穩定地引導靈氣完成“肺金→腎水→肝木”的半段循環,雖然靈氣依舊微弱,卻已能緩慢修復經脈破損處的細微裂痕。腎水得到滋養後,內分泌般的調節作用顯現,睡眠質量大幅提升;肝木漸盛,解毒功能增強,體內殘存的微量煞氣被逐漸代謝排出。
但融合的瓶頸也愈發明顯。“肝木生心火”始終難以順暢,現代醫學中肝髒與心髒的循環關聯,與五行“木生火”的理論存在偏差,導致靈氣流轉至心脈時,總會出現滯澀;“脾土生肺金”也因脾胃虛弱,難以提供足夠的“滋養之力”。他明白,這是肉身根基受損與理論融合不完善的必然結果,非短期苦修所能破解。
這日黃昏,陸塵服下最後一粒凝神丹,靈識前所未有的清明。他內視己身,丹田雖仍空寂,卻已不再是一片荒蕪,隱隱有淡淡的五行靈光流轉;五髒間的五行之力雖依舊微弱,卻已形成初步的動態平衡;破損的經脈壁上,新的組織如嫩芽般生長,雖脆弱卻充滿生機。
“辟谷三月,方窺門徑。”他輕聲自語,聲音沙啞卻堅定。《三盤經》與五行理論的融合,既非古修的刻板復刻,也非現代知識的強行套用,而是在痛苦的實踐中,找到的一條“順勢而爲、動態調和”的道路。這條路布滿荊棘,每一步都需付出血的代價,但他已看到了曙光。
墨羽叼來一束新鮮的石耳草,落在他肩頭,親昵地蹭着他的臉頰。石室中的聚靈陣靈光柔和,通風口傳來海風的鹹腥,遠處隱約有浪濤拍岸的聲響。陸塵知道,辟谷苦修只是重建道基的第一步,接下來還有更艱難的挑戰等着他——心魔反噬、道基凝練、外敵威脅,但他心中已無迷茫。
他握緊胸前的《三盤經》殘頁,感受着五行與三盤在體內的微弱共鳴,再次盤膝坐下。夕陽的餘暉灑在他消瘦的身影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如同一株在絕境中頑強生長的勁鬆,在黑暗與光明的交界處,執着地向着大道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