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帶着福伯,快步趕到柳氏被禁足的院落。
院子裏已經亂成一團,幾個丫鬟婆子嚇得面無人色,兩個護衛正把昏迷不醒的柳氏從房梁上解下來,平放在地上。柳氏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的勒痕,臉色青紫,呼吸微弱。
“怎麼回事?”江嶼聲音冷得像冰,掃視着在場衆人。
一個負責看守的護衛隊長連忙跪下,額頭冒汗:“少爺!小的們一直守在院外,寸步不離!剛……剛才是送晚飯的婆子進去,才發現柳姨娘她……她懸梁了!”
“期間有沒有外人進來過?”江嶼追問。
“絕對沒有!連只蒼蠅飛進去小的們都盯着!”護衛隊長賭咒發誓。
江嶼沒說話,走到柳氏身邊,蹲下身仔細查看。勒痕很深,不像作假。他又看了看旁邊踢倒的凳子,和房梁上掛着的白綾。
一切看起來都像是一場標準的自盡。
但江嶼心裏疑竇更深。柳氏這種貪戀富貴、惜命如金的人,會在聽到哥哥死訊後,毫不猶豫地自盡?連掙扎求救都沒有?這不符合她的性格。
而且, 這也太巧了。福伯剛走,她就“自盡”了?像是算準了時間,要演給誰看一樣。
“去請大夫!用最好的藥,必須把她救活!”江嶼下令。不管是不是做戲,柳氏現在都不能死。她是目前唯一的活口和線索。
“是!”立刻有下人跑去請大夫。
江嶼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掃過院子裏每一個下人:“今天這裏發生的事情,誰要是敢往外吐露半個字,亂棍打死!”
下人們噤若寒蟬,連連稱是。
處理完現場,江嶼和福伯回到書房,氣氛凝重。
“少爺,您覺得柳姨娘真是自盡?”福伯遲疑地問。
“十有八九是被人滅口,做成了自盡的樣子。”江嶼沉聲道,“對方在我們江府內部,一定有眼線,而且手段高明,能悄無聲息地潛入柳氏房間下手。”
這感覺就像黑暗中有一條毒蛇,隨時可能竄出來咬你一口,讓人脊背發涼。
“眼線……”福伯臉色發白,“會是誰?”
“不好說。可能是哪個不起眼的丫鬟婆子,也可能是護衛。”江嶼眼神冰冷。看來,清洗內宅的行動,必須加快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柳姨娘昏迷不醒,線索又斷了。”
“斷了?”江嶼搖頭,“未必。對方越是急着掐斷線索,越是說明我們摸對了方向。柳大富死了,柳氏被滅口,那下一個關鍵點在哪裏?”
福伯想了想:“金簪!還有……西城的當鋪!”
“沒錯!”江嶼點頭,“對方處理了人,但物證和渠道還在。金簪在我們手裏,他們肯定也急。西城的當鋪,尤其是那個‘恒通’當鋪,是洗錢的關鍵節點,他們不可能輕易放棄。”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福伯,兩件事。第一,加派絕對信得過的人手,日夜輪班看守柳氏,除了我們指定的大夫,任何人不得接近!她醒了立刻通知我!第二,派人盯緊西城那幾家當鋪,特別是‘恒通’當鋪的老板和賬房,看看他們最近和什麼人有異常接觸。”
“老奴明白!”福伯領命。
就在江嶼暗中布網,調查漕運虧空和金簪之謎的同時,他不知道,另一條線上,也有人正在調查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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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鎮北將軍府。
書房內,燭火通明。一個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年輕男子坐在書案後,正看着一份密報。他穿着常服,但眉宇間的殺伐之氣和久經沙場的威嚴,卻無法掩蓋。
正是剛剛奉旨回京述職的鎮北侯,蕭寒淵。
他手指敲着桌面,看着密報上關於漕運舊案和戶部侍郎張啓明的零星信息,眉頭緊鎖。北疆軍中糧餉屢被克扣,他早就懷疑問題出在朝廷內部,此次回京,明爲述職,暗地裏也在調查。
“將軍。”一個親衛悄無聲息地進來,低聲稟報,“我們盯着的那個漕幫小頭目,昨天夜裏淹死在護城河裏了。衙門說是意外。”
又死一個?
蕭寒淵眼神一凝。他剛查到一點關於幾年前漕糧虧空的線索,指向那個漕幫小頭目可能知道些內情,人就沒了?
“這麼巧?”蕭寒淵聲音低沉,“之前讓你們查的,和這個小頭目最近有接觸的人,有什麼發現?”
親衛回道:“除了漕幫的人,他前幾天在賭場,和一個小混混接觸過,那小混混……好像是江家的人。”
“江家?”蕭寒淵挑眉,“哪個江家?”
“就是那個……皇商蘇家小姐嫁的那個江家。最近他們家挺熱鬧,那個死了又活過來的大少爺江嶼,正鬧着奪家產呢。”
江嶼?蕭寒淵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回京後聽人當趣聞提過一嘴,說是個紈絝子弟,死過一回後變得牙尖嘴利,把家裏鬧得天翻地覆。
一個內宅爭鬥的紈絝子弟,手下的人怎麼會和漕運虧空的知情人接觸?是巧合?還是……這個江嶼,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還有,”親衛繼續稟報,“我們查到,幾年前那批問題漕糧的款項,有一部分可能通過西城的當鋪洗白。其中,‘恒通’當鋪嫌疑最大。”
西城當鋪……恒通……
蕭寒淵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京城的夜色。看來,這潭水比他想的還要深。戶部侍郎、漕幫、當鋪,現在似乎還牽扯進了一個看似不相幹的商賈之家。
“加派人手,盯緊‘恒通’當鋪,還有……”蕭寒淵頓了頓,“那個江家的大少爺江嶼,也派人留意一下,看看他到底在做什麼。”
“是!”親衛領命而去。
蕭寒淵目光深邃。他有一種直覺,這個看似荒唐的江家大少爺,或許會是解開這個謎團的一個意想不到的突破口。
兩條原本毫不相幹的調查線,因爲一支金簪和一樁陳年舊案,正在悄無聲息地向着同一個交點匯聚。
江嶼在明處查案,蕭寒淵在暗處觀察。
風暴,正在醞釀。而這兩個身份、性格迥異的男人,很快就要被命運之繩牽扯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