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晨光透過婚房書房的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影。蘇晚蹲在書架前，手裏拿着一塊半幹的抹布，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書架底層積灰的書脊。陸承澤昨天剛從雲南出差回來，書房裏還留着他出差前攤開的財經雜志和幾份項目文件，她想着趁他今天去公司處理急事，把書房整理幹淨，給他一個驚喜。
書架很高，頂層擺着陸承澤珍藏的限量版財經書籍，中層是常用的辦公文件，只有最底層因爲不方便拿取，堆着幾個看起來很久沒動過的盒子。蘇晚擦到最裏面時，指尖碰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是個深棕色的皮質盒子，盒面雕着低調的暗紋，邊角因爲年代久遠泛着淺褐色的光澤，上面還掛着一把小巧的銅鎖，鎖芯裏積了層薄灰，顯然已經很久沒打開過了。
她好奇地把盒子拉出來，放在膝蓋上。盒子比她的手掌大一圈，掂起來沉甸甸的，不知道裏面裝着什麼。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想起昨天整理梳妝台時，把陸承澤送她的珍珠發卡放進了外套口袋——那是楔子裏他在咖啡廳幫她別過的發卡，珍珠圓潤，發卡的金屬部分還泛着淡淡的光澤。
鬼使神差地，蘇晚把發卡取出來，小心翼翼地插進銅鎖的鎖芯裏。她輕輕轉了轉，“咔嗒”一聲輕響，鎖居然開了。她心裏既緊張又期待，慢慢掀開盒蓋——裏面沒有她想象中的貴重物品，只有一本燙金封皮的舊相冊，封皮上印着“紀念”兩個字，邊角有些磨損，卻被保存得格外整潔。
蘇晚捧着相冊，坐在地毯上，慢慢翻開第一頁。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泛黃的照片：陸承澤穿着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站在機場的登機口前，身邊站着一個穿天藍色空姐制服的女生。女生笑靨如花，右手輕輕挽着他的胳膊，頭微微靠在他的肩膀上，兩人身後是“星航航空”的廣告牌——蘇晚心裏咯噔一下，瞬間想起之前在陸承澤辦公室看到的“合作方：星航傳媒”文件，原來他真的跟航空領域的人有過交集。
她指尖微微發涼，繼續往下翻。第二頁是一張派對合影，陸承澤穿着銀色襯衫，領口鬆開兩顆紐扣，手裏拿着一杯香檳，身邊的女生打扮得格外精致，大波浪卷發披在肩上，臉上帶着濃淡適宜的妝容，兩人正對着鏡頭碰杯，背景是閃爍的霓虹燈光和“VIP”字樣的燈牌，看起來像是某個高端私人派對。
翻到第三頁時，蘇晚的手指頓住了。照片裏的陸承澤穿着深灰色西裝，站在領獎台上，手裏拿着一個“年度合作精英”的獎杯，身邊的女生穿着幹練的白色職業裝，頭發梳成一絲不苟的低馬尾，手裏也拿着一個獎杯，兩人的手指幾乎要碰到一起，臉上帶着公式化卻又格外默契的微笑。蘇晚看着女生胸前的工牌，隱約能看到“李”字的一半——她突然想起之前陸承澤接電話時提到的“李總”，心髒像被什麼東西輕輕硌了一下，悶悶的。
這些照片裏的陸承澤，笑得比現在對她更放鬆，卻也更陌生。他看向那些女生的眼神裏，有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和熟稔，那種眼神，是他現在偶爾會給她，卻從未這般濃烈的。蘇晚捧着相冊的手微微發抖，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有疑惑，有失落，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嫉妒。
“你在幹什麼？”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蘇晚渾身一僵，相冊“啪”地掉在地毯上。她猛地回頭，就見陸承澤站在書房門口，手裏還拿着剛買回來的早餐，原本帶着笑意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神裏滿是震驚和慍怒，快步朝她走過來。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相冊，手指緊緊攥着相冊的邊緣，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連聲音都帶着壓抑的怒火：“誰讓你翻我東西的？我沒跟你說過，不要碰我書架底層的東西嗎？”
蘇晚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手裏的珍珠發卡“嗒”地掉在地毯上，聲音發顫地說：“我、我只是想幫你整理書房，看到這個盒子……我不是故意的……”她看着陸承澤陰沉的臉色，鼓起勇氣抬頭問，“那些照片裏的女生……她們是誰啊？我從來沒聽你提過……”
陸承澤攥着相冊的手緊了緊，喉結滾動了兩下，原本冷硬的語氣緩和了些。他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珍珠發卡，用指腹輕輕擦去上面的灰，遞回給她，聲音低沉：“都是過去的朋友，沒什麼好說的。那時候年輕，應酬場合的合照而已，沒必要放在心上。”
他沒解釋照片裏的親密姿態，沒說那個空姐是誰，沒提派對上的女生身份，更沒提領獎台上的“李總”——他只是輕描淡寫地用“過去的朋友”和“應酬合照”帶過，眼神裏卻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回避，不敢直視蘇晚的眼睛。
蘇晚接過發卡，指尖碰到他的手，能感覺到他的手比平時涼了些。她看着他手裏的相冊，還想說點什麼，比如“朋友爲什麼會靠在你肩上”“應酬需要笑得那麼親密嗎”，可看着他緊繃的下頜線，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就算再問，他也不會多說，反而可能惹他更生氣。
陸承澤把相冊重新放進皮質盒子裏，鎖好，然後將盒子塞進書架最底層，還特意用一本厚厚的《經濟學原理》擋住了盒子的邊角，像是在刻意隱藏這個秘密。他站起身，伸手拉蘇晚：“別蹲在地上了，涼。早餐買了你愛吃的小籠包，快趁熱吃。”
蘇晚被他拉起來，心裏的疑惑沒散，反而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悶的。她跟着他走出書房，看着餐桌上冒着熱氣的小籠包，卻沒什麼胃口。陸承澤給她盛了碗豆漿，放在她面前，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豆漿加了糖，你嚐嚐，還是你喜歡的那家。”
蘇晚拿起勺子，小口喝着豆漿，甜絲絲的味道卻沒讓她心裏的失落減少半分。她偷偷看了眼書房的方向，那本被鎖起來的相冊，那些沒被解釋的照片，像一根細小的刺，輕輕扎在她心裏。
晚上睡覺時，房間裏的燈已經關了，只有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床鋪上投下淡淡的光影。陸承澤從身後抱住蘇晚，下巴抵在她的發頂，手指輕輕摩挲着她手腕上的翡翠手鐲——那是他特意爲她定制的，內側刻着“晚”字，是屬於她的專屬印記。
他的氣息落在她的耳後，帶着熟悉的雪鬆味，聲音放得很柔，像在哄小孩：“我以前的事亂七八糟的，沒什麼值得說的，也不想讓那些過去的人和事影響我們。”他頓了頓，手指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以後我身邊只有你，手鐲戴着，就別想那些沒用的，好不好？”
蘇晚靠在他懷裏，能清晰地聽到他平穩的心跳聲，能感覺到他抱着她的手臂很緊，像是怕她跑掉。她心裏的隔閡還在，那些照片裏的畫面還在腦海裏打轉，可看着他此刻的溫柔，聽着他的承諾，她還是輕輕“嗯”了一聲，反手握住他的手。
她沒再追問，也沒再提起那本相冊。關燈後，蘇晚悄悄睜開眼，看着床頭櫃上那支珍珠發卡——發卡上還沾着早上從皮質盒子上蹭到的灰，像是在提醒她那個沒被揭開的秘密。她輕輕嘆了口氣，把臉埋進陸承澤的懷裏，心裏默默告訴自己：要相信他，他現在是喜歡自己的，那些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可她不知道，這個沒被說破的秘密，像一顆埋在土壤裏的種子，雖然暫時沒發芽，卻在她心裏悄悄扎了根。而陸承澤抱着她的手臂雖然緊，眼底卻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他知道，這個秘密不會永遠被掩蓋，總有一天，會被重新提起。只是此刻，他只想把她護在懷裏，把那些不願讓她知道的過去，暫時藏在時光的縫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