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如同溫柔的筆觸，悄然染亮了帳篷的粗麻布。
莫凡從深沉的黑暗中緩緩蘇醒。
意識回歸的瞬間，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肌肉因長時間固定姿勢而產生的、深入骨髓的酸麻感，尤其是脖頸和腰背，僵硬得像是被寒潭之水浸泡過一般。
他依舊保持着那個不甚雅觀的“龜息蘊靈式”——面朝下，背朝天，五體投地。
這姿勢雖能引導功法自行運轉，但實在談不上舒服。
若非親身驗證其神效，只怕任何人見了都會以爲這是某種自虐或是精神失常的行爲。
“嘶……”他嚐試動了動手指，一陣針刺般的酸麻感立刻從手臂傳來，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牙關都微微發緊。
然而，在這酸麻之下，隨之而來的活力正在血脈中奔流。
他小心翼翼，如同挪動一件易碎的瓷器般，緩緩撐起身體，骨骼發出一連串細微的“噼啪”聲，像是久未活動的機括重新上緊了發條，又像是幹枯的竹節在火焰中爆開。
每一個關節的舒展，都伴隨着酸麻與新生力量交織的復雜感覺。
站定後，他輕輕活動着肩、肘、腕、膝、踝各處關節，仔細內視。
丹田內，練氣六層的靈力如同溫順的溪流，平和卻綿長，在《五靈道訣》的引導下自行周天運轉，比昨日更加得心應手。
皮膜之下，氣血之力旺盛，如同蟄伏的凶獸，蘊含着遠超從前的爆發力。
這一夜被動修煉的效果，似乎不僅穩固了練氣境界，更將他的煉體基礎打磨得更加圓融堅實。
“系統這‘王八功’，雖然要求的姿勢多少有點羞恥，但提升效果倒是實打實的。”
莫凡低聲自語，嘴角難以抑制地微動，露出一絲混合着無奈與滿意的復雜神色。說白了，還是這個練法太抽象，實在忍不住去吐槽。
若非帳篷內無人，他是決計不肯輕易擺出這等姿態的。
他小心地收斂起臉上表情，恢復了平日裏那副略帶“羸弱”和“謹慎”的神情。
沒有驚動任何人，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尚在沉睡中的營地，腳步輕捷如狸貓，向着後山那處熟悉的寒潭瀑布而去。
一路上，他刻意避開了幾處可能有人早起活動或巡邏的區域。
身形在晨霧彌漫的林木間穿梭，對路線的極致熟悉和此刻提升後對身體精妙的掌控力，讓他如同鬼魅，未曾留下絲毫痕跡，唯有草葉上偶爾滾落的露珠，證明他曾悄然經過。
瀑布轟鳴聲由遠及近，如同悶雷滾動。
穿過最後一片茂密的灌木，眼前豁然開朗。
巨大的水練從懸崖頂端傾瀉而下，砸入下方深綠色的寒潭，激起漫天水霧，在初升的陽光下折射出細小的彩虹。空氣中彌漫着溼潤的草木清香和冰冷的水汽。
“還是這裏清淨，動靜再大，也被這瀑布聲蓋過去了。”莫凡滿意地點點頭，這片人跡罕至的瀑布寒潭，幾乎成了他專屬的修煉寶地，可以讓他毫無顧忌地施展和試驗力量。
莫凡首先要做的，是適應一夜之間暴漲的練氣境界以及隨之強化的肉身。
他先是沉腰立馬，緩緩演練了幾遍《九劫不死身》的基礎招式與運力法門。
起初動作還略顯生澀，似乎在重新熟悉這具變得更強的身體，但很快，拳風便開始呼嘯，隱隱帶着撕裂布帛般的破空之聲。
腳下步伐更是迅捷而穩健，輾轉騰挪間，地面上的落葉被悄然帶起，圍繞着他身形旋轉，遠超從前。
爲了測試力量，他隨意一拳擊打在旁邊一塊半人高的堅硬青石上。
“嘭！”
一聲沉悶的響聲炸開。石屑應聲飛濺，那青石表面赫然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拳印，邊緣輪廓分明，深度足有一指！裂紋以拳印爲中心，如同蛛網般蔓延開一小片。
“這威力，不動用靈力，僅憑肉身氣血，果然堪比尋常煉體一層巔峰了！甚至猶有過之！” 莫凡看着自己的拳頭，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滿意地點點頭。
《九劫不死身》與“龜息蘊靈式”相輔相成，帶來的體魄強化遠超他的預期。
基礎體能適應完畢，接下來便是重頭戲——掌握練氣六層應有的攻擊手段。
他凝神內視，將注意力集中在腦海中的《五靈道訣·殘卷》上。意識沉入，功法文字與靈力運行圖如同星辰般亮起。
按照功法所述，練氣期需選定一種五行屬性作爲主修方向，以便更快地掌握對應法術，並提升靈力屬性傾向，對未來築基乃至更高境界都有深遠影響。
金之鋒銳、木之生機、水之柔韌、火之暴烈、土之厚重，五種基礎屬性的意象與特性在他意識中流轉、沉浮。
“攻擊力……目前最缺的還是有效的、能夠決定戰局的攻擊手段。” 莫凡略一思索，便做出了決定：“火屬性法術，素以攻擊力強大、爆發迅猛著稱，正合我意！就選火屬性！”
意念既定，關於火屬性靈力運轉的一些更爲精妙、獨特的細微之處，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他心中，仿佛原本就烙印在記憶深處，此刻只是被喚醒。
同時，一道基礎卻至關重要的火行法術修煉法門，清晰地呈現在他的意識中——火鴉術！
這《五靈道訣·殘卷》通篇記載的唯一火系攻擊法術，雖爲基礎，卻是構建後續一切更強大火系法術的根基，如同萬丈高樓的第一塊基石。
他緩步走至寒潭邊，足下是一塊被千年水汽磨得光滑如鏡的巨石。
面朝着那如銀河倒瀉、轟鳴震耳的瀑布，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氣息中帶着刺骨的寒涼與溼潤的草木腥氣，卻難以完全壓下胸腔中翻涌的灼熱——那是期待，是激動，更是積壓了太久太久的情緒。
“十四年……”一個無聲的數字在他心湖中炸開，蕩開層層疊疊的漣漪。那不僅是時間，更是他迄今爲止大半人生的重量。
“唉....”
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聲嘆息般的哽咽，堵在喉頭。
不說了，都是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