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姑娘糯糯歪着腦袋，兩根小辮子隨着她的動作晃了晃。
她鼓起腮幫子，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認真地研究着那幾排數字。
最後糯糯的手按停在了45樓的按鈕上。
顧衍的心一下就軟了。
“我家糯糯真聰明。”
他寵溺地揉了揉女兒的頭發。
“去吧，你來按。”
得到了鼓勵，糯糯立刻挺直小小的背脊，踮起了腳尖。
她把胳膊伸得筆直。
努力地往前探......但離目標還是差了那麼一截令人沮喪的距離。
她“哼”了一聲，有點泄氣。
小手也垂了下來。
她轉過身，滿臉渴望地仰頭看着自己的爸爸。
她張開雙臂。
“爸爸，抱。”
這個請求軟軟糯糯的，幾乎是耳語。
卻準確無誤地砸進了顧衍的心坎裏。
所有關於等下會議的思緒瞬間煙消雲散。
他想都沒想就蹲了下來。
昂貴的手工定制西裝在膝蓋處皺成一團，他也毫不在意。
“好的，我們來了。”
他一把將那個小小的、溫暖的身體抱進懷裏。
一只手穩穩地托住她的小屁股。
“準備好發射了嗎？”
糯糯咯咯地笑起來，雙臂緊緊圈住他的脖子。
“準備好啦！”
顧衍站起身，輕鬆地將她舉高，直到她和按鈕面板齊平。
這一次，目標近在咫尺。
她小心地瞄準，用一根手指果斷地戳在了“45”上。
叮。
按鈕應聲亮起，發出柔和的橘色光芒。
“爸爸快看！亮了！我按到啦！”
糯糯在他的懷裏興奮地扭動着，小臉上洋溢着純粹又燦爛的喜悅。
“對，你按到了！我家糯糯最棒了！”
顧衍被她的快樂感染，一個寬闊又真實的笑容在他臉上漾開。
他湊過去，親昵地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她柔軟又肉乎乎的臉頰。
“呀！癢！”
糯糯扭動着身體，笑着想推開他的臉，笑聲完全控制不住。
“爸爸的胡子好扎人！”
胡子？
顧衍這才想起來。
他早上起晚了，手忙腳亂地給糯糯收拾妥當。
完全忘了自己每天早上的剃須流程。
下巴上已經冒出了一層淡淡的胡茬。
一個念頭在他腦海裏閃過。
“哦，很扎人是嗎？”
他裝出一副壞壞的樣子，話裏帶着玩味。
“那爸爸要多用這個扎人的胡子蹭蹭你！”
“不要呀！不要！”
糯糯尖叫着大笑。
試圖把臉埋進他的肩膀裏躲起來。
但顧衍不依不饒，用自己帶着胡茬的下巴。
溫柔地追逐着她，蹭着她的脖子和臉蛋。
小小的、封閉的私人電梯裏。
一時間充滿了小女孩銀鈴般的笑聲和男人低沉又縱容的輕笑。
這裏是只屬於他們父女倆的世界，溫暖又無憂無慮。
這場遊戲仿佛持續了一個幸福的世紀，但實際上也僅僅幾十秒鍾。
叮。
一聲輕柔的提示音宣告了目的地的到達。
電梯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
笑聲戛然而止。
一個穿着筆挺深色西裝的男人，身姿挺拔地站在電梯門外。
是黎奧，奧芮旗下最高端的黑標董事長。
他顯然已經等候多時。
在看到顧衍的瞬間，他那副職業化的疏離面具立刻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崇敬的激動。
“顧先生，您來了！”
他微微頷首，話語裏滿是恭敬。
可當他抬起頭，準備好的匯報內容卻卡在了喉嚨裏。
他看見了顧衍懷裏抱着的那個小小的身影。
一個......小女孩。
黎奧整個人都凝固了足足一秒鍾。
誰......什麼......嗯？
他那個以處理千億級別交易而聞名的大腦，徹底短路了。
他有一百萬個問題，但他的職位和他對顧衍的了解。
讓他死死地閉緊了嘴。
你永遠，永遠不要問顧衍私人問題。
就在兩個男人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對峙時。
一個甜甜的、奶聲奶氣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叔叔好。”
糯糯已經不害羞了，她從爸爸安全的臂彎裏探出頭，好奇地打量着黎奧。
她歪了歪頭，認真地評價。
“你的衣服好漂亮呀。”
叔叔？
衣服漂亮？
黎奧再次愣住。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套剪裁完美、色調沉悶的黑色西裝，漂亮？
這是他的企業戰袍，是爲了震懾對手和彰顯身份而存在的。
但是，從這個可愛的小東西嘴裏聽到這個贊美......感覺完全不一樣。
一股奇異的暖流淌過他的胸口。
他每天戴着的冰冷堅硬的面具，裂開了一道微不可見的縫隙。
他發現自己......竟然笑了。
一個真實的，並非僞裝的笑。
“啊......謝謝你。”
他總算開口了，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都有點陌生和溫和。
“你......很可愛。”
顧衍旁觀着這場交流，姿態裏透着好笑。
他稍微調整了一下抱糯糯的姿勢。
“先進辦公室再說。”
他的指令很輕，卻有效地切斷了這揮之不去的尷尬。
他邁開長腿，抱着糯糯，仿佛這是世界上最自然不過的事情。
他徑直走過依舊有些呆滯的黎奧，進入了通往主辦公室的寬闊極簡風走廊。
黎奧眨了眨眼，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跟上，往日沉穩的步伐變得有些倉促。
他跟在後面幾步遠的地方，腦子裏亂成一團風暴。
顧先生......抱着一個孩子。
一個孩子叫他“爸爸”。
他在電梯裏和她玩鬧。
每一個新的信息，都是一顆重磅炸彈。
撼動着黎奧對他老板的全部認知。
他效力的這個男人，是商界的迷，是活着的傳奇。
一個果決、狠辣、極度注重隱私，仿佛活在凡人無法企及的雲端的人物。
而那個男人，此刻正抱着一個哼着童謠的小女孩。
顧衍推開辦公室厚重的門，走了進去。
他沒有走向那張可以俯瞰全城的巨大辦公桌。
而是徑直走向了會客區的低矮舒適的真皮沙發。
他坐下來，小心翼翼地把糯糯放在身邊的軟墊上。
黎奧跟着進來，有些無措地停在門口，感覺自己和這裏的氛圍格格不入。
“爸爸，我渴了。”
糯糯拍拍小肚子宣布。
“可以喝茶茶嗎？”
“茶是大人的東西。”
顧衍耐心地回答。
同時伸手拿過他放在沙發上的那只名牌皮質挎包。
“你可以喝你的水。”
黎奧着魔般地看着，看着他那位高深莫測的老板拉開包的拉鏈。
他以爲會看到平板電腦、機密文件，或者是什麼頂尖的科技產品。
結果，從中拿出了一個......粉色的塑料水瓶。
上面還印着一只卡通兔子。
並且，帶着一根配套的硅膠吸管。
這個男人，這間辦公室，和這個吸管杯之間的反差。
強烈到仿佛一部超現實主義電影的鏡頭。
顧衍熟練地擰開蓋子，把水杯遞給女兒。
“給你。”
“謝謝爸爸！”
糯糯兩只手捧過杯子，禮貌地道了謝。
然後發出快樂的、大口的吸水聲。
爸爸。
這個詞在安靜空曠的辦公室裏回響。
它像一記重拳，結結實實地打在了黎奧身上。
這不是誤會。
不是什麼奇怪的昵稱。
這是真的。
這已經不只是個人信息了。
在他們的世界裏，這是一個足以撼動一切的秘密。
黎奧僵立在原地，他精心準備的報告內容已經忘得一幹二淨。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計算這個驚天發現背後所牽扯的利害關系。
董事長有個孩子。
而這件事，沒有任何人，絕對沒有任何人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