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拳域的晨練區藏在溶洞最深處,是片用黑曜石鋪就的空場,牆壁上鑲嵌着能模擬日光的能量燈。
林野站在空場中央,按照周猛教的法子扎着馬步。雙腿分開與肩同寬,膝蓋彎曲至大腿與地面平行,雙手虛握於腰間,掌心相對,呼吸綿長。
這便是崩山拳的基礎樁功,名爲“沉馬”。看似簡單,練起來卻比想象中難得多。
“腰背挺直,別聳肩。”周猛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手裏拿着一根竹棍,時不時在林野身上敲一下,“沉馬不是比誰站得久,是要找到‘根’。想象自己是棵樹,雙腳是根須,要扎進地裏,任風吹雨打都不動搖。”
竹棍在林野的膝蓋外側輕輕一挑。
“唔!”林野頓時感覺重心不穩,右腿一軟,差點栽倒。
“力沒沉下去。”周猛搖搖頭,“你太依賴天賦帶來的爆發力,卻忽略了基礎。噬戰天賦能讓你越打越強,但根基不牢,就像沙灘上的樓閣,遇到真正的強者,一拳就能給你掀了。”
林野咬着牙,重新調整姿勢。汗水順着額角流下,滴在黑曜石地面上,暈開一小片水漬。他已經保持這個姿勢一個小時了,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肌肉酸痛得仿佛要撕裂,但體內的噬戰天賦卻異常平靜——沒有戰鬥,沒有傷痛,它就像陷入了沉睡。
“感受呼吸。”周猛的聲音放緩了些,“用丹田發力,吸氣時意想天地能量順着毛孔涌入,呼氣時將濁氣沉入地底。崩山拳不止是剛猛,更要懂得借力,借大地的力,借對手的力,借天地的力。”
林野閉上眼睛,努力按照周猛說的去做。他摒除雜念,專注於呼吸,試圖將那股虛無縹緲的“力”與大地連接。
不知過了多久,當第一縷模擬日光透過能量燈灑下時,林野突然感覺腳下傳來一絲微弱的吸力。
那感覺很奇妙,仿佛雙腳真的長出了根須,與黑曜石地面緊密相連,地面的反作用力順着雙腿緩緩上升,與體內的能量融爲一體。
“找到了。”周猛的聲音裏帶着一絲贊許,“記住這種感覺。”
林野睜開眼睛,只覺得渾身舒暢,之前的酸痛感減輕了不少,體內的能量運轉也變得更加平穩。
“現在教你崩山拳的第一式,‘破土’。”周猛走到場中央,擺出起拳式,“看好了,手腕要活,拳心要空,發力在腰,傳遞在肩,最終聚於拳鋒。”
他緩緩出拳,動作不快,卻帶着一股沉穩的氣勢。拳頭離地面還有半尺時,林野清晰地看到地面的黑曜石竟然泛起了一圈漣漪,仿佛有股無形的力量順着拳勢涌入地下。
“轟!”
拳頭落在地面,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卻讓整個晨練區都輕微震顫了一下,堅硬的黑曜石地面上,竟出現了一個寸許深的拳印!
“這才是崩山拳。”周猛收回拳頭,“不是靠蠻力砸,是靠‘勁’透。你父親當年一拳打碎鐵脊狼的頭骨,用的就是這股透勁。”
林野看得目瞪口呆。他終於明白自己和真正的強者差距在哪了——他的力量是天賦賦予的狂暴洪流,而周猛的力量是千錘百煉的精準鋒芒。
“你來試試。”
林野深吸一口氣,回憶着周猛的動作,沉腰,轉肩,出拳。
“砰!”
拳頭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地面只留下一個淺淺的白印。
“不對。”周猛搖頭,“你用的還是胳膊的勁,腰沒動。再試。”
林野再次出拳,依舊不得要領。他習慣了用噬戰天賦催發力量,一時間很難改變發力方式,越急越容易出錯,幾拳下來,反而累得氣喘籲籲。
“別急。”周猛遞給他一塊磨刀石,“拿着,感受它的重量,想象它就是你拳頭的一部分。”
林野接過磨刀石,冰涼的觸感從掌心傳來。他握着石頭,再次擺出起拳式,這一次,他沒有急於發力,而是慢慢體會腰腹與手臂的聯動。
時間一點點過去,晨練區陸續來了些人,都是地下拳域的老牌格鬥者,看到周猛親自指導一個少年,都有些驚訝,但沒人敢打擾,只是遠遠地看着。
當林野第不知道多少次揮拳時,他突然感覺握着磨刀石的手與腰腹產生了一絲微妙的共鳴。
“就是現在!”周猛低喝。
林野下意識地發力,腰腹轉動,肩膀順勢前送,握着磨刀石的拳頭帶着一股新的力量砸向地面!
“咔!”
一聲脆響,黑曜石地面上竟真的出現了一個細微的裂痕!
“成了!”林野又驚又喜。
“只是入門。”周猛面無表情,“崩山拳共有七式,‘破土’‘裂石’‘撼山’‘崩雲’……最後一式‘碎星’,你父親當年也只領悟了三成。”他看着林野,“你天賦不錯,但性子太急。陳默那個人,最擅長利用對手的急躁,你這點,得改。”
林野收起笑容,鄭重地點點頭。他知道周猛不僅在教他拳法,更是在教他如何在接下來的生死較量中活下去。
“今天就到這。”周猛看了看時間,“下午有場C+級的挑戰賽,你去看看。對手一個是‘鋼甲’,防御型覺醒者,一個是‘風刃’,速度型,正好能幫你理解‘借力’的道理。”
林野剛走出晨練區,就看到鐵手在走廊上等他,手裏拿着一個白色的能量手環。
“師父讓我給你的。”鐵手將手環遞過來,“裏面有基礎的淬體藥劑和三天的能量餐。地下拳域不養閒人,等你傷勢好了,得自己接任務賺積分。”
林野接過手環,說了聲“謝謝”。
“不用謝我。”鐵手看着他,眼神復雜,“要謝就謝你父親。當年要不是他把我從陳默的實驗台上救下來,我早就成了沒有意識的改造人。”他頓了頓,“好好學,別給林隊丟臉。”
林野握緊手環,點了點頭。
回到鐵手安排的休息室,林野立刻拿出周猛給的淬體藥劑。淡綠色的液體注入體內,比之前的解毒劑更溫和,卻帶着一股持續的滋養力,緩緩修復着他受損的經脈和骨骼。
他靠在床頭,拿出那半截破山拳套,放在陽光下。拳面上的暗黑色鱗片雖然黯淡,卻仿佛在訴說着父親當年的榮光。
“爸,我會努力的。”林野輕聲說,“不僅要學會崩山拳,還要找到你和媽媽,讓陳默付出代價。”
拳套似乎感應到了他的心意,微微泛起一絲溫熱。
下午的挑戰賽果然如周猛所說,鋼甲和風刃的對決極具觀賞性。鋼甲全身覆蓋着合金鎧甲,防御力驚人,風刃的速度快如閃電,卻始終無法突破防御。
直到最後,風刃突然改變策略,不再攻擊鋼甲正面,而是利用速度繞到側面,故意讓鋼甲的重拳砸在自己腳邊的地面上。
“轟!”
鋼甲的拳力震得地面開裂,風刃借着這股反震的力道,身形如同陀螺般旋轉起來,手中的短刀帶着撕裂空氣的銳嘯,從鋼甲鎧甲的縫隙中鑽了進去!
“嘭!”
鋼甲悶哼一聲,踉蹌後退,鎧甲的縫隙中滲出鮮血。
“這就是借力。”周猛的聲音突然在林野身後響起,“用對手的力打對手,比自己發力更省力,也更有效。”
林野恍然大悟。他之前只想着用噬戰天賦吸收力量,卻沒想過如何利用對手的力量爲己用。
“陳默手下有個‘千機’,最擅長機關術和借力打力,你以後很可能會遇到他。”周猛的聲音低沉,“提前學會應對,沒壞處。”
林野點點頭,目光重新投向擂台。風刃已經贏了,但他的注意力卻不在勝負上,而是在風刃剛才借力的那一瞬間——原來力量的運用,竟有這麼多門道。
挑戰賽結束後,林野沒有回休息室,而是直接去了晨練區。他一遍遍練習着崩山拳的“破土”式,從夕陽西下練到深夜,直到汗水浸透了練功服,手臂酸痛得抬不起來,才終於掌握了那股“透勁”的訣竅。
當他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休息室時,卻發現房間裏多了一個人。
老鬼正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他的破山拳套,臉色凝重。
“你怎麼來了?”林野心中一緊,老鬼突然出現,難道外面出事了?
“陳默有動作了。”老鬼放下拳套,聲音壓得很低,“他以‘清除失控覺醒者’爲名,調動了協會的‘淨化部隊’,封鎖了整個梧桐市的地下格鬥場,說是要‘整頓風氣’,實則是想逼你出來。”
林野的心髒沉了下去:“地下拳域也會受影響?”
“這裏有周猛前輩坐鎮,他們暫時不敢硬闖。”老鬼的臉色依舊難看,“但他們堵住了所有出入口,斷了物資供應。再這樣下去,不用他們動手,裏面就得先亂起來。”
林野握緊了拳頭。陳默果然夠狠,不費一兵一卒,就想困死他們。
“周猛前輩知道嗎?”
“我已經告訴他了。”老鬼嘆了口氣,“他讓我來問你,想不想打出去。”
林野抬頭看向窗外,地下拳域的燈光依舊明亮,但他知道,平靜已經被打破。
打出去?
這意味着要面對整個淨化部隊,要和陳默正面抗衡。
他的實力還不夠,崩山拳剛入門,噬戰天賦也遠未成熟。
但他沒有選擇。
困在這裏,只會坐以待斃。
林野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打出去。”
老鬼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好小子,有你父親當年的血性。周猛前輩已經在準備了,三天後,我們從礦區的老隧道突圍,那裏是淨化部隊的盲區。”他站起身,“這三天,你抓緊時間提升實力,突圍的時候,會有一場惡戰。”
林野點點頭。他知道,這將是他覺醒以來最凶險的一戰。
但他沒有絲毫畏懼。
因爲他的拳頭,已經比三天前更硬了。
因爲他的道,就是在戰鬥中不斷前行。
三天後的突圍,將是他用覺醒之拳,向陳默打出的第一記正式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