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裴清樾的婚房是在十王府街。
溫秋筠搭上公交車在那下站,並沒有第一時間就在那蹲守,她知道自己現在的穿着很土,臉也黑不溜秋的,放在繁華的京市着實有些格格不入。
雖然不確定能不能一次就蹲守到孩子,但萬一呢?這麼狼狽的一面她是萬萬不想讓孩子看見的。
於是她先在附近的商店,看着合眼緣就隨意選了兩套換洗的衣服先將就着穿,等以後有時間了她再好好逛逛。
旋即找了個招待所,洗澡換上新衣服,放在以前剛買回來的衣服她都是先要過遍水的。
但現在特殊時期,溫秋筠便沒再注意這些小細節。
這下她整個人煥然一新,原本土氣的模樣變得秀氣漂亮,除了瘦哪哪都好。
溫秋筠懷揣着緊張又期待的心情,再次來到十王府街走向槐花胡同在22號棟院子不遠處的一棵樹下觀望着。
房子在外看着和以前沒多大變化,只朱紅銀漆的大門稍稍有些掉色,院子種着的香椿樹依舊繁盛茂密。
記憶裏每到谷雨時期,裴清樾都會趁着香椿芽最嫩的時候爬到樹上去摘,因爲她很好這一口,不管是用來煎雞蛋還是用來拌豆腐或是辣炒等。
思緒回籠,溫秋筠緊盯着那扇緊閉的大門。
其實她大可以直接敲門進去,以裴清樾現在的職位這個點應該在忙才對,家中大概率可能有保姆在家,也很有可能會有她的兩個孩子。
可她沒有身份。
畢竟在世人眼裏,她是一個死去九年的人,若是現在突然蹦出來說她是溫念珠,即便長得很像也很有可能會被人當成神經病。
倒是可以在等守着蹲一下她兒子裴宥桉,他是自己一手帶大到四歲的小娃娃,對她這個媽媽肯定是有記憶的,都說母子連心,她坐下來好好跟他談談,說一些獨屬於母子倆知道的小秘密。
實在沒想法了她就先拿着手鐲去軍區大院認親,當倆孩子的姑佬佬,雖然輩分亂了但只要能改變兩個孩子書中的命運就足夠了。
當然也有更簡單明了的辦法,那就是直接跟裴清樾攤牌,他們同床共枕五年,他身上的疤甚至小痣在哪個位置她都一清二楚。
可她暫時還沒有做好面對裴清樾的準備,又或者說她不想跟裴清樾有什麼牽扯,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姻,因爲她的介入讓裴爺爺逼迫裴清樾娶了她而導致跟他和青梅分道揚鑣。
這是因果報應,她得認。
......
軍區大院,裴家。
客廳中央空地上,一位看着八、九歲的小姑娘穿着舞衣正隨着音樂翩翩起舞,身姿輕盈靈動。
旁邊的沙發上裴夫人宋月禾端坐在沙發上。
盡管已經五十四歲的年紀,但因保養的好,丈夫身居高位兒子又前途無限,在別人還在操心這操心那的時候宋月禾早已經過上了養尊處優的舒坦日子,在旁人看來也不過四十出頭。
她耳畔頸間戴着金首飾,更添幾分優雅,舉手投足間,依稀可見她年輕時綽約的風姿。
宋月禾正專注的看着客廳中央翩翩起舞的少女,眼中滿是欣賞,“若晴啊,你這外甥女在舞蹈方面很有天賦,以後勤加練習成爲著名的舞蹈家那是指日可待。”
被叫做若晴的是一個長相溫婉的人,她一襲素雅旗袍,頭發挽起,顯得優雅知性。
聞言,許若晴謙虛道:“宋姨過獎了,知鳶還小,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她目光瞥向沙發角落裏安靜吃着糕點的小姑娘,主動柔聲道:“聽說思潼也在學習跳舞?想必在舞蹈方面的天賦一定遺傳了你奶奶的基因吧?要不要跟知鳶一起跳舞啊?正好你奶奶有空可以指導一二。”
裴思潼抬眸,期待的看向奶奶。
豈料,宋月禾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嗤了聲,
“可別!”她臉上的笑容散去,眼神中滿是嫌棄,“整天畏畏縮縮的埋着頭,哪有跳舞的天賦,別到時候出去了被人知道是我宋月禾的孫女,豈不是給我十幾年的歌舞團團長優秀的履歷抹黑。”
裴思潼正捏着一塊糕點,聞言手猛地一緊,糕點碎屑簌簌掉落。
她頭垂得更低,發絲垂落,在臉頰旁投下一片陰翳,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許若晴卻是一副溫柔體貼的模樣,笑着打圓場:“宋姨,您對思潼是不是太苛刻啦?前幾日我去劇院接知鳶,還聽白老師誇她極有天賦呢。”
宋月禾依舊冷着臉:“天賦再高又有什麼用,瞧瞧她那身形,胖成這樣還有臉吃糕點連身材管理都做不到,練了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話音剛落,“啪嗒”一聲,杯子摔碎在地砸得四分五裂。
裴思潼難堪的想要跑上樓,卻在起身時動作太大,碰到了茶幾上的玻璃杯。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聲音細若蚊蠅,滿是怯懦。
話落,裴思潼又慌慌張張去撿碎片,手指不慎被劃破,鮮血滲出。
她本能地縮回手,將手指放進嘴裏,輕輕吮吸着傷口,眼神裏滿是委屈與無助。
宋月禾見狀,眉頭緊皺,斥道:“毛手毛腳的!喊你張奶奶來收拾不就行了,我裴家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小家子氣的孩子。”
在廚房擇菜的保姆張儷聞訊趕來,心疼的看着劃傷手的裴思潼,但顧及着宋月禾在還是先拿掃把將碎渣掃去。
期間,許若晴還要站起身來說要給裴思潼處理傷口,卻被宋月禾攔下,“你是客人,坐下陪我嘮嘮嗑就成,她不過就是擦破了點皮不礙事的。”
張儷麻溜的完地上的碎渣後,趕緊去拿了醫藥箱帶着裴思潼上樓處理傷口。
許若晴看着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張奶奶,奶奶爲什麼不喜歡我?”明明她已經很乖了,每次爸爸出差裴思潼都會被接到軍區大院來,爺爺和爸爸甚至哥哥在家時,奶奶待她這個孫女還是很慈愛的。
可她不懂,爲什麼他們不在家後,和藹的奶奶會是另一副面孔。
張儷細心的給小姑娘上了藥,對上她懵懂的眼神,看着她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良久,只無聲嘆了一口氣。
她在裴家當保姆十幾年,運動時期以親戚的身份在家借住,現在改革開放保姆的職位才被抬到明面上,裴家的彎彎繞繞裴家人或許都沒她清楚,要怪就怪這小姑娘太像她母親了。
安慰似的捏了捏裴思潼帶着嬰兒肥的臉,“怎麼會,我們思潼最可愛了,誰見了不說一句喜歡,你奶奶今個許是招待客人所以稍微忽視了你。”
裴思潼不傻,她是九歲,又不是三歲,知道長輩真心疼愛一個人會露出什麼樣的神色,更不可能處處貶低自己。
奶奶不喜她,她內心是失落的,總覺得是自己不夠乖,不夠懂事,也期盼着終有一天奶奶會像誇獎許知鳶一樣誇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