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狂悖小子，見到……”
一名百戶見朱雄態度從容，絲毫不懼，自覺上官威嚴受損。
當即踏前一步，伸手指着朱雄的鼻子，正要厲聲呵斥。
“啪！”
一聲清脆至極的耳光，在寂靜的大堂內悍然炸響。
那名百戶的話還沒能說完，整個人便被一股巨力抽得向後踉蹌兩步，臉上瞬間浮現出五道清晰的指印。
他徹底被打懵了，捂着火辣辣的臉頰，眼神中充滿了茫然與委屈。
完全不明白一向倚重自己的鎮撫使大人，爲何會突然對自己下此重手？
四周的錦衣衛校尉們更是瞬間噤若寒蟬，一個個垂下頭，連呼吸都刻意放緩了。
宋忠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掌，甚至沒有再看那名百戶一眼。
轉過身，臉上的煞氣刹那間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謙卑的熱情笑容。
他快步走到朱雄面前，深深一揖，語氣誠懇：
“這位公子，在下管教無方，手下人粗鄙無禮，沖撞了公子，還望公子千萬海涵，莫要與這等蠢物一般見識！”
這石破天驚的一幕，讓在場所有人都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平日裏氣勢洶洶錦衣衛鎮撫使，竟對一個商賈躬身道歉？
這翻天覆地的轉變，讓整個清風閣的氣氛變得詭異至極。
朱雄心中同樣泛起一絲波瀾，但他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他本已盤算好，若是對方繼續緊逼，便抬出燕王朱棣的名號來周旋。
可眼前這宋忠的態度轉變得如此突兀，倒讓他有些始料未及。
“莫非……對方已經調查清楚了自己的底細？”朱雄心中駭然。
自己入京不過數日，大明的錦衣衛，果然非同凡響。
“宋鎮撫使言重了。”朱雄淡然一笑，拱手還禮，“在下朱雄，小店初開，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聽到“朱雄”這個名字，宋忠的瞳孔不易察覺地又是一縮。
同時，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真摯：“朱公子說笑了。”
“實不相瞞，宋某此次冒昧前來，實是爲公子店中的奇物‘玉脂膏’而來。”
說着，他指了指身後的小旗官陳默。
“我這兄弟，前日有幸得了公子一塊玉脂膏，獻於家中夫人。”
“夫人用後，贊不絕口，稱其香氣清雅，潤膚無雙，遠勝宮中貢品。”
“宋某聽聞，心中好奇不已，特來求購幾塊，想沾沾公子的光。”
合情合理，既解釋了來意，又抬高了朱雄和他的商品。
朱雄聞言，沒有多想，從容笑道：“區區幾塊玉脂膏，何足掛齒。”
“既然宋大人賞臉，便贈幾盒與大人，只當是小店開業，送給大人的見面禮了。”
說罷，他便示意身旁的小廝，取來幾個包裝最精美的禮盒。
“哎，這如何使得！”
宋忠連忙擺手，義正言辭地拒絕道。
“宋某豈能因一己之私，壞了朱公子的生意？”
“今日公務在身，本就不便久留，這般唐突前來，已是多有打擾。宋某改日再備薄禮，正式登門拜訪！”
話音未落，他便再不給朱雄挽留的機會，對着身後那群依舊處於石化狀態的下屬們沉聲一喝：“走！”
毫不拖泥帶水，轉身便大步流星地離去。
錦衣衛們如夢方醒，面面相覷，連忙緊緊跟上。
朱雄看着宋忠匆匆離去的背影，眼神微凝，並未出言挽留。
直到那群錦衣衛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街角，他才對身旁同樣震驚的鐵山感嘆道：“京師之地，臥虎藏龍。”
鐵山深以爲然地點點頭，臉上滿是凝重。
……
回錦衣衛衙門的路上，氣氛壓抑得可怕。
“頭兒，那朱公子究竟是何來頭，您爲何……”
一名宋忠的心腹千戶，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問道。
周圍的錦衣衛們立刻豎起了耳朵，這個問題，也是他們所有人心中的巨大疑問。
“不該你們知道的，就不要多問！”
宋忠猛地停下腳步，回頭冷冷地掃了那名千戶一眼。
“再敢多嘴，小心你肩膀上這顆吃飯的家夥，換個地方待着！”
冰冷刺骨的殺意，讓那名千戶瞬間冷汗涔涔，再不敢多言半字。
一回到北鎮撫司衙門，宋忠立刻對那名挨了打的張千戶說道：“張千戶，你，隨本官來！”
被點名的張千戶後背一涼，心中叫苦不迭，只得硬着頭皮跟了上去。
進了密室，宋忠示意他關上門，這才沉聲問道：
“本官記得，你精通丹青之術，凡見過之人，皆可描摹其容貌，分毫不差，可有此事？”
張千戶聞言，頓時鬆了口氣，忙不迭地答道：“回大人，卑職對丹青確有幾分心得，苦研多年，自信有過目不忘之能。”
他曾靠此畫出逃犯肖像，屢立奇功，這才坐到千戶的位置。
“很好。”宋忠點了點頭，“方才清風閣那位朱公子，你現在，立刻給本官將他的畫像畫出來！”
“遵命！”張千戶不敢怠慢，但心中實在好奇，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
“只是，大人，那位朱公子究竟是何來歷，竟讓您如此……”
“你是把本官剛才的話當成耳旁風了嗎！”
宋忠雙目一瞪，一股恐怖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密室。
“本官最後警告你一次，關於朱公子的事，給本官爛在肚子裏！若是外面傳出半點風言風語，本官第一個就拿你開刀！”
“想保住你項上人頭，就當今天什麼都沒發生過，你可明白！”
“卑職明白！卑職明白！”張千戶嚇得魂飛魄散，連連叩首。
“好了，備筆墨，就在這裏畫！”宋忠冷聲道。
張千戶再不敢有絲毫耽擱，迅速備好文房四寶，凝神靜氣，在宋忠如鷹隼般的注視下，開始落筆。
他確實有真本事，寥寥數筆，朱雄那從容不迫的神韻便已躍然紙上。
隨着細節不斷完善，很快，一張栩栩如生的畫像便告完成。
“不錯，很不錯。”宋忠拿起畫像，仔仔細細地端詳着。
畫中之人與他記憶中的面容，至少有九分相似。
他揮手讓早已嚇破膽的張千戶退下，再次嚴厲警告了一番。
待密室中只剩下自己一人，宋忠看着那張墨跡未幹的畫像，整個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雙手忍不住微微顫抖。
‘這朱英……不，朱雄……他到底是誰？爲何會與故去的太子殿下如此相像？不，那股神韻，分明……分明更像那位早夭的雄英殿下！’
‘莫非……莫非是太子殿下流落在外的血脈？’
宋忠抬頭看了看天色，心中狂跳不止。
此事太大，已遠非他的處置範疇！
蔣指揮使差不多該下值回衙了，這等足以震動國本的大事，必須立刻上報，由指揮使大人親自定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