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慌，是從高處跌落後的心有餘悸，那雙滴溜溜亂轉的小鹿眼，仿佛一雙雙鉤子勾進他心裏。
“嚇到了？”
蘇青整理散亂的裙擺，又將倒在一旁的梯子扶起。
“先生也太小看我，這點高度摔下來又不會受傷，有什麼可怕的。”
她眼神躲閃，話說的倒是輕快。
顧無嗔暗笑她逞強。
“早知你這麼耐摔，我就不湊上來，平白被你砸了一下。”
蘇青輕笑，燭光落進笑眼裏漾成銀河。
“那我照顧先生幾日可好？”
顧無嗔抬眸，見她眼神清澈透亮，好像真的就是感激他而願意照顧他。
“我有阿庸。”
他沉着聲拒絕，她也不在意。
“也對，阿庸更懂照顧先生。”
“那我就感謝先生出手相救之恩。”
蘇青邊說邊鞠躬，彎腰時，原本就鬆動的發簪順着發絲滑落下來，滿頭秀發如瀑墜落下來。
她的發絲真軟。
那晚她的發絲就這般披散着，包裹過他的身體，像最舒適順滑的錦緞。
他的呼吸窒了一瞬，手卻下意識接住滑落的發簪，木質發簪上刻着一朵粉色桃花。
她站直身上，從他手上拿過發簪時，溫熱的指尖劃過他冰冷的掌心，淺淡的溫熱像火種投進冰湖，燒的他一顆心都要沸騰。
她似乎無知無覺，手上幹脆利落的一個翻轉，發簪滑進烏黑的發絲。
“這麼晚你爲何不睡，來這打掃藏書樓？”
“徐助教說我寫字習的不好，罰我打掃。”
顧無嗔一頓，眉心微微皺了皺。
“我說過你和顧南嫣的課業由我負責，她無權罰你。”
蘇青眼中一亮，追問道：“真的嗎？那我下次是不是可以不聽她的。”
顧無嗔看她一雙眼睛發亮，滿臉期盼他的答案。
鬼使神差的，他點了下頭。
“是。”
聞言，蘇青快樂的跳了起來。
她本就不喜被人管束，穿書卻穿到誰都敢來欺負的女配身上。
幸好她熟悉女主劇本，拿捏起男主得心應手。
“多謝先生，我一定會努力完成課業，習好字帖。”
她笑得眉眼彎彎。
“先生，這麼晚了，您還是先回去休息吧，我把梯子收起來再回去。”
說完，蘇青拿起梯子就往庫房走。
顧南嗔看着她輕快的腳步漸行漸遠，似乎還傳來歡快的輕哼，是他沒聽過的奇怪曲子。
他的心神跟着她的聲音一起離開，直到一陣冷風吹來，他才回神。
他低眉淺笑，小丫頭似乎很懂吊着他。
做出一副好學生敬重恩師的姿態，又使一些小動作勾他，散亂的發絲，輕觸的掌心，無一不是對他的試探。
比起那晚她的大膽，此時倒更像個玩弄人心的小貓精。
若不是有那晚，他還真就相信她是個愛學習的乖孩子。
有意思，她比那些端正的京中貴女有趣的多。
他握緊手心，火種已經熄滅，但是他更期待她會用什麼伎倆勾着他。
……
蘇青在庫房聽着顧無嗔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她慢慢走出來，揉了揉摔的有些酸痛的脖子，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這一跤，摔得值。
顧無嗔清冷雅正，習慣壓抑內心的情緒，她就耐心勾着他，由着他一壓再壓，直到壓抑不住的那天。
兔子每日在眼前晃，狼怎麼舍得不出手？
每月初十是月考的日子，書院所有的學生都要在學院大堂集中考試。
裴子瑜踏進大堂時，一眼就看見蘇青正在擺放筆墨。
她彎着腰，改良的服飾腰線被拉高了兩寸，更顯得她的腿修長纖細。
她按照座位順序一一擺放，長發順着肩膀滑下，發梢時不時掃過桌面，掃亂了他焦躁的心。
自從那晚之後，蘇青再也沒去找過他，以前甩都甩不掉的小尾巴，如今看到他就會繞道走開。
他最初以爲她不過是欲擒故縱，可一連這麼多天看不見她，他竟然一日比一日煩躁。
直到今天月考，他知道她躲不掉，他刻意換了套新衣服，還是她喜歡的顏色，他早早出現是爲了給她台階，他已經想過，只要她過來找他，他就原諒她這麼多天的故意冷落。
可是他來了那麼久，她居然連抬頭的一個對視都不給他。
蘇青早就注意到裴子瑜，也注意到他在她周邊晃了好幾遍，她懶得搭理他，同時用冷漠向大家表態：她不要他了。
衆人注意到這個訊息，有人忍不住調侃：“蘇狗皮，裴大少來了，你還不趕緊貼上去？”
蘇青繼續擺放，還有最後一排擺放完成，她就能坐回座位。
“蘇狗皮怎麼不黏人了？是認識到自己不配了嗎？”
大堂裏響起一陣哄笑，奚落她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笑聲也越來越大。
蘇青垂着眉眼放下最後一套筆墨，走到調侃聲音最大的那個人面前，拿起毛筆蘸滿墨汁，直直塞進那人正大笑着的嘴裏。
“咳……咳……”
她的行爲太過反常，與她平日任人宰割的溫軟太過不同，一時竟鎮住衆人，除了那個挑釁者的咳嗽聲，再無旁的聲音。
顧無嗔就在這時走進來，他只抬眼掃了一圈，便默默坐下。
三皇子隨着顧無嗔一起來到大堂，倒是徑直走了過來，他來到蘇青身邊，拉起人走到第一排坐下。
那個滿嘴墨汁的挑釁者被三皇子的人帶了出去，再沒出現在學院。
學生們見蘇青有三皇子維護，連先生都默認不管，那誰還敢再多話。
阿庸按着座位順序將試題發了下來，一時間大堂內只聽得見“沙沙沙”的答題聲。
蘇青打開試題《論明月對遊子的特殊性》，她掃了一眼便笑了，她可是京大中文系的才女，寫一篇出彩的文章簡直手拿把掐。
顧無嗔沉着臉品茶，阿庸感受到先生似乎在生氣，可是他越來越看不懂自家先生到底在生什麼氣，明明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阿庸搖搖頭，男人心啊，有時候它也是海底針。
蘇青寫完收筆舉手示意，阿庸如常上前收卷，顧無嗔先他一步抬手，示意蘇青自己送卷子過去。
裴子瑜停下筆，向她看了過來。
蘇青挑眉，他故意讓她送去是什麼意思，是剛才那些人的挑釁激怒了他？
還是想看她當着衆人的面，對他使小手段？
好強勢！
好喜歡！
